阿力瑪里(鮮章平)
作品欣賞
阿力瑪里
我來到阿力瑪里的時候，這個村莊已經很古老了。不過，在我的眼中，他老得有些眉清目秀。
在這個曾經被稱為「成吉思汗的果園」的地方，到處都飄着蘋果的清香。甚至在經過一些墓地的時候，我都能隱約聽到那些六七百年前的蘋果在地下竊竊私語。
他們在說什麼呢？是在懷念過去的輝煌，還是在驚嘆今天的奇蹟？這一切我不得而知。但是那些依舊在村子裡走來走去的人，卻使我明白了一點：活着，是件很快樂的事。
尤其是阿里瑪里的居民，他們一出世，頭上便籠罩着成吉思汗的光環。這就註定他們一輩子與眾不同。他們常常到其它村子去串門或着路過，別人總是一臉羨慕的神情：呦，你是阿力瑪里的！那表情那語氣，誇張得好像所有的阿力瑪力人都有一種王者之氣。其實，他們也只是在年復一年地侍弄着「成吉思汗的果園」而已。
這也顯示了他們的與眾不同：別人種麥子種玉米，而他們只種蘋果。
其實，種蘋果也不見得是件多麼愜意的事。因為我常常看見，就在玉米收了，冬小麥也已經播完了的人們圍着火爐吃西瓜的時候，阿力瑪里人還在收穫後的果園裡忙碌。他們一鍬一鍬地深翻着土地，讓果樹在辛苦了一個季節之後好好地來個深呼吸。他們還要把那些飄落於地的樹葉和乾枯的雜草收拾在一起，然後挖個坑，連同平日裡積攢的雞糞、羊糞、牛糞一起埋入地里。這是在為來年的豐收做準備。
好，下雪了。田野上一片蕭條。在其它村莊，人們正享受着生活的陽光。這就是冬季帶給他們的好處，可以悠閒自得地曬曬太陽，喝它二兩天南地北地吹牛不打草稿。可是阿力瑪里人卻不行，他們沒有時間享受這份自在，他們得拿起剪刀，踩着厚厚的積雪，為一顆又一顆樹修剪枝條。冬日的陽光照在雪地上，然後反射在他們的臉上，竟然分外毒辣。他們的臉個個黑里透紅，尤其女人們簡直賽過蘭州的姑娘。
開春了，阿力瑪里人就更忙了。他們要抓緊時間嫁接枝條，為果樹噴灑農藥。要命的是，倒春寒常常成為不速之客，光顧這個村莊。當人們整夜地守在地頭點燃麥草和鋸末熬紅了雙眼，天亮時卻發現花骨朵被凍得黑了芯，再也無法綻放出一年的希冀時，那心情是何等的悲哀。
可阿力瑪里的人一次又一次經受了這種痛苦，從容不迫地耕耘着自己的日子。
我就這樣在阿力瑪里生活了二十年，自小在樹蔭下品嘗着生活，也領略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艱辛。那時，我就想，人們為什麼一定要陶醉在這種生活里不肯自拔呢？
於是，我決定出去走走。這一走便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從此離開了阿力瑪里。
但是，每當在嘈雜的城市裡聽着人們扯着嗓子叫賣「阿力瑪里蘋果」的時候，每當秋天回鄉時看到慕名而來的果商們排成了長龍，我終於理解了我的鄉親們----這種耕耘和收穫是件多麼快樂的事情啊！
可惜，我已錯過了這美好的季節。
阿力瑪里，從此成為我魂牽夢縈的「天堂」。
作者簡介
鮮章平，男，1971年10月生，筆名榆楊，新疆作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