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王毋丘諸葛鄧鍾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三國志·王毋丘諸葛鄧鍾傳出自《三國志》,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為一書。《三國志》是一部紀傳體三國史,書中有440名三國歷史人物的傳記,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1]
原文
王淩字彥雲,太原祁人也。叔父允,為漢司徒,誅董卓。卓將李傕、郭汜等為卓報仇,入長安、殺允,盡害其家。淩及兄晨,時年皆少,逾城得脫,亡命歸鄉里。淩舉孝廉,為發乾長,稍遷至中山太守,所在有治,太祖闢為丞相掾屬。文帝踐阼,拜散騎常侍。出為兗州刺史,與張遼等至廣陵討孫權。臨江,夜大風,吳將呂范等船漂至北岸,淩與諸將逆擊,捕斬首虜,獲舟船,有功,封宜城亭侯,加建武將軍,轉在青州。是時海濱乘喪亂之後,法度未整。淩布政施教,賞善罰惡,甚有綱紀,百姓稱之,不容於口。
後從曹休徵吳,與賊遇於夾石,休軍失利,淩力戰決圍,休得免難。仍徙為揚、豫州刺史,鹹得軍民之歡心。始至豫州,旌先賢之後,求未顯之士,各有條教,意義甚美。初,淩與司馬朗、賈逵友善,及臨兗、豫,繼其名跡,正始初,為征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諸軍事。
二年,吳大將全琮數萬眾寇芍陂,淩率諸軍逆討。與賊爭塘,力戰連日,賊退走。
進封南鄉侯,邑千三百五十戶,遷車騎將軍、儀同三司。
是時,淩外甥令狐愚以才能為兗州刺史,屯平阿。舅甥並典兵,專淮南之重。淩就遷為司空。司馬宣王既誅曹爽,進淩為太尉,假節鉞。淩、愚密協計,渭齊王不任天位,楚王彪長而才,欲迎立彪都許昌。嘉平元年九月,愚遣將張式至白馬,與彪相問往來。
淩又遣舍人勞精詣洛陽,語子廣。廣言:「廢立大事,勿為禍先。」其十一月,愚復遣式詣彪,未還,會愚病死。二年,熒惑守南斗。淩謂:「斗中有星,當有暴貴者。」三年春,吳賊塞塗水。淩欲因此發,大嚴諸軍,表求討賊。詔報不聽。淩陰謀滋甚,遣將軍揚弘以廢立事告兗州刺史黃華,華、弘連名以白太傅司馬宣王。宣王將中軍乘水道討淩,先下赦淩罪,又將尚書廣東,使為書喻淩,大軍掩至百尺逼淩.淩自知勢窮,乃乘船單出迎宣王,遣掾王彧謝罪,送印綬、節鉞。軍到丘頭,淩面縛水次。宣王承詔遣主簿解縛反服,見淩,慰勞之,還印綬、節鉞,遣步騎六百人送還京都。淩至項,飲藥死。
宣王遂至壽春。張式等皆自首,乃窮治其事。彪賜死,諸相連者悉夷三族。朝議咸以為《春秋》之義,齊璀杼、鄭歸生皆加追戮,陳屍斫棺,載在方策。淩、愚罪宜如舊典。
乃發淩、愚冢,剖棺,暴屍於所近市三日,燒其印綬、朝服,親土埋之。進弘、華爵為鄉侯。廣有志尚學行,死時年四十餘。
毋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人也。父興,黃初中為武威太守,伐叛柔服,開通河右,名次金城太守蘇則。討賊張進及討叛胡有功,封高陽鄉侯。入為將作大匠。儉襲父爵,為平原侯文學。明帝即位,為尚書郎,遷羽林監。以東富之舊,甚見親待。出為洛陽典農。時取農民以治宮室,儉上疏曰:「臣愚以為天下所急除者二賊,所急務者衣食。誠使二賊不滅,士民飢凍,雖祟美宮室,猶無益也。」遷荊州刺史。
青龍中,帝圖討遼東,以儉有干策,徙為幽州刺史,加度遼將軍,使持節,護烏丸校尉。率幽州諸軍至襄平,屯遼隧。右北平烏丸單于寇婁敦、遼西烏丸都督串眾王護留等,昔隨袁尚奔遼東者,率眾五千餘人降。寇婁敦遣弟阿羅盤等詣闕朝貢,封其渠率二十餘人為侯、王,賜輿馬繕彩各有差。公孫淵逆與儉戰,不利,引還。明年,帝遣太尉司馬宣王統中軍及儉等眾數萬討淵,定遼東。儉以功進封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戶。
正始中,儉以高句驪數侵叛。督諸軍步騎萬人出玄菟,從諸道討之。句驪王宮將步騎二萬人,進軍沸流水上,大戰梁口。宮連破走。儉遂束馬縣車,以登丸都,屠句驪所都,斬獲首虜以千數。句驪沛者名得來,數諫宮,宮不從其言。得來嘆曰:「立見此地將生蓬篙。」遂不食而死,舉國賢之。儉令諸軍不壞其墓,不伐其樹,得其妻子,皆放遣之。官單將妻子逃竄。儉引軍還。六年,復征之,宮遂奔買溝。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之,過沃沮千有餘里,至肅慎氏南界,刻石紀功,刊丸都之山,銘不耐之城。諸所誅納八千餘口,論功受賞,侯者百餘人。穿山溉灌,民賴其利。遷左將軍,假節監豫州諸軍事,領豫州刺史,轉為鎮南將軍。諸葛誕戰於東關,不利,乃令誕、儉對換。誕為鎮南,都督豫州。儉為鎮東,都督揚州。吳太傅諸葛恪圍合肥新城,儉與文欽御之,太尉司馬孚督中軍東解圍,恪退還。
初,儉與夏侯玄、李豐等厚善。楊州刺史前將軍文欽,曹爽之邑人也。驍果粗猛,數有戰功,好增虜獲,以徼寵賞,多不見許,怨恨日甚。儉以計厚待欽,情限好洽。欽亦感戴,投心無二。正元二年正月,有彗星數十丈,西北竟天,起於吳、楚之分。儉、欽喜,以為己樣。遂矯太后詔,罪狀大將軍司馬景王,移諸郡園,舉兵反。迫脅淮南將守諸別屯者,及吏民大小,皆入壽春城,為壇於城西,歃血稱兵為盟,分老弱守城,儉、欽自將五六萬眾渡淮,西至項。儉堅守,欽在外為游兵。
大將軍統中外軍討之。別使諾葛誕督豫州諸軍從安風津擬壽春,征東將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於譙。宋之間,絕其歸路。大將軍屯汝陽,使監軍王基督前鋒諸軍據南頓以待之。令諸軍皆堅壁勿與戰。儉、欽進不得關,退恐壽春見襲,不得歸,計窮不知所為。
