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方技传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三国志·方技传出自《三国志》,由西晋陈寿所著,记载中国三国时代历史的断代史,同时也是二十四史中评价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国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吴志》三书单独流传,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书已合为一书。《三国志》是一部纪传体三国史,书中有440名三国历史人物的传记,全书共65卷,36.7万字,完整地记叙了自汉末至晋初近百年间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的历史全貌。[1]
原文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一名旉。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心解分剂,不复称量,煮熟便饮,语其节度,舍去辄愈。若当灸,不过一两处,每处不过七八壮,病亦应除。若当针,亦不过一两处,下针言“当引某许,若至,语人。病者言已到,应便拔针,病亦行差。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
故甘陵相夫人有娠六月,腹痛不安,佗视脉曰:“胎已死矣。”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左则男,在右则女。人云:“在左,于是为汤下之,果下男形,即愈。县吏尹世苦四支烦。口中干,不欲闻人声,小便不利。佗曰”试作热食,得汗则愈,不汗,后三日死。“即作热食而不汗出。佗曰:”藏气已绝于内,当啼泣而绝。“果如佗言。府吏儿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即各与药,明旦并起。盐渎严昕与数人共候佗,适至,佗谓昕曰:”君身中佳否?“昕曰:”自如常。“佗曰:”君有急病见于面,莫多饮酒。“坐毕归。行数里,昕卒头眩堕车,人扶将还,载归家,中宿死。
故督邮顿子献得病己差,诣佗视脉曰:“尚虚,未得复,勿为劳事,御内即死。临死,当吐舌数寸。”其妻闻其病除,从百余里来省之。止宿交接,中间三日发病,一如佗言。督邮徐毅得病,佗往省之,毅谓佗曰:“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便苦咳嗽,欲卧不安。”佗曰:“刺不得胃管,误中肝也,食当日减,五日不救。”遂如佗言。
东阳陈叔山小男二岁得疾,下利常先啼,日以羸困。问佗,佗曰:“其母怀躯,阳气内养,乳中虚冷,儿得母寒,故令不时愈。”佗与四物女宛丸,十日即除。
彭城夫人夜之厕。虿螫其手,呻呼无赖。佗令温汤近热,渍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数为易汤,汤令暖之,其旦即愈。
军吏梅平得病,除名还家,家居广陵,未至二百里,止亲人舍。有顷,佗偶至主人许,主人令佗视平,佗谓平曰:“君早见我,可不至此。今疾已结,促去可得与家相见,五日卒。”应时归,如佗所刻。
佗行道,见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佗闻其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边有卖饼家蒜齑大酢,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即如佗言,立吐蛇—校,县车边,欲造佗。佗尚未还,小儿戏门前,逆见,自相谓曰:“似逢我公,车边病是也。”疾者前入坐,见佗北壁县此蛇辈约以十数。
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
郡守果大怒,令人迫捉杀佗。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
又有一士大夫不快。佗云:“君病深。当破腹取。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杀君,忍病十岁,寿惧当尽,不足故自刳裂。”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佗遂下手,所患寻差,十年竟死。
广陵太守陈登得病,胸中烦懑,面赤不食。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后三期当发,遇良医乃可济救。”
依期果发动,时佗不在,如言而死。太祖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随手而差。
李将军妻病甚,呼佗视脉曰:“伤娠而胎不去。”将军言:“(闻)[间]实伤娠,胎已去矣。”佗曰:“案脉,胎未去也。”将军以为不然。佗舍去,妇稍小差。百余日复动,更呼佗。佗曰:“此脉故事有胎。前当生两儿,一儿先出,血出甚多,后儿不及生。母不自觉,旁人亦不寤,不复迎,遂不得生。胎死,血脉不复归,必燥着母脊。故使多脊痛。今当与汤,并针一处,此死胎必出。”汤针既加,妇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长可尺所。
佗之绝技,凡此类也。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后太祖亲理,得病篙笃,使佗专视。佗曰:“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佗久远家思归,因曰:“当得家书,方欲暂还耳。”到家,辞以妻病,数乞期不反。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