淮南將士,家皆在北,眾心沮散,降者相屬,惟淮南新附農民為之用。大將軍遣兗州刺史鄧艾督泰山諸軍萬餘人至樂嘉,示弱以誘之,大將軍尋自洙至。欽不知,果夜來欲襲艾等,會明,見大軍兵馬盛,乃引還。大將軍縱驍騎追擊,大破之,欽遁走。是日,儉聞欽戰敗,恐懼夜走,眾潰。比至慎縣,左右人兵稍棄儉去,儉獨與小弟秀及孫重藏水邊草中。安風津都尉部民張屬就射殺儉,傳首京都。屬封侯。秀、重走入吳。將士諸為儉、欽所迫脅者,悉歸降。儉字甸為治書侍御史,先時知儉謀將發,私出將家屬逃走新安靈山上。別攻下之,夷儉三族。欽亡入吳,吳以欽為都護,假節、鎮北大將軍、幽州牧、譙侯。
諸葛誕字公休,琅邪陽都人。諸葛豐後也。初以尚書郎為榮陽令,入為吏部郎。人有所屬託,輒顯其言而承用之,後有當否,則公議其得失以為褒貶,自是群僚莫不慎其所舉。累遷御史中巫、尚書,與夏侯玄、鄧颺等相善,收名朝廷,京都翕然。言事者以誕,颺等修浮華,合虛譽,漸不可長。明帝惡之,免誕官。會帝崩,正始初,玄等並在職。復以誕為御史中丞、尚書,出為揚州刺史,加昭武將軍。王淩之陰謀也,太傅司馬宣王潛軍東伐,以誕為鎮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之諸軍事,封山亭侯。諸葛恪興東關,遣誕督諸軍討之,與戰,不利。還,徙為鎮南將軍。後毋丘儉、文欽反,遣使詣誕,招呼豫州士民。誕斬其使,露布天下,令知儉、欽凶逆。大將軍司馬景王東征,使誕豫州諸軍。渡安風津向壽春。儉、欽之破也,誕先至壽春。壽春中十餘萬口,聞儉、欽敗,恐誅,悉破城門出,流進山澤,或散走入吳。以延久在淮南,乃復以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吳大將孫峻、呂據、留贊等聞淮南亂,會文欽往,乃帥眾將欽徑至壽春。時誕諸軍已至,城不可攻,乃走。誕遣將軍蔣班追擊之,斬贊,傳首,收其印節。
進封高平侯,邑三千五百戶,轉為征東大將軍。
誕既與玄、颺等至親,又王淩、毋丘儉累見夷滅,懼不自安。傾帑藏振施以結眾心,厚養親附及揚州輕俠者數千人為死士。甘露元年冬,吳賊欲向徐堨,計誕所督兵馬足以待之,而復請十萬眾守壽春,又求臨淮築城以備寇,內欲保有淮南。朝廷微知涎有自疑心,以誕舊臣,欲入度之。二年五月,征為司空。誕被詔書,愈恐,遂反。召會諸將,自出攻揚州刺史樂綝,殺之。斂淮南及淮北郡縣屯田口十餘萬官兵,揚州新附勝兵者四五萬人,聚谷足一年食,閉城自守。遣長史吳綱將小子靚至吳請救。吳人大喜,遣將全懌、全端、唐咨、王祚等,率三萬眾,密與文欽俱來應誕。以為誕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騾騎將軍、青州牧、壽春侯。是時鎮南將軍王基始至,督諸軍圍壽春,未合。咨、欽等從城東北,因山乘險,得將其眾突入城。六月,車駕東征至項。大將軍司馬文王督中外諸軍二十六萬眾,臨淮討之。大將軍屯丘頭。使基及安東將軍陳騫等四面合圍,表里再重,塹壘甚峻;又使監軍石苞、兗州刺史州泰等,簡銳卒為游軍,備外寇。欽等數出犯圍,逆擊走之。吳將朱異再以大眾來迎誕等,渡黎漿水,泰等逆與戰,每摧其鋒。
孫綝以異戰不進,怒而殺之。城中食轉少,外救不至,眾無所恃。將軍蔣班、焦彝,皆誕爪牙計事者也,棄誕,逾城自歸大將軍。大將軍乃使反間,以奇變說全懌等,懌等率眾數千人開門來出。城中震懼,不知所為。
三年正月,誕、欽、咨等大為攻具。晝夜五六日攻南圍,欲決圍而出。圍上諸軍,臨高以發石車火箭逆燒破其攻具,弩矢及石雨下,死傷者蔽地,血流盈塹。復還入城,城內食轉竭,降出者數萬口。欽欲盡出北方人,省食,與吳人堅守,誕不聽,由是爭恨。
欽素與誕有隙,徒以計合,事急愈相疑。欽見誕計事,誕遂殺欽。欽子鴦及虎將兵在小城中,聞欽死,勒兵馳赴之,眾不為用。鴦、虎單走,逾城出,自歸大將軍。軍吏請誅之,大將軍令曰:「欽之罪不容誅,其子固應當戮,然鴦、虎以窮歸命,且城未拔,殺之是堅其心也。」乃赦鴦、虎,使將兵數百騎馳巡城,呼語城內云:「文欽之子猶不見殺,其餘何懼?」表鴦、虎為將軍,各賜爵關內侯,城內喜且擾,又日譏困,誕、咨等智力窮。大將軍乃自臨圍,四面進兵,同時鼓譟登城,城內無敢動者。誕窘急,單乘馬,將其麾下突小城門出。大將軍司馬胡奮部兵逆擊,斬涎,傳首,夷三族。誕麾下數百人,坐不降見斬,皆曰:「為諸葛公死,不恨。」其得人心如此。唐咨、王祚及諸裨將皆面縛降,吳兵萬眾,器仗軍實山積。
初圍壽春,議者多欲急攻之,大將軍以為:城固而眾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將使同就戮,吾當以全策縻之,可坐而制也。誕以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滅。六軍按甲,深溝高壘,而誕自困,竟不煩攻而克。及破壽春,議者又以為淮南仍為叛逆,吳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縱,宜悉坑之。
大將軍以為:古之用兵。全因為上,戮其元惡而已。吳兵就得亡還,適可以示中國之弘耳。一無所殺,分布三河近郡以安處之。
唐咨本利城人。黃初中,利城郡反。殺太守徐箕,推咨為主。文帝遣諸軍討破之,咨走入海,遂亡至吳,官至左將軍。封侯、持節。誕、欽屠戮,咨亦生擒,三叛皆獲,天下快焉。拜咨安遠將軍,其餘裨將咸假號位,吳眾悅服。江東感之,皆不誅其家。其淮南將吏士民諸為誕所脅略者,惟誅其首逆,余皆秋赦之。聽鴦、虎收斂欽喪,給其車牛,致葬舊墓。鄧艾字士載,義陽棘陽人也。少孤,太祖破荊州,徙汝南,為農民養犢。
年十二,隨母至穎川。讀故太丘長陳寔碑文,言「文為世范,行為士則」,艾遂自名范,字士則。後宗族有與同者,故改焉。為都尉學士,以口吃,不得作干佐。為稻田守叢草吏。同郡吏父憐其家貧,資給甚厚,艾初不稍謝。每見高山大澤,輒規度指畫軍營處所,時人多笑焉。後為典農綱紀,上計吏,因使見太尉司馬宣王。宣王奇之,辟之為掾,遷尚書郎。
時欲廣田畜谷,為滅賊資。使艾行陳、項已東至壽春。艾以為「田良水少,不足以盡地利,宜開河渠,可以引水澆溉,大積軍糧,又通運漕之道」。乃着《濟河論》以喻其指。又以為「昔破黃巾。因為屯田,積穀於許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軍征舉,運兵過半,功費巨億,以為大役。陳、蔡之間,土下田良,可省許昌左右諸稻田,並水東下。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三萬人,十二分休,常有四萬人,且田且守。
水豐常收三倍於西,計除眾費,歲完五百萬斛以為軍資。六七年間,可積三千萬斛於淮上,此則十萬之眾五年食也。以此乘吳,無往而不克矣。「宣王善之,事皆施行。正始二年,乃開廣漕渠,每東南有事,大軍興眾,泛舟而下,達於江、淮,資食有儲而無水害,艾所建也。出參征西軍事,遷南安太。
嘉平元年,與征西將軍郭淮拒蜀偏將軍姜維。維退,淮因西擊羌。艾曰:「賊去未遠,或能復還,宜分諸軍以備不虞。」於是留艾屯白水北。三日,維遣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艾謂諸將曰:「維今卒還,吾軍人少,法當來渡而不作橋。此維使化持吾,令不得還。維必自東襲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潛軍徑到,維果來渡,而艾先至據城,得以不敗。賜爵關內侯,加討寇將軍,後遷城陽太守。
是時并州右賢王劉豹並為一部。艾上言曰:「戎狄獸心,不以義親,強則侵暴,弱則內附,故周宣有?嚴?狁之寇,漢祖有平城之困。每匈奴一盛,為前代重患,自單于在外莫能牽制長卑。誘麗致之,使來入侍。由是羌夷失統,合散無主,以單幹在內,萬里順軌。今單于之尊日疏,外士之威浸重。則胡虜不可不深備也。聞劉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為二國,以分其勢。去卑功顯前朝,而子不繼業,宜加其子顯號,使居雁門。離國弱寇、迫錄舊勛,此御邊長計也。」又陳:「羌胡與民同處者,宜以漸出之,使居民表崇廉恥之教,塞奸宄之路。」大將軍司馬景王新輔政,多納用焉。遷汝南太守,至則尋求昔所厚己吏父久己死,遣吏祭之,重遺其母、舉其子與計吏。艾所在,荒野開闢,軍民並豐。諸葛恪圍合肥新城,不克,退歸。艾言景王曰:「孫權已沒,大臣未附,吳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建命。恪新秉國政,而內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虐用其民,悉國之眾,頓于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獲罪之日也。昔子胥、吳起、商殃、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而敗。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恪歸,果見誅。遷兗州刺史,加振威將軍,上言曰:「國之所急,惟農與戰,國富則兵強,兵強則戰勝。然農者,勝之本也。
孔子曰:「足食足兵,食在兵前也。上無設爵之勸,則下無財畜之功。今使考績之賞,在於積粟富民,則交遊之路絕,浮華之原塞矣。」
高貴鄉公即尊位,進封方城亭侯。毋丘儉作亂,遣健步齎書,欲疑惑大眾,艾斬之,兼道進軍,先趣樂嘉城,作浮橋。司馬景王至,遂據之。文欽以後大軍破敗於城下,艾追之至丘頭。欽奔吳。吳大將軍孫峻等號十萬眾,將渡江,鎮東將軍諸葛誕遣艾據肥陽,艾以與賊勢相遠,非要害之地,輒移屯附亭,遣泰山太守諸葛緒等於黎漿拒戰,遂走之。
其年征拜長水校尉。以破欽等功,進封方城鄉侯,行安西將軍。解雍州刺史王經圍於狄道,姜維退駐鍾提,乃以艾為安西將軍,假節、領護東羌校尉。議者多以為維力已竭,未能更出。艾曰:「洮西之敗,非小失也。破軍殺將,倉廩空虛,百姓流離,幾於危亡。
今以策言之,彼有乘勝之勢,我有虛弱之實,一也。彼上下相習,五兵犀利,我將易兵新,器杖未復,二也。彼以船行,吾以陸軍,勞逸不同。三也。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當有守,彼專為一,我分為四,四也。從南安、隴西,因食羌谷,若趨祁山,熟麥千頃,為之縣餌,五也。賊有黠數,其來必矣。「頃之,維果向祁山,聞艾已有備,乃回從董亭趣南安,艾據武城山以相持。維與艾爭險,不克。其夜,渡渭東行,緣山趣上邽,艾與戰於段谷,大破之。甘露元年詔曰:」逆賊姜繼連年狡黠,民夷騷動,西士不寧。艾籌畫有方,忠勇奮發,斬將十數,馘首千計;國威震於巴、蜀,武聲揚於江、岷。今以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進封鄧侯,分五百戶封子忠為亭侯。「二年,拒姜維於長城,維退還。遷征西將軍,前後增邑凡六千六百戶。