若其虚诈,便收送之。于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荀彧请曰:“佗术实工,人命所县,宜含宥之。”太祖曰:“不忧,天下当无此鼠辈耶?”遂考竟佗。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强,索火烧之。佗死后,太祖头风未除。太祖曰:“佗能愈此。小人养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杀此子,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及后爱子仓舒病因,太祖叹曰:“吾侮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
初,军吏李成苦咳嗽,昼夜不寤,时吐脓血,以问佗。佗言:“君病肠臃,咳之所吐,非从肺来也。与君散两钱,当吐二升余脓血讫,快自养,一月可小起,好自将爱,一年便健。十八岁当一小发,服此散,亦行复差。若不得此药,故当死。”复与两钱散。
成得药,去五六岁,亲中人有病如成者。谓成曰:“卿今强健,我欲死,何忍无急去药,以待不样?先持贷我,我差,为卿从华佗更索。”成与之。已故到谯,适值佗见收,匆匆不忍从求。后十八岁,成病竟发,无药可服,以至于死。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普依准佗治,多所全济。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尔。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体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沾濡汗出,因上着粉,身体轻便,腹中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阿善针术。凡医咸言背及胸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过四分,而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胸藏针下五六寸,而病辄皆瘳。阿从佗求可服食益于人者,佗授以漆叶青黏散。漆时屑一升,青粘屑十四两,以是为率,盲久服去三虫,利五藏,轻体,使人头于白。阿从其言,寿百余岁。漆叶处所而有,青黏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云。
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以知音为雅乐郎,中平五年,疾去官。州、郡、司徒礼辟,以世乱奔荆州。荆州牧刘表令与孟曜为汉主合雅乐,乐备,表欲庭观之,夔谏曰:“今将军号(不)为天于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表纳其言而止。后表子琮降太祖,太祖以夔为军谋祭酒,参太乐事,因令创制雅乐。夔善钟律,聪思过人,丝竹八音,靡所不能,惟歌舞非所长。时散郎邓静、尹齐善咏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统研精,远考诸经,近采故事,教习讲肄,备作乐器。
绍复先代古乐,皆自夔始也。
黄初中,为太乐令、协律都尉。汉铸钟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亦为时贵人见知。夔令玉铸铜钟,其声均清浊多不如法,数毁改作。玉甚厌之,谓夔清浊任意,颇拒扞夔。夔、玉更相白干太祖,太祖取所铸钟,杂错更试,然后知夔为精而玉之妄也,于是罪玉及诸子,皆为养马士。文帝爱待玉,又尝令夔与左愿等于宾客之中吹笙鼓琴,夔有难色,由是帝意不悦。后因他事系夔。使愿等就学,夔自谓所习者雅,仕宦有本,意犹不满,遂黜免以卒。
弟子河南邵登、张泰、桑馥,备至太乐丞,下邳陈颃司律中即将。自左延年等虽妙于音,咸善郑声,其好古存正莫及夔。
朱建平,沛国人也。善相术,于闾巷之间,效验非一。太祖为魏公,闻之,召为郎。
文帝为五官将,坐上会客三十余人,文帝问己年寿,又令遍相众宾。建平曰:“将军当寿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愿谨护之。”谓夏侯威曰:“君四十九位为州牧,而当有厄,厄若得过,可年至七十,致位公辅。”谓应璩曰:“君六十二位为常伯,而当有厄,先此一年,当独见一白狗,而旁人不见也。”谓曹彪曰:“君据藩国,至五十七当厄于兵。宜善防之。”
初,颖川荀攸、钟繇相与亲善。攸先亡,子幼。繇经纪其门户,欲嫁其妾。与人书曰:“吾与公达曾共使朱建平相。建平曰:”荀君虽少,然当以后事付钟君。‘吾时啁之曰:“惟当嫁卿阿骛耳。’何意此子竟早陨没,戏言遂验乎!今欲嫁阿骛,使得善处。
追思建平之妙,虽唐举、许负何以复加也!“
文帝黄初七年,年四十,病困。谓左右曰:“建平所言八十,谓昼夜也,吾其决矣。”顷之,果崩。夏侯威为兖州刺史,年四十九,十二月上旬得疾,念建平之言,自分必死,豫作遗令及送丧之备,咸使素办。至下旬转差,垂以平复。三十日日昃,请纪纲大吏设酒,曰:“吾报苦渐平,明日鸡鸣,年便五十,建平之戒,真必过矣。”威罢客之后,合瞑疾动,夜关遂卒。璩六十一为待中,直省内,欻见白狗,问之众人,悉无见者。于是数聚会,并急游观田里,饮宴自娱,过期一年,六十三卒。曹彪封楚王,年五十七,坐与王淩通谋,赐死。凡说此辈,无不如言,不能具详,故粗记数事。惟相司空王昶、征北将军程喜、中领军王肃有蹉跌云。肃年六十二,疾笃,众医并以为不愈。
肃夫人问遗言。肃云:“建平相我逾七十,位至三公,今皆未也,将何虑也乎!”而肃竟卒。建平又善相马。文帝将出,取马外入,建平道遇之语曰:“此马之相,今日死矣。”帝将乘马,马恶衣香,惊啮文帝膝,帝大怒,即便杀之。建平黄初中卒。