景元三年,又破維干侯和,維卻保沓中。四年秋,詔諸軍征蜀,大將軍司馬文王皆指授節度,使艾與維相綴連。雍州刺史諸葛緒要維,令不得歸,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等直攻維營,隴西太守牽弘等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等詣甘松。維聞鍾會諸軍己入漢中,引退還。欣等追躡於強川口,大戰,維敗走。聞雍州已塞道,屯橋頭,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後。諸葛緒聞之,卻還三寸里。維入北道三十餘里,聞緒軍卻,尋還,從橋頭過,緒趣截維,較一日不及。維遂東引,還守劍閣。鍾會攻維未能克。艾上言:「今賊摧折,宜遂乘之,從陰平由邪徑經漢德陽亭趣涪,出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餘里,奇兵沖其腹心。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有之曰:」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
冬十月,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頻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
先登至江由,蜀守將馬邈降。蜀衛將軍諸葛瞻自涪還綿竹、列陳待艾。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馬師纂等出其左。忠、纂戰不利,並退還。曰:「賊未可擊。」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乃叱忠、纂等,將斬之。忠、纂馳還更戰,大破之,斬瞻及尚書張遵等首,進軍到雒,劉禪遣使奉皇帝璽綬,為箋詣艾請降;艾至成都,禪率太子諸王及群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詣軍門。艾執節解縛焚櫬。受而宥之。檢御將士,無所虜略,綏納降附,使復舊業,蜀人稱焉。輒依鄧禹故事,承制拜禪行驃騎將軍,太子奉車、諸王駙馬都尉。蜀群司各隨高下拜為王官,或領艾官屬。以師纂領益州刺史,隴西大守牽弘等領蜀中諸郡。使於綿竹築台以為京觀,用彰戰功。士卒死事者,皆與蜀兵同共埋藏。艾深自矜伐。謂蜀士大夫曰:「諸君賴遭某,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吳漢之徒,己殄滅矣。」又曰:「姜維自一時雄兒也,與某相值,故窮耳。」有識者笑之。
十二月,詔曰:「艾曜威奮武,深入虜庭,斬將搴旗,梟其鯨鯢,使僭號之主,稽首系頸,歷世逋誅,一朝而平。兵不逾時,戰不終日,雲徹席捲,盪定巴蜀。雖白起破強楚,韓信克勁趙,吳漢擒子陽,亞夫滅七國,計功論美,不足比勛也。其以艾為大尉,增邑二萬戶,封子二人亭侯,各食邑干戶。」艾言司馬文王曰:「兵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因平蜀之勢以乘吳,吳人震恐,席捲之時也。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便用,且徐緩之;留隴右兵二萬人,蜀兵二萬人,煮鹽興冶,為軍農要用,並作舟船,豫順流之事,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吳必歸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安士民以來遠人,若便送禪於京都,吳以為流徒,則於向化之心不勸。宜權停留,須來年秋冬,比爾吳亦足平。以為可封禪為扶風王,錫其資財,供其左右。郡有董卓塢,為之宮舍。爵其子為公侯,食郡內縣,以顯歸命之寵。開廣陵、城陽以待吳人,則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文王使監軍衛瓘喻艾:「事當須報。不宜輒行。」艾重言曰:「銜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惡既服;至於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謂合權宜。今蜀舉眾歸命,地盡南海,東接吳會,宜早鎮定。若待國命,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吳未賓,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於國也。」鍾會、胡烈、師纂等皆白艾所作悖逆,變釁已結。詔書檻車征艾。艾父子既囚,鍾會至成都。先送艾,然後作亂。會已死。艾本營將士追出艾檻車,迎還。瓘遣田續等討艾,遇於綿竹西,斬之。子忠與艾懼死,餘子在洛陽者悉誅,緹艾妻子及孫於。
初,艾當伐蜀,夢坐山上而有流水,以問殄虜護軍爰邵,邵曰:「按《易》卦,山上有水曰《蹇》。《蹇》繇曰:」《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孔子曰:「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往必克蜀,殆不還乎!」艾憮然不樂。
泰始元年,晉室踐阼。詔曰:「昔太尉王淩謀廢齊王,而土竟不足以守位。征西將軍鄧艾,矜功失節,實應大辟。然被書之日,罷遣人眾,束手受罪,比干求生遂為惡者,誠復不同。今天赦得還,若無子孫者聽使立後,令祭祀不絕。」三年,議郎段灼上疏理艾曰:「艾心懷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夷滅之誅,臣竊悼之。借哉,言艾之反也!艾性剛急,輕犯雅俗。不能協同朋類,故莫肯理之。臣敢言艾不反之狀。昔姜維有斷隴右之志,艾修治備守,積穀強兵。值歲凶旱,艾為區種,身被烏衣,手執耒耜,以率將士。上下相感,莫不盡力。艾持節守邊,所統萬數,而不難仆虜之勞,士民之役,非執節忠勤,孰能若此?故落門、段谷之戰,以少擊多,摧破強賊。先帝知其可任,委艾廟勝,授以長策。艾受命忘身,束馬懸車,自投死地,勇氣陵雲,士眾乘勢,使劉禪君臣面縛,叉手屈膝。艾功名以成,當書之竹帛,傳祚萬世。七十老公,反欲何求。艾誠恃養育之恩,心不自疑,矯命承制,權安社稷;雖違常科,有合古義,原心定罪,本在可論。鍾會忌艾威名,構成其事。忠而受誅,信而見疑,頭懸馬市,諸子並斬,見之者垂泣,聞之者嘆息。陛下龍興,闡弘大度,釋諸嫌忌,受誅之家,不拘敘用。昔秦民憐白起之無罪,吳人傷子胥之冤酷,皆為立祠。
今天下民人為艾悼心痛恨,亦猶是也。臣以為艾身首分離,捐棄草土,宜收屍喪,還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紹封其孫,使闔棺定諡,死無餘恨。赦冤魂於黃泉,收信義於後世,葬一人而天下慕其行,埋一魂而天下歸其義,所為者寡而悅者眾矣。「九年,詔曰:」艾有功勳,受罪不逃刑,而子孫為民隸,朕常愍之。其以嫡孫朗為郎中。「
艾在西時,修治障塞。築起城塢。泰始中,羌虜大叛,頻殺刺史,涼州道斷。吏民安全者,皆保艾所築塢焉。艾州里時輩南陽州泰,亦好立功業。善用兵。官至征虜將軍、假節都督江南諸軍事。景元二年薨,追贈衛將軍,諡日壯侯。
鍾會字士季,穎川長社人。太傅繇小子也。少敏惠夙成。中護軍蔣濟着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會年五歲,繇遣見濟,濟甚異之曰:「非常人也。」及壯,有才數技藝而博學,精練名理,以夜續晝,由是獲聲譽,正始中,以為秘書郎。遷尚書、中書恃郎。高貴鄉公即尊位,賜爵關內侯。毋丘儉作亂,大將軍司馬景王東征,會從,典知密事,衛將軍司馬文王為大軍後繼,景王薨於許昌,文王總統六軍,會謀謨帷幄。時中詔敕尚書傅嘏,以東南新定,權留衛將軍屯許昌為內外之援,令嘏率諸軍還。會與嘏謀,使嘏表上,輒與衛將軍俱發,還到雒水南屯住。於是朝廷拜文王為大將軍、輔政,會遷黃門恃郎。封東武亭候,邑三百戶。
甘田二年,征諸葛誕為司空,時會喪寧在家,策誕必不從命,馳白文王。文王以事已施行,不復追改。及誕反,車駕任項,文王至壽春,會復從行。初,吳大將全琮,孔權之婚親重臣也。琮子懌、孫靜、從子端、翩、緝等,皆將兵來救誕。懌兄子輝、儀留建業,與其家內爭訟,攜其母,將部曲數十家渡江,自歸文王。會建策,密為輝、儀作書,使輝、儀所親信齎入城告懌等,說吳中怒懌等不能拔壽春,欲盡誅諸將家,故逃來歸命。懌等恐懼,遂將所領開東城門出降,皆蒙封寵,城中由是乖離。壽春之破,會謀居多,親待日隆,時人謂之子房。軍還。遷為太僕,固辭不就。以中郎在大將軍府管記室事,為腹心之任。以討諸葛誕功,進爵陳侯。屢讓不受。詔曰:「會典綜軍事,參同計策。料敵制勝,有謀謨之勛,而推寵固讓。辭指款實。前後累重,志不可奪。夫成功不處,古人所重,其聽會所執,以成其美。」遷司隸校尉。雖在外司,時政損益,當世與奪,無不綜典。嵇康等見誅,皆會謀也。
文王以蜀大將姜維屢擾邊陲,料蜀國小民疲,資力單竭,欲大舉圖蜀。惟會亦以為蜀可取,豫共籌度地形,考論事勢。景元三年冬,以會為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關中諸軍事,文王敕青、徐、兗、豫、荊、揚諸州,並使作船,又令唐咨作浮海大船,外為將伐吳者。四年秋,乃下詔使鄧艾、諸葛緒各統諸軍三萬餘人。艾趣甘松、沓中連綴維,緒趣武街、橋頭絕維歸路,會統十餘萬眾,分從斜谷、駱谷入。先命牙門將許儀在前治道。
會在後行。而橋穿,馬足陷,於是斬儀。儀者,許褚之於,有功王室,猶不原貸。諸軍聞之,莫不震竦。蜀令諸圍皆不得戰,退還漢、樂二城守。魏興太守劉欽趣子午谷,諸軍數道平行,至漢中。蜀監軍王含守樂城,護軍蔣斌守漢城,兵各五千。會使護軍荀愷、前將軍李輔各統萬人,愷圍漢城,輔圍樂城。會徑過,西出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之墓。
使護軍胡烈等行前,攻破關城,得庫藏積穀。姜維自沓中還,至陰平,合集士眾,欲赴關城。未到,聞其已破,退趣白水。與蜀將張翼、廖化等合守劍閣拒會。會移檄蜀將吏士民曰:往者漢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幾於泯滅。太祖武皇帝神武聖哲,撥亂反正,拯其將墜,造我區夏。高祖文皇帝應天順民。受命踐阼。烈祖明皇帝奕世重光,恢拓洪業。然江山之外,異政殊俗,率土齊民未蒙王化,此三祖所以顧懷遺恨也。今主上聖德欽明,紹隆前緒。宰輔忠肅明允,劬勞王室,布政垂惠而萬邦協和,施德百蠻而肅慎致貢。悼彼巴蜀,獨為匪民,愍此百姓,勞役未已。是以命授六師,龔行天罰,征西、雍州、鎮西諸軍,五道並進。古之行軍,以仁為本,以義治之。王者之師,有徵無戰。故虞舜舞干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財、發廩、表閭之義。今鎮西奉辭銜命,攝統戎重,庶弘文告之訓,以濟元元之命,非欲窮武極戰,以快一朝之政,故略陳安危之要,其敬聽話言。