周宣字孔和,乐安人也。为郡吏。太守杨沛梦人曰:“八月—日曹公当至,必与君杖,饮以药酒。”使宣占之。是时黄巾贼起。宣对曰:“夫杖起弱者,药治人病,八月一日,贼必除灭。”至期,贼果破。后东平刘桢梦蛇生四足,穴居门中,使宣占之,宣曰:“此为国梦,非君家之事也。当杀女子而作贼者。”顷之,女贼郑、姜遂惧夷讨,以蛇女子之祥,足非蛇之所宜故也。文帝问宣曰:“吾梦殿屋两瓦坠地,化为双鸳鸯,此何谓也?”宣对曰:“后宫当有暴死者。”帝曰:“吾诈卿耳!”宣对曰:“夫梦者意耳,苟以形言,便占吉凶。”言未毕,而黄门令奏宫人相杀。无几,帝复问曰:“我昨夜梦青气自地属天。”宣对曰:“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是时,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闻宣言而悔之,遣入迫使者不及。帝复问曰:“吾梦摩钱文,欲令灭而更愈明,此何谓邪?”宣怅然不对。帝重问之,宣对曰:“此自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是以文欲灭而明耳。”时帝欲治弟植之罪,逼于太后,但加贬爵。以宣为中郎,属太史。尝有问宣曰:“吾昨夜梦见刍狗,其占何也?”宣答曰:“君欲得美食耳!”有顷,出行,果遇丰膳。后又问宣曰:“昨夜尝见刍狗,何也?”宣曰:“君欲堕车折脚,宜戒慎之。”顿之,果如宣言。后又问宣:“昨夜梦见刍狗何也?”宣曰:“君家失火,当善护之。”俄遂火起。语宣曰:“前后三时,皆不梦也。聊试君耳,何以皆验邪?”宣对曰:“此神灵动君使言,故与真梦无异也。”又问宣曰:“三梦刍狗而其占不同,何也?”宣曰:“刍狗者,祭神之物。故君始梦,当得饮食也。祭祀既讫,则刍狗为车所轹,故中梦当堕车折脚也。刍狗既车铄之后,必载以为樵,故后梦忧失火也。”宣之叙梦,凡此类也。十中八九,世以比建平之相矣。其余效故不次列。明帝末卒。
管辂字公明,平原人也。容貌粗丑,无威仪而嗜酒,饮食言戏,不择非类,故人多爱之而不敬也。父为利漕,利漕民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使辂筮其所由。辂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当叔母也。昔饥荒之世,当有利其数升米者,排着井中,啧啧有声,推一大石,下破其头,孤魂冤痛,自诉于天。”于是恩涕泣服罪。
广平刘奉林妇病困,已买棺器。时正月也,使辂占,曰:“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时。”林谓必不然,而妇渐差,至秋发动,一如辂言。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
辂曰:“当有贱妇人,生一男儿,堕地便走入灶中死。又床上当有一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去之也,又乌来入室中,与燕共斗,燕死,乌去。有此三怪。”基大惊,问其吉凶。辂曰:“直官舍久远,魑魅魍魉为怪耳。儿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大蛇衔笔,直老书佐耳。乌与燕斗,直老铃下耳。今卦中见象而不见其凶,知非妖咎之征,自都忧也。”后卒无患。
时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县痛不得饮食也。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于是掘徙骸骨,家中皆愈。
清河王经去官还家,辂与相见。经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烦作卦。”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君夜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彷徉,招呼妇人,觅索余光。”经大笑曰:“实如君言。”辂曰:“吉,迁官之征也,其应行至。”顷之,经为江夏太守。
辂又至郭恩家,有飞鸠来在梁头,鸣甚悲。辂曰:“当有老公从东方来,携豚一头,酒一壶。主人虽喜,当有小故。”明日果有客,如所占。恩使客节酒、戒肉,慎火,而射鸡作食,箭从树间激中数岁女子手,流血惊怖。
辂至安德令刘长仁家,有鸣鹊来在的阁屋上,其声甚急。辂曰:“鹊言东北有妇昨杀夫,牵引西家人夫离娄,候不过日在虞渊之际,告者至矣。”到时,果有东北同伍民来告邻妇手杀其夫。诈言“西家人与夫有嫌,来杀我婿”。辂至列人典农王弘直许,有飘风高三尺余,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息以复起,良久乃止。直以问辂,辂曰:“东方当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如何!”明日胶东吏到,直子果亡。直问其故,辂曰:“其日乙卯,则长子之候也。木落于申,斗建申,申破寅,死丧之候也。日加午而风发,则马之候也。离为文章,则吏之候也。申未为虎,虎为大人,则父之候也。”
有雄雉飞来,登直内铃柱头,直大以不安,令辂作卦,辂曰:“到五月必迁。”时三月也。至期,直果为勃海太守。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祖饯之,宾客并会。原自起取燕卵、蜂蜜、蜘蛛着器中,使射覆。卦成辂曰:“第一物,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冀舒张,此燕卵也;第二物,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第三物,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举坐惊喜。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
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宣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徙部巨鹿,迁治中别驾。