「益州先主以命世英才,興兵朔野,困躓冀、徐之郊,制命紹、布之手,太祖拯而濟之,與隆大好。中更背違,棄同即異,諾葛孔明仍規秦川,姜伯約屢出隴右。勞動我邊境,侵擾我氐、羌,方國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徵也。今邊境乂清,方內無事,蓄力待時,並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眾、分張守備,難以御天下之師。段谷、侯和沮傷之氣,難以敵堂堂之陳。比年以來,曾無寧歲。征夫勤瘁,難以當子來之民。此皆諸賢所親見也。蜀相壯見擒於秦,公孫述授首於漢,九州之險,是非一姓。此皆諸賢所備聞也。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窺禍於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長為周賓,陳平背項,立功於漢。豈安酖毒,懷祿而不變哉?今國朝隆天覆之思,宰輔弘寬恕之德,先惠後誅,好生惡殺。
往者吳將孫壹舉眾內附,位為上司、寵秩殊異。文欽、唐咨為國大害,叛主仇賊,還為戎首。咨因逼擒獲,欽二於還降,皆將軍,封侯。咨與聞國事。壹等窮踧歸命,猶加盛寵,況巴蜀賢知見機而作者哉。誠能深鑒成敗,邈然高蹈,投跡微子之蹤,措身陳平之軌,則福同古人,慶流來裔,百姓士民,安堵舊業,農不易畝,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豈不美與?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發,玉石皆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其詳擇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聞知。「
鄧艾迫姜維到陰平。簡選精銳,欲從漢德陽入江由左儋道詣綿竹,趣成都,與諸葛緒共行。緒以本受節度邀姜維,西行非本詔,遂進軍前向白水,與會合。會遣將軍田章等從劍閣西,徑出江由。未至百里,章先破蜀伏兵三校,艾使章先登。遂長驅而前。會與緒軍向劍閣,會欲專軍勢,密白緒畏懦不進,檻車征還。軍悉屬會,進攻劍閣,不克,引退,蜀軍保險拒守。艾遂至綿竹,大戰,斬諸葛瞻。維等聞瞻已破,率其眾東入於巴,會乃進軍至涪,遣胡烈、田續、龐會等追維。艾進軍向成都,劉撣詣艾降,遣使敕維等令降於會。
維至廣漢郪縣,令兵悉放器仗,送節傳於胡烈,便從東道詣會降。會上言曰:「賊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臣輒遣司馬夏侯咸、護軍胡烈等,徑從劍閣,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參軍愛(青彡)、將軍句安等躡其後,參軍皇甫闓、將軍王買等從涪南出沖其腹。臣據涪縣為東西勢援,維等所統步騎四五萬人,擐甲厲兵,塞川填谷,數百里中首尾相繼,憑恃其眾,方軌而西。臣敕咸、闓等令分兵據勢。廣張羅網,南杜走吳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絕越逸之徑,四面雲集,首尾並進,蹊路斷絕,走伏無地。臣又手書申喻,開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窮數盡,解甲投戈,面縛委質,印綬萬數,資器山積。昔舜舞干戚,有苗自服;牧野之師,商旅倒戈。
有徵無戰,帝王之盛業。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用兵之令典。陛下聖德,侔蹤前代,翼輔忠明,齊軌公旦,仁育群生,義征不譓,殊俗向化,無思不服,師不逾時,兵不血刃,萬里同風,九州共貫。臣輒奉宣詔命,導揚思化,復其社稷,安其閭伍,舍其賦調,弛其征役,訓之德禮以移其風,示之軌儀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懷逸豫,後來其蘇,義無以過。」會於是禁檢士眾不得抄略,虛己誘納,以接蜀之群司,與維情好歡甚。十二月詔曰:「會所向摧弊,前無強敵,緘制眾城,網羅進逸。蜀之豪帥,面縛歸命,謀無遺策,舉無廢功。凡所降誅,動以萬計,全勝獨克,有徵無戰。拓平西夏,方隅清晏。其以會為司徒,進封縣侯。增邑萬戶。封予二人亭侯,邑各千戶。」
會內有異志,因鄧艾承制專事,密白艾有反狀。於是詔書檻車征艾。司馬文王懼艾或不從命,敕會並進軍成都,監軍衛瓘在會前行,以文王手筆令宣喻艾軍,艾軍皆釋仗,遂收艾入檻車。會所憚惟艾,艾既擒而會尋至,獨統大眾,威震西土。自謂功名蓋世,不可復為人下,加猛將銳率皆在己手,遂謀反。欲使姜維等皆將蜀兵出斜谷,會自將大眾隨其後。既至長安,令騎士從陸道,步兵從水道順流浮渭入河,以為五日可到孟津,與騎會洛陽,一旦天下可定也。會得文王書云:「恐鄧艾或不就征,今遣中護軍賈充將步騎萬人徑入斜谷,屯樂城,吾自將十萬屯長安,相見在近。」會得書驚,呼所親語之曰:「但取鄧艾,相國知我能獨辦之。今來大重,必覺我異矣。便當速發。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漢,不失作劉備也。
我自淮南以來,畫無遺策,四海所共知也。我欲持此安歸乎!」會以五年正月十五日至,其明日,悉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及蜀之故宮,為太后發喪於蜀朝堂。矯太后遺詔,使會起兵廢文王,「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議訖,書版署置,更使所親信代領諸軍。所請群官,悉閉着益州諸曹屋中,城門宮門皆閉,嚴兵圍守。會帳下督丘建本屆胡烈,烈薦之文王,會請以自隨,任愛之。建愍烈獨坐,啟會,使聽內一親兵出取飲食,諸牙門隨例各納—人。烈紿語親兵及疏與其子曰:」丘建密說消息,會已作大坑,白棓數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賜白?焰?,拜為散將,以次棓殺坑中。「諸牙門親兵亦咸說此語,一夜傳相告,皆遍。或渭會:」可盡殺牙門騎督以上。「會猶豫未決。十八日日中,烈軍兵與烈兒擂鼓出門,諸軍兵不期皆鼓譟出,曾無督促之者,而爭先赴城。時方給與姜維鎧杖,白外有匈匈聲,似失火,有頃,白兵走向城。會驚。謂維曰:」兵來似欲作惡,當云何?「維曰:」但當擊之耳。「會遣兵悉殺所閉諸牙門、郡守,內人共舉機以柱門,兵斫門,不能破。斯須,門外倚梯登城,或燒城屋,蟻附亂進,矢下如雨,牙門、郡守各緣屋出,與其卒兵相得。姜維率會左右戰,手殺五六人,眾既格斬維,爭赴殺會。會時年四十,將士死者數百人。
初,艾為太尉,會為司徒。皆持節、都督諸軍如故,咸未受命而斃。會兄毓,以四年冬薨,會竟未知問。會兄子邕,隨會與懼死。會所養兄子毅及峻,辿等下獄,當伏誅,司馬文王表天子下詔,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極位台司,佐命立勛,饗食廟庭。
父毓,歷職內外,幹事有績。昔楚思子文之治,不滅斗氏之祀。晉錄成宣之忠,用存趙氏之後,以會、邕之罪,而絕繇、毓之類,吾有愍然!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
惟毅及邕息伏法。「或曰,毓曾密啟司馬文王,言會挾術難保,不可專任,故有峻等雲。
初,文王欲遣會伐蜀,西曹屬邵悌求見曰,「今遣鍾會率十餘萬眾伐蜀,愚謂會單身無重任,不若使餘人行。」文王笑曰:「我寧當復不知此耶?蜀為天下作患,使民不得安息,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眾人皆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強使之,適為敵擒耳。惟鍾會與人意同,今遣會伐蜀,必可滅蜀。滅蜀之後,就如卿所慮,當何所能一辦耶?凡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勇,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心膽已破故也。若蜀以破,遺民震恐,不足與國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若作惡,只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慎莫使人聞也。」及會白鄧艾不軌,文王將西,悌復曰:「鍾會所統,五六倍於鄧艾,但可敕會取艾,不足自行。」文王曰:「卿忘前時所言邪,而更雲可不須行乎?雖爾,此言不可宣也。我要自當以信義待人,但人不當負我,我豈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賈護軍問我。言『頗疑鍾會不?』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寧可復疑卿邪?『賈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軍至長安,會果已死,咸如所策。
會嘗論《易》無互體、才性同異。及會死後,於會家得書二十篇,名曰《道論》。
而實刑名家也,其文似會。初,會弱冠與山陽王弼並知名。弼好論儒道,辭才逸辯,注《易》及《老子》,為尚書郎,年二十餘卒。
評曰:「王淩風節格尚,毋丘儉才識拔干,諾葛誕嚴毅威重,鍾會精練策數,咸以顯名,致茲榮任,而皆心大志迂,不慮禍難,變如發機,宗族塗地,豈不謬惑邪!鄧艾矯然強壯,立功立事,然暗於防患,咎敗旋至,豈遠知乎諸葛恪而不能近自見,此蓋古人所謂自論者也。
譯文
(王凌傳、毋丘儉傳、諸葛誕傳、鄧艾傳、鍾會傳)
王凌傳,(附令狐愚傳)王凌,字彥雲,太原祁縣人。叔父王允,為漢朝司徒,主持刺殺董卓。董卓部將李莈、郭汜等為董卓報仇,在長安殺了王允的全家。
王凌和哥哥王晨當時年齡尚小,翻城牆逃跑了。逃回鄉里後,王凌被舉為孝廉,任發乾縣長,不久升至中山太守,在兩地都有政績,曹操徵召他為丞相掾屬。曹丕即位,任命王凌為散騎常侍,任兗州刺史,和張遼一起到廣陵討伐孫權。到江邊,夜裡颳起大風,孫權大將呂范等部的船隻漂到了北岸。王凌和眾官兵出迎痛擊,斬殺敵人首領,繳獲敵人船隻,立下戰功,被封為宜城亭侯,加建武將軍封號,轉任青州刺史。由於漢末大亂,海濱等地社會秩序很壞。王凌加以治理,賞善罰惡,使當地秩序井然,百姓無不交口稱讚。後隨從曹休徵伐東吳,在夾石與敵軍遭遇,曹軍失利,王凌拚死突圍,使曹休倖免於難。又轉任揚州、豫州刺史,頗得軍民的歡心。剛到豫州時,表彰當地先賢的後代,徵召沒有出名的俊才,各有指教,影響極好。起初,王凌和司馬朗、賈逵的關係極好,等他到了豫州、兗州上任後,又繼承和發揚了他們在任時留下的好名聲。正始初年,王凌任征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軍事,正始二年,東吳大將全琮領數萬人馬進攻芍陂。王凌率諸軍迎戰,奮戰數日,敵人退走。王凌晉封南鄉侯,食邑一千三百五十戶,又遷升車騎將軍、儀同三司。當時,王凌的外甥令狐愚很有才能,任兗州刺史,屯兵平阿。舅甥倆一同掌握兵權,獨掌淮南重任。王凌又升官當了司空。