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狸,尔者乃显。”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狸共踞城侧,兄弟并喜。正始九年举秀才。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之,邓飏在晏许。晏谓辂曰:“闻君着乂神妙,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辂曰:“夫飞鸮,天下贱鸟,及其在食椹,则怀我好音,况辂心非草木,敢不尽忠?昔元、凯之弼重华,宣惠慈和,周公之冀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万国咸宁。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
今青蝇臭恶,而集之焉。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是故山在地中日谦,雷在天上曰壮;谦则裒多益寡,壮则非礼不履。未有损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伤败。愿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然后三公可决,青蝇可驱也。“飏曰:”此老生之常谭。“辂答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晏曰:”过岁更当相见。“辂还邑舍,具以此言语舅氏,舅氏责辂言太切至。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舅大怒,谓辂狂悖。岁朝,西北大风,尘埃蔽天,十余日,闻晏、飏皆诛,然后舅氏乃服。
始路过魏郡太守钟毓,共论《易》义。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无蹉跌。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复筮。
毓问辂:“天下当太平否?”辂曰:“方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忧不平?”毓未解辂言,无几,曹爽等诛,乃觉寤云。
平原太守刘邠取印囊及山鸡毛着器中,使筮。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冀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邠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使人恐怖,其理何由?”辂曰:“或因汉末之乱,兵马扰攘,军尸流血。污染丘山,故因昏夕,多有怪形也。明府道德高妙,自天佑之,愿安百禄,以光休宠。”
清河令徐季龙使人行猎,令辂筮其所得。辂曰:“当获小兽,复非食禽,虽有爪牙,微而不强,虽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猎人暮归,果如辂言。季龙取十三种物,着大箧中,使辂射。云:“器中藉藉有十三种物。”先说鸡子,后道蚕蛹。
遂一一名之,惟到梳为枇耳。
辂随军西行,过毋丘头墓下,倚树哀吟,精神不乐。人问其故。辂曰:“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诔虽美,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卒如其言。后得休,过清河倪太守。时天旱,倪问辂雨期。辂曰:“今夕当雨。”是日晹燥,昼无形似,府丞及令在坐,咸谓不然。
到鼓一中,星月皆没,风云并起,竟成快雨。于是倪盛修主人礼,共为欢乐。
正元二年,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厚,冀当富贵乎?”辂长叹曰:“吾自知有分直耳,然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女嫁儿娶妇也。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路不拾遗,枹鼓不鸣。但恐至太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辰问其故。辂曰:“吾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精,鼻无梁校,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又吾本命在寅,加月食夜生。天有常数,不可得讳,但人不知耳。
吾前后相当死者过百人,略无错也。“
是岁八月,为少府丞。明年二月卒,年四十八。
评曰: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诚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绝技矣。昔史迁着扁鹊、仓公、日者之传,所以广异闻而表奇事也。
故存录云尔。
译文
(华佗传、杜夔传、朱建平传、周宣传、管辂传)
华佗传,(附吴普、樊阿传)华佗,字元化,沛国谯县人。又叫甫方。在徐土求学,精通几部经书。
沛国相陈王圭推荐他作了孝廉。太尉黄琬征召他作官,但他没有去。他通晓养生之术。当时人们认为他年龄已接近百岁,但容貌仍很健朗。又精通各种药方,治病时,配药只要几种就行。也十分熟悉剂量,一抓即得,不必再称。煮熟饮用,交待一下注意事项,病人吃完药就感到好多了。如需灸,不过灼一、二处穴位,每一处不过七八次,病也就好了。如需要针,也不过一、二处,下针时说:“扎针后那胀麻的感觉应当传导到身体某处,如到,请说。”病人说:“已到。”华佗马上拔针,病也马上就好。如果腹内长肿瘤,针灸、药物不能治,须动手术的,他便让病人先喝麻沸散,很快病人就麻醉过去,于是,动刀破腹割取。如果肠子有毛病,便割开肠子清洗,然后敷上膏药,缝好伤口,四五日就能见好,病人丝毫不觉痛苦,不知不觉一个月左右,就能痊愈了。
原甘陵相的夫人怀孕六个月,腹内痛得厉害。华佗诊脉,说:“胎儿已死了。”又派人用手摸胎儿的位置,如在左边则是男胎,在右边则是女胎。那人说:“胎位在左。”于是让孕妇吃打胎药,果然打下一男胎。这位夫人腹痛也好了。县里的官吏尹世四肢不舒服,口中干渴,不愿意听见人声,小便困难。华佗说:“试着做些热食吃,如能出汗,病就好了;如不出汗,三天后想就没救了。”这人赶紧做热食吃,可惜仍不出汗。华佗说:“五脏的生气已断,当哭泣而死。”结果真如华佗所料。府吏儿寻、李延一起找华佗看病,二人都是头痛,身体发热,病状相同。
华佗说:“儿寻应当通导,李延应当发汗。”有人不解为什么两人治法不同。华佗说:“儿寻是外热,李延是内热,所以治疗方法不同。”随即给二人开不同的药,第二天两人的病都好了。盐渎县的严昕与几个人一起等候华佗,华佗到了以后,对严昕说:“您身体感到不舒服吗?”严昕说:“和平常一样。”华佗说:“从您的面部上看,您得了急病,不要多喝。”严昕他们坐了一会告辞,走了几里远,严昕突然头晕,从车上摔下来。人们扶着他回到家中,第二天便死了。督邮顿子献得的病已差不多治好,找华佗诊脉,华佗说:“身体还虚,没有完全恢复,别太受累。如和妻子同房会发病而死的。临死时会吐着舌有几寸长。”妻子听说顿子献病好,从百里之外来探视他,当夜留宿同房。
三天之后发病,结果完全像华佗预言的那样。督邮徐毅得病,华佗前往探视,徐毅对华佗说:“昨天让医官刘租扎中脘穴,扎完后咳嗽得相当厉害,无法躺。”华佗说:“他未能扎中脘穴,误伤中肝。您会饭量一天天减少,五天以后就没救了。”后来果真如华佗所言。东阳县陈叔山的小男孩两岁时得病,腹泻哭啼,日见消瘦无力。求华佗诊病,华佗说:“他母亲怀他的时候,阳气内养,乳中虚冷。这孩子得了母寒,所以不容易好。”华佗开了四付女宛丸,十天就把病治好了。彭城夫人夜里去厕所,被毒虫咬伤,痛得厉害,没法入睡。华佗让她把手放在温水中,终于可以使她入睡,旁人反复给她换水,使水保持温度,第二天肿就消除了。军吏梅平得病,回家休养。他家在广陵,未走二百里,到一个亲戚家借宿。过了一会,华佗偶然来到这里,主人请求华佗给梅平诊病,华佗对梅平说:“您要是早点找我看病,还不至于如此严重。今病情已重,赶紧回去和家人相见,五天后就该有生命危险了。”梅平赶紧回到家中,果真像华佗预计的那样。华佗在路上行走,看见一人吃东西咽不下去。知道食管有毛病。他的家属正拉着他去找大夫。
华佗听见呻吟声,停下来前去探视,对病者家人说:“前边道边卖饼的人家有醋泡蒜沫,买三升喝下去,病就好了。”病人家属按华佗说的去做,立即病人的嘴里吐出一条蛇(一种寄生虫)。他们把它悬挂在车边,想前往拜访华佗。华佗还未回来。孩子们在门前玩,迎面看见来人,相互说:“车边挂着蛇的病人,想是遇见我们公公了。”那位病人进屋坐,见华佗的北墙上悬挂着十几条这样的蛇。又有一个郡守得病,华佗认为这个人必须发大怒才能去病,于是他接受他很多货礼,却不去给他治病,不久就离开他远去,同时还留下一封信大骂郡守。这个郡守果然大怒,派人去杀华佗。红潮网
郡守的儿子知道此中缘由,吩咐手下人不要去追。郡守愤怒已极,吐了几升黑血,随即病也就好了。又有一个士大夫感觉身体不大舒服,华佗说:“您病得深,得开腹治疗。但是您的寿命也不过再有十年。您的病一时不会要您的命,忍病十年,您的寿命也该差不多了,不必特地剖腹了。”这个士大夫忍不住痛痒,一定要求华佗去除病根。华佗于是给他动手术,随即病就消失了。但十年后这人真的死了。广陵太守陈登得病,心中烦懑,面色发红,不思饮食。华佗诊脉曰:“您的胃中有好几升虫子,已结成肿烂的毒疮,是多吃了生鱼造成的。”随即制成了二升激发药,先服一升,过一会全都喝尽。等了片刻,吐出三升多虫子,红头,躯体会动,半身是生鱼。
陈登的病马上就好了。华佗说:“这种病三年后还会复发,遇上好的大夫才能治好。”三年后果然复发,可惜这时华佗不在,不治而死。曹操听说后,征召华佗,经常在左右服侍,曹操患有头风病,发病时,心中慌乱,眼冒金星,华佗扎膈俞穴,立刻就治好。李将军妻子病得很厉害,求华佗诊脉。华佗说:“你孕时伤着,但胎儿未坠。”将军说:“听说伤着孕妇,胎儿已下来了。”华佗说:“根据诊脉,胎儿没掉。”将军不信华佗的话。华佗离去后,妻子的病渐渐好转。但是百余天后又复发了。只得又把华佗召来。
华佗说:“诊脉仍与前次一样,腹中有胎,而且是双胞胎。一胎儿先生,孕妇会出很多血。后一胎儿不会自生。孕妇也感觉不出来,旁人也意识不到,所以不再考虑接生了。所以这个胎儿没有能生下来。胎儿已死,血脉不再营养胎儿,使胎儿枯死贴近母背。所以孕妇感到后背痛。今能开汤药,再扎一针,这个胎儿一定能出来。”汤药已喝,针也扎过,孕妇疼痛难忍,急于要把胎儿生出来。华佗说:“这个死胎早已枯萎,不会自己生出来,应当由旁人给予助产。”后来果然生下一男胎,手脚都全,但肤色发黑,长一尺左右。华佗的绝技,都像上面所说的。然而他本想作为士人,后来把行医当作职业,常常后悔。曹操亲自处理国家大事,得了重病,让华佗诊治。华佗说:“这种病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应长期治疗,可以延寿。”华佗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思乡心切,因此说:“刚才得到家信,想要回家看。”回到家后,借口妻子病重,好几次请假不愿回来。
曹操反复写信,又派官吏催促,华佗仍不上路,他觉得自己有专长,厌恶为人役使。曹操大怒,又派人前去探视,如果华佗的妻子确实有病,赐给小豆四十斛,并放宽假日;如果华佗撒谎,就把他抓起来。结果华佗被关押起来,让他认罪。荀彧为华佗求情说:“华佗身怀绝技,能解救人命,应当宽容他。”曹操说:“不怕。难道像华佗之辈,天下会没有吗?”竟将华佗拷打至死。华佗临死时,拿出一卷书递给看管监狱的人,说:“这书教你怎么救活人。”狱吏害怕受牵连,不敢接受。华佗也不勉强,一把火把书烧了。华佗死后,曹操头痛病没法除去。
曹操说:“只有华佗能治好我的病。那小子想要凭借给我治病的机会抬高自己。就是我不杀了他,他也不会给我除去病根的。”后来他爱子仓舒病重,曹操感叹说:“我后悔杀了华佗,结果害得我儿子也死了。”起初,军中小吏李成咳嗽厉害,以至于无法入眠,不时吐脓血。他求华佗诊断。华佗说:“您的毛病是肠中腐烂,已成毒疮。您咳吐出来的东西,不是出自肺部。给您开两钱散剂,将吐出二升脓血,其后赶紧调养,一个月就见效,然后小心保重,一年就可以恢复健康。十八年后会小有复发,服用此药,就会好转的。如果不吃此药,便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又给李成两钱散剂。过了五六年,亲戚中有人得了与李成相同的病,对李成说:“你现在还很健康,我快要死了。你怎能忍心收藏你的药,眼见我去死呢?先借给我,等我病好了。为你再到华佗那儿去要。”李成把药交给了他。后因事到谯县,正值华佗被抓起来,他也没有忍心去求药。到了第十八年,李成果然发病,无药可服,结果病死。
广陵县吴普、彭城县樊阿都追随华佗学医。吴普遵照华佗的办法治病,效果很好。华佗对吴普说:“人体需要不断地运动,但一定不能过度。人体运动,食物中的养分能得到消化,血脉通畅,所以不会得病,就好像门总是开关,门枢不会腐烂。因此古代长寿的人以导引的方法健身,摹仿熊攀枝悬挂的动作。摹仿鸱鸟回顾的样子。牵引肢体,使各个关节得以运动,从而保持青春不老。我有一套养生之术,叫五禽之戏,一叫虎,二叫鹿,三叫熊,四叫猿,五叫鸟,也可以除病,使动作敏捷。如身体感到不适,可以做一禽之戏,全身会微微出汗,再敷上粉,身体就会感到轻便,食欲也大增。”吴普认真练习,活到九十岁,还耳聪目明,牙齿完整坚利。樊阿擅长扎针。凡懂得医道的人都说后背和前胸不能乱下针,即使下针也不过四分,而樊阿下针后背,可深入一二寸,而在肚脐沿腹线上至剑突处的任脉经穴,也竟可以下针五六寸,病者都能痊愈。樊阿向华佗询求可以食用的有利健康的方子,华佗给了他一方漆叶青黏散。漆叶末一升,青黏末十四两,说坚持服用可以去掉三种体内寄生虫,对五脏有利,使身体轻健,头发乌黑。樊阿听从华佗的话,活了百余岁。漆叶到处都有,青黏生长在丰县、许县、彭城、朝歌等地。
杜夔传,杜夔,字公良,河南人,因为懂得音律,当了雅乐郎官。
中平五年(188),因病辞职,州郡、司徒礼聘他,因为天下太乱,他奔赴荆州。荆州牧刘表下令让他和孟曜主持创作帝王郊庙朝会所用的雅乐。音乐准备好以后,刘表想在宫庭内欣赏,杜夔劝诫道:“今将军名义上是为皇帝准备雅乐,而在宫庭内欣赏,恐怕不可以吧!”刘表听了杜夔的话,就不再要求在宫庭赏乐了。后来,刘表的儿子刘琮向曹操投降,曹操让杜夔任军谋祭酒,在太乐手下任职,并命令杜夔创作雅乐。杜夔精通音乐,聪明过人,各种乐器无所不能,只有唱歌跳舞,不是他的特长。当时散郎邓静、尹齐擅长唱雅乐,歌师尹胡也能唱宗庙郊祀的乐曲,舞师冯肃、服养知晓以前和当时各种舞蹈。杜夔主管此事,深入研究。对前代经书所载,知道很多,近代掌故也多方收集,教授弟子,制作乐器,恢复、继承前代的古乐,这些事都是从杜夔开始的。
黄初年间(220~226),杜夔任太乐令、协律都尉。汉铸钟的工匠柴玉手很灵巧,很多乐器都是他制造的,当时的达官贵人都很看中他。杜夔命令柴玉铸铜钟,声韵清浊,与古法不合,杜夔命令他反复制作。柴玉感到厌烦,说杜夔任意指挥,所以也常常反驳不听杜夔的意见。两人的官司打到曹操那儿。曹操把各个钟取来,让敲试,得知杜夔确实精通,而柴玉多误,于是惩罚柴玉和他的儿子们,让他们养马去。魏文帝曹丕很喜欢柴玉,又下令杜夔和左马真等当着各宾客吹笙弹琴,杜夔很不愿意。因此,曹丕也感到不满。后来因为其他事而把杜夔拘囚起来,让左马真等人去跟杜夔学习。杜夔自恃所学都是雅乐,这是作官的资本,心中还是表示不满。杜夔于是被罢免,死去。杜夔的弟子有河南邵登、张泰、桑馥,他们都官至太乐丞。下邳县陈颃任司律中郎将。自汉代左延年始,他们虽然擅长音乐,但大都喜欢郑国的俗乐,真正能保存继承古乐的人,推杜夔为天下第一。
朱建平传,朱建平,沛国人,擅长相面术,在民间多所验证。魏太祖曹操为魏公时,召任朱建平作郎官。魏文帝曹丕任五官将时,一次,召集三十多位宾客相面。朱建平说:“将军能活八十岁。四十岁时会有小小的危险,请好好保重。”又对夏侯威说:“您四十九岁时能作一州之长,但会有危险。如能躲过这个危险,可以活到七十,而且能成为宰辅。”又对应璩说:“您六十二岁能任常伯,但也会遇危险。在您六十一岁时,您能见到一条白狗,而这条狗别人见不到。”又对曹彪说:“您据守藩国,五十七岁这年会被敌兵包围,应有预防。”起初,颍川的荀攸、钟繇与朱建平关系很好,荀攸先去世,孩子还很小。钟繇帮助荀攸料理家事。他想把荀攸的妾嫁出去,给人写信说:“我和荀攸曾经让朱建平相面,朱建平说:‘荀攸虽然年少,但是他的后事得托付给钟君。’我当时不以为然,于是戏弄说:‘只是把你的妾阿骛嫁出就是了。’没想到荀攸真的早死,当时的戏言竟变成真的了!今天想把阿骛嫁出去,让她找个好人家。回想朱建平的神妙,令人惊叹。就是古代相人名家唐举、许负也不能与之相比。”
黄初七年(226),魏文帝曹丕四十岁,身患重病,对左右亲信的家人说:“朱建平说我能活八十,是指昼夜加起来计算的。我的命数该到尽头了。”果真不久就死了。夏侯威任兖州刺史,四十九岁这年的十二月上旬,得了重病,想到朱建平的预言,自觉得必死无疑。于是预先立下遗书,并预备了一些后事,都很简单。到该月下旬病情好转,后竟快要痊愈。三十日傍晚,请府吏准备酒食,说:“我的灾难就要平复了。明天鸡鸣,我就该五十岁了。朱建平的预言说我四十九岁有灾厄,看来就要躲过去了。”夏侯威在酒席散了之后,突然发病,半夜死去。应璩六十一岁任侍中,到官府,看见一条白狗。他问别人,都说没看见。于是应璩赶紧与友人聚会,并四处游玩,返回家园,以度娱乐。超过了一年,六十三岁死去。曹彪被封为楚王。这一年五十七岁。因与王凌合谋反叛而被杀。类似这样的预言,无不应验。因为很多,不胜枚举。只能大概地记述几件而已。只有给司空王昶、征北将军程喜、中领军王肃相面略有误。
王肃六十二岁这年得病很重,很多医生看了都认为无法医治。王肃的夫人问王肃有什么遗言,王肃说:“朱建平给我相面,说我能活过七十,位至三公,而今都未兑现,有什么忧虑的呢?”但王肃却真的死了。朱建平还善于相马。魏文帝曹丕要外出,取过一匹马来骑。朱建平在道上看见说:“看这匹马的样子,今天定死无疑。”曹丕正要上马,马讨厌衣服上的香气,惊恐地咬曹丕的膝盖。曹丕大怒,当即把马杀死。
朱建平在黄初年间(220~226)去世。
周宣传,周宣,字孔和,乐安人,在郡里做官。太守杨沛作梦,有人对他说:“八月一日曹公会来,授与你仪仗,给你药酒喝。”杨沛叫周宣占卜。这时黄巾起义开始了。周宣说:“仪杖是为病弱文人预备的,药也是为人治病的。八月一日,叛贼一定被击败。”到这一天,黄巾军果然被打败。后来,东平的刘桢梦见一蛇有四只脚,在门中打洞而居。他让周宣占卜,周宣说:“这是为国家作梦,不关你一人一家的事,应当杀死那些作了贼的女子。”不久,果然有女子郑、姜等人因为参与反叛而被杀。这是因为蛇象征着女子。而脚不应是蛇所具有,所以这些反叛女子被杀。魏文帝曹丕问周宣:“我梦见宫殿上两片瓦掉下来,化为双鸳鸯。这是什么征兆呢?”周宣说:“后宫恐怕会有人突然死去。”曹丕说:“我如果是欺骗你呢?”周宣说:“作梦这件事,是意念中的事,如果能形之于言,便可以占卜凶吉。”话还未说完,黄门令来报告说,后宫发生内讧,彼此残杀。过了不久,曹丕又问周宣:“我昨天梦见一股青烟拔地升天。”周宣说:“天下恐怕会有一个高贵女子冤死。”当时,曹丕已派人赐给甄皇后诏书,欲令其死,听了周宣的话很是后悔,又派人去追赶使者,可惜来不及了。曹丕又问周宣:“我作梦摩娑铜钱花纹,想叫它们磨灭。但是越磨越亮。这是为什么?”周宣感到怅然,没有作答。曹丕一再追问,周宣说:“这是您家庭内部的事。
您意有所为,但是皇太后不愿意。这就是纹络越磨越亮的缘故。”当时,曹丕想给曹植判罪,但是皇太后坚决不同意,所以只是给曹植贬爵。曹丕任命周宣作中郎,为太史属下。有人问周宣:“我昨夜梦见一只小狗,这是什么征兆?”周宣说:“您要得到美味佳肴了。”不久,他出去办事,果然遇上一顿美餐。后来他又问周宣:“我昨夜又梦见小狗,是什么意思?”周宣说:“您恐怕要从车上掉下来,折断脚脖子,应当小心。”不久,果然应验。后来这人又问周宣:“我昨夜又梦见小狗,是什么原因?”周宣说:“您家要失火,应小心保护。”不久果然着火。后来这人对周宣说:“我三四天所说的梦,都不是梦,不过想试试您的占术,为什么都灵验了呢?”周宣说:“这是有神灵在督促您讲话,所以和真梦差不多。”他又问周宣:“我说三次梦见小狗,为什么每次占卜不同?”周宣说:“狗是祭神之物,所以您第一次梦见它,会得到好吃的。祭祀完了以后,小狗要被车轧死,所以您会从车上掉下来摔断脚。小狗被辗死后,一定用柳条筐装起来,所以您最后一个梦与失火有关。”周宣占梦,大都像这样,十有八九都能言中。当时人们把他和朱建平的相面术相提并论。他去世于魏明帝末年。
管辂传,管辂,字公明,平原人。面相粗陋,很丑,没有一点威武仪容,好喝酒,好开玩笑,不论是谁都如此。因此当地人都很喜欢他,但并不尊重他。管辂的父亲在利漕作官。当地居民郭恩兄弟三人都得辟足疾病,让管辂算算命。管辂说:“卦中说您家中有坟,其中有个女的是冤死鬼,不是您的伯母,而是叔母。从前生活困顿,有人想得到她的几升米,将她推入井中。她入水后挣扎了一会。井上的人又推下一块大石头,把您叔母砸死,孤魂冤痛,向上天控诉。”听了这些话,郭恩哭泣着认了罪。广平刘奉林的妻子病得很厉害,已买好棺材准备后事。当时是正月,让管辂算卦。管辂算完后说:“她的命数是八月辛卯日的中午才结束。”刘奉林不信,但他的妻子的病竟然渐渐好转。到秋天发病而死。果然像管辂说的那样。管辂去看望安平太守王基。
王基叫他算卦,管辂说:“会有一卑贱的女人生下一个男孩,刚落地就能行走,走入锅灶中自死。又床上会有一条大蛇,叼着笔,全家人可去看望,很快就离走。又有鸟飞到屋内,与燕子咬斗,燕子死鸟飞去。这是三件怪事。”王基大惊,忙问凶吉。管辂说:“只因为您的家住得远,所以有鬼作怪。小男孩生下来会走,不是他自己能走,只是无忌的妖魔驱使他走入灶中。大蛇叼笔,只是老书佐。鸟燕相斗,只是老铃坠下。今卦上只有现象,没说凶事,知道不是灾难的象征,不必担心。”后来果然没事。当时信都县令家的女眷们无故恐惧,相继得病,让管辂算卦。管辂说:“您家北屋西头有两个死男人,一个拿矛,一个拿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拿矛的人管刺头,所以女眷头痛抬不起来。拿弓箭的人管射胸腹部,所以女眷肚痛心痛吃不下饭。他们白天到处游历,晚上来给人捣乱,使女眷们惊恐。”于是县令派人挖走尸骨,家中女眷的病都好了。清河王经离开官府回家,管辂去看他。王经说:“近来有一怪,很不讨人喜欢,请你算卦。”算完卦,管辂说:“吉卦,不是怪物。在您家的房前,晚上有一束流光,像燕子一样飞入您怀中,还能发出小声,您感到不安,解开衣服好像余光还在,于是招呼妻子来看。”王经大哭说:“和你说得一模一样。”管辂说:“吉祥,这是升官的征兆,会很快显灵。”不久,王经升为江夏太守。
管辂又到郭恩家,有个飞鸠在梁上悲鸣。管辂说:“会有一个老人从东方来,带着一头猪一壶酒,主人虽然欢喜,但会有小事故发生。”第二天果然有客人来,一如所占。郭恩叫客人少喝、少吃,小心防火。但射野鸠时,箭头射中树枝,反弹回来,伤着一个小孩子的手,流血,把小孩吓得够呛。管辂去安德县令刘长仁家,有个喜鹊飞到他家的屋顶,叫声很急。管辂说:“喜鹊说,东北边有个女人昨天晚上杀死丈夫,会牵连西邻人家。时间不会超过傍晚,就会有人告状。”果然到黄昏时,东北部同村的人来告状,邻居的女子杀死丈夫,还声称不是她杀,而是西邻有人和她丈夫不和,结果杀了她丈夫。管辂到列人县典农王弘直家,见有三尺多高的飘风,从天上飞下,在院中回转。稍停又起,刮了好半天才停止。王弘直问管辂是什么征兆。管辂说:“东方会有马吏到来,作父亲的要为儿子吊丧。”
第二天胶东官吏到,王弘直的儿子死。王弘直问管辂是怎么回事,管辂说:“这一天是乙卯日,是长子的征候。树木在申时飘落,斗建申,申破寅,这是死丧的征候。中午而起飞,是马的征候。化成各种彩纹,是官吏的征候。申未为虎,虎为大人,是父亲的征候。”有公野鸡飞到王弘直家的铃柱头上,王弘直感到很不安宁,叫管辂算卦。管辂说:“到五月一定升官。”当时是三月。到了五月,王弘直果然升为渤海太守。馆陶县令诸葛原升任新兴太守,管辂前往送行。客人都到了。诸葛原亲自取下燕子蛋、蜂窝和蜘蛛等物放在容器中,让客人猜射。卦成,管辂说:“第一物,含气就变,在房梁上居住,雌雄不同,翅膀舒展,这是燕子蛋。第二物,它的窝悬挂,门窗极多,收藏宝物但同时又有毒,秋天出液,这是蜂窝。第三物,长足吐丝,靠网捕捉猎物,在晚上最有利,这是蜘蛛。”在座的人无不惊叹不止。管辂族兄孝国住在斥丘。管辂看他,正好有两个客人在。
二人离开后,管辂对孝国说:“这两个人的天庭和口耳之间有凶气,要发生变故,他们的魂灵都不消停,要流泊海外,尸骨还家。用不了多时两人会一同死去。”后过了十来天,二人喝醉酒乘牛车回家,牛受惊后转翻入漳河中,都被淹死了。在那时,管辂的邻里,外门不关,没有发生偷盗的。清河太守华表,召任管辂作文学掾。安平赵孔曜向冀州刺史裴徽推荐管辂说:“管辂性情宽厚,与世无争。能仰观天文,神妙如同甘公、石申一样;能精通《周易》,与季主相同。而今您研究幽深的东西,探讨微妙的道理,留心方术,应当让管辂顺应时代的需求,加以任用,以发挥其才干。”裴徽召任管辂为文学从事,特别器重。后来政府迁至钜鹿,管辂升任治中别驾。起初响应州里的召聘,管辂和弟弟季儒同乘一车到武城西,自己算了一卦,以占卜凶吉。管辂对弟弟说:“我们会在城里看见三只狐狸。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显名。”他们刚到河西故城的墙脚,正好看见三只狐狸蹲在城边。兄弟二人非常高兴。
正始九年(248)当上了秀才。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管辂,当时邓飏也在何晏家作客。何晏对管辂说:“听说您算卦神妙,请试卜一卦,看看我的官位会不会到三公。”又问:“近日连续几次梦见十几只苍蝇落在鼻子上,怎么挥赶都不肯飞,这是什么征候?”管辂说:“飞号鸟,是天下的贱鸟,它们在林间吃桑椹,则鸣唱怀念善人的好音,何况我心非草木,怎么敢不尽忠言。从前有八元、八凯为虞舜效力,尽忠尽职,周公辅佐成王,常常夜以继日,所以能平抚各地,举国安宁。这些都是遵循正道,顺应天意,不是卜筮所能宣明的。而今您掌握重权,身居高位,势如雷电,但真正能感念您的德行的很少,很多人是惧怕您,除非您小心谨慎,多行仁义。鼻子,属艮,这是天庭中的高山。若高而不危,才能长守富贵。而今青蝇臭恶都云集其上了。位高之人,跌得也狠。
不能不考虑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道理。所以山在地上叫‘谦’,雷在天上叫‘壮’。谦,意味着聚敛多反觉其少;壮,意味着非礼之事不做。天下没有损己利人而不得到众人爱戴的事,也没有为非作歹而不败亡的事。愿您追思文王六爻的意旨,想想孔子彖象的含义。这样就可以做官到三公,青蝇也可以驱散了。”邓飏说:“这是老生常谈。”管辂回答说:“老书生看见不读书的人,常谈的人看见不谈的人。”何晏说:“过了年要再见您。”管辂回到家里,把自己说过的话告诉给舅舅,舅舅责怪他说话太直。管辂说:“和死人说话,有什么可怕的呢?”舅舅大为愤怒,咒骂管辂骄狂荒谬。这年朝会,西北起大风,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十来天后,听说何晏、邓飏都被杀,舅舅这才服气。管辂看望魏郡太守钟毓,共讨论《周易》。管辂说:“卜筮可以知道您的生死之日。”钟毓让他占卜生日,非常准确。钟毓十分惊奇,说:“您太可怕了。我的死日托给天,可不敢托付给您。”于是不敢再算。
钟毓问管辂:“天下会太平吗?”管辂说:“而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怎么能忧虑不平呢?”钟毓并不理解管辂的话。不久,曹爽等被杀,钟毓才醒悟过来。平原太守刘..把印囊和山鸡毛装在容器中让管辂卜筮猜测,管辂说:“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这是印囊。高山险峻,有鸟红身,羽翼黄色,鸣叫不错过早晨,这是山鸡毛。”刘..说:“这里的官府,连日出怪,叫人恐惧忧怕,是什么原因?”管辂说:“或许因为汉末大乱,兵马不息,血流成河,浸染山陵,所以黄昏时出现许多怪形。您道德高尚,上天保佑,愿安抚百姓,顺应天意。”清河县令徐季龙派人打猎,叫管辂算算能打到什么猎物。管辂说:“会获小兽,但不是吃的飞禽,虽有爪子,但并不尖利,虽皮毛有光彩,但并不鲜亮,不是虎,不是山鸡,而是狐狸。”猎人晚上回来,果然如管辂所言。
徐季龙把十三种东西装在箱子里,叫管辂猜。管辂说:“箱子里装了十三种东西。”然后先猜出鸡子,又说出蚕蛹,后逐一道出。只是把梳说成枇杷。管辂随军西行,路过毋丘俭墓,靠着树哀叹不已,情绪极为低沉。别人问是什么原因,管辂说:“林木虽然繁茂,但不会长久;碑讠耒虽然很美,但是没有后人看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鸣,四种危害已经具备,按理当是国家必亡无疑。不过两年,就会应验。”果真不出所料。后来休假,管辂看望清河倪太守。当时大旱,太守问管辂什么时候下雨。管辂说:“今晚会下大雨。”当时正是烈日炎炎,看不出丝毫要下雨的痕迹,郡府官吏们都在场,谁也不相信管辂的话。到半夜,乌云四起,风雨交加。于是倪太守宴请管辂,十分欢快。
正元二年(255),弟弟管辰对管辂说:“大将军对你很好,你期望自己能富贵吗?”管辂长叹道:“我对自己有充分的了解。上天赐给我聪明才智,却不让我长寿。恐怕四十七八岁,看不见女儿出嫁、儿子娶媳妇就死了。如果能闯过来,想作洛阳县令,一定会使当地风俗淳美,路途上看不见逃荒之人。但恐怕要到太山去治理鬼了,不会统治活的人。怎么办呢!”管辰请哥哥解释原因,管辂说:“我额头上无生骨,眼睛里无守精,鼻子上无梁柱,脚下无根,背部无三甲,腹部无三壬。这些都是不能长寿的征兆。我的本命年是寅年,又在月食之夜出生。天命有自己的运动规律,不能回避,只是多数人不知道其中道理罢了。我一生中给数百个快死的人占卜过,基本上没有差错。”这年八月,任少府丞。第二年二月死,享年四十八岁。
评:华佗的医术,杜夔的声乐,朱建平的相面术,周宣的占梦术,管辂的卜筮术,确实都玄妙巧极,非同寻常。从前司马迁为扁鹊、仓公、日者作传,为的是广泛采录异闻,以表彰奇事。所以这里也存录了一些。[2]
作者简介
陈寿(233-297),字承祚,西晋史学家,巴西安汉(今四川南充)人。幼时好学,师事同郡学者谯周,在蜀汉时曾任卫将军主簿、东观秘书郎、观阁令史、散骑黄门侍郎等职。当时,宦官黄皓专权,大臣都曲意附从。陈寿因为不肯屈从黄皓,所以屡遭遣黜。入晋以后,历任著作郎、长平太守、治书待御史等职。280年,晋灭东吴,结束了分裂局面。陈寿当时四十八岁,开始撰写并《三国志》。历经10年艰辛,陈寿完成了流传千古的历史巨著《三国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