司馬懿殺死曹爽後,任命王凌為太尉。王凌、令狐愚秘密商議說:「齊王曹芳受別人牽制,不適宜再任皇帝,應當迎立年長而又有才的楚王曹彪繼位,建都許昌。」嘉平元年(249)九月,令狐愚派部將張式到白馬,與曹彪建立聯繫。王凌又派賓客勞精到洛陽;對兒子王廣說了他們的打算,王廣說:「廢立皇帝這是大事,不要釀成禍患。」這年十一月,令狐愚就又派張式到曹彪封地,還未等張式回來,令狐愚就死了。
嘉平二年(250),熒惑(火星)出現在南斗星的位置上,王凌說:「斗中有星可能該出現一位突然顯貴的人物。」嘉平三年(251)春天,東吳軍隊雲集塗水,王凌藉此機會出兵廢掉皇帝,迎立新君,於是嚴密部署軍隊,上書要求討伐入侵之敵。朝廷沒有答應。這時王凌舉兵廢帝的心情更加迫切,於是派部將楊弘把他打算廢齊王立楚王的想法告訴兗州刺史黃華。黃華、楊弘聯名把此事報告給太傅司馬懿。司馬懿立刻率中軍沿水路討伐王凌,寫信勸告他,同時大軍悄悄逼近百尺。王凌自知大勢已去,於是乘船獨自一人出來迎接司馬懿,派部下王..謝罪,交出印綬、節鉞。大軍逼近丘頭時,王凌讓人把自己雙手反綁站在水中。司馬懿奉命讓主簿解開王凌的綁繩,召見王凌,給予安慰,又還給王凌印綬、節鉞,又派六百兵馬把王凌送回京城,王凌走到項地,喝毒藥自殺。司馬懿至壽春,張式等人自首。這件事至此得到最終處理。曹彪被賜死,凡與此事有牽連的人物都滅其三族。朝議認為《春秋》之義,齊崔杼、鄭歸生都被追殺,開棺陳屍,並記載在史書上。
王凌、令狐愚的罪責也應按照舊典去處理。於是挖開王凌、令狐愚的墳墓,打開棺材,在鄰近街市暴屍三日。又將其印綬、朝服一起燒掉。這之後有親友將屍首掩埋。晉升楊弘、黃華為鄉侯。王廣有志於學業品德的修養,但因此事株連被殺,此時只有四十多歲。
毋丘儉傳,毋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縣人。他的父親毋丘興,黃初年中任武威太守,討伐叛逆之徒,安撫四邊,開通河右,功名很顯耀,僅次於金城太守蘇則。因為討伐張進及胡人的叛亂立下軍功,被封為高陽鄉侯,入洛陽升任將作大匠。毋丘儉承襲父親的爵號,任平原侯文學。魏明帝即位,毋丘儉為尚書郎、羽林監。因為是太子的昔日的幕僚,所以受到器重。出任洛陽典農。當時向農民征勞力以修築宮室,毋丘儉上書說:「依愚臣之見,天下應最先消滅的是吳、蜀二賊,最應辦理的事是豐衣足食。如果二賊不被消滅,老百姓饑寒交迫,即使宮室再美,還是沒有益處的。」遷升為荊州刺史。
青龍年間(233~236),明帝打算討伐遼東,因為毋丘儉有謀略和才幹,把他調任為幽州刺史,加封度遼將軍,持有朝廷符節、護烏丸校尉。他率幽州諸軍到襄平,駐紮在遼隧。右北平烏丸單于寇婁敦、遼西烏丸都督率眾王護留等人,以前追隨袁尚逃奔遼東,這時率眾五千多人投降。寇婁敦派弟弟阿羅..等上朝進貢。朝廷加封前來的首領二十多人為侯、王等爵,又賜給車馬錦緞等物。公孫淵出兵迎戰,被毋丘儉擊敗,退回。次年,皇上派太尉司馬懿統領中軍及毋丘儉等部數萬人討伐公孫淵,平定了遼東。毋丘儉立有戰功,被封為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戶。
正始年間(240~249),毋丘儉認為高句麗不斷進犯邊境,於是率領大軍從玄菟出擊。句麗王宮率兵二萬,進軍沸流水上游。兩軍在梁口交戰,宮被打敗。毋丘儉收整陣容,登上丸都,在那裡血腥屠殺居民,殺死了數以千計的人。句麗官吏得來反覆勸諫宮,宮不聽勸告,得來感嘆說:「此地馬上就要遍地蓬蒿了。」於是絕食而死。全國都很感念他。毋丘儉下令部下不許損壞得來的墳墓,不砍伐周圍的樹木。得來的妻子兒子,都予以釋放。宮自己帶着妻子兒子逃竄,毋丘儉班師而還。
正始六年(245),又討伐宮,宮逃到買溝。毋丘儉派玄菟太守王頎追討,超過沃沮有一千多里,直至肅慎氏南界,在山石上刻記戰功,丸都之山,不耐之城,都留下石刻。凡所捕獲、殺戮的有八千多人。論功受賞,封侯的就有百餘人。穿山修渠,引水灌溉,百姓受益不淺。毋丘儉升為左將軍,持朝廷符節,都督豫州諸軍事,任豫州刺史,轉任鎮南將軍。諸葛誕在東關作戰失利,朝廷下令讓諸葛誕和毋丘儉職位對換,諸葛誕為鎮南將軍,都督豫州諸軍事。毋丘儉為鎮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東吳太傅諸葛恪包圍合肥新城,毋丘儉與文欽聯合抵抗。太尉司馬孚統領中軍從東部解圍,諸葛恪只得撤退。當初毋丘儉和夏侯玄、李豐關係很好。揚州刺史前將軍文欽,是曹爽同邑之人,勇敢果斷,多次立下戰功,喜歡虛報俘虜人數,企圖獲得寵賞,但朝廷往往不給。因為文欽怨恨一天比一天重。
毋丘儉出於計謀,對文欽很好,兩人關係融洽。文欽也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正元二年(255)正月,天上出現幾十丈長的彗星,跨過西北天空,從吳、楚分界處開始。毋丘儉、文欽十分高興,認為這是吉祥的徵候,於是借皇太后的口吻,下詔歷數大將軍司馬師的罪,發布天下,舉兵反叛,脅迫淮南將守諸別屯者及百姓都進入壽春城,在城西設壇,對天發誓,滴血為盟,把老弱者留下來守城。毋丘儉、文欽統率五六萬大軍渡過淮河,向西到達項地。毋丘儉守城,文欽在城外保護。大將軍司馬師統率大軍出兵討伐毋丘儉,另外派諸葛誕率豫州各路軍隊從安風津逼近壽春。征東將軍胡遵率青州、徐州的軍隊從譙、宋之間出擊,以斷絕毋丘儉的退路。大將軍司馬師率兵駐紮汝陽,派監軍王基率前鋒諸軍據守南頓來等待毋丘儉的部隊。司馬師下令各路軍隊都堅守陣地,不要正面交戰。毋丘儉、文欽等向前不能戰鬥,退後到壽春又怕遭到襲擊,前後無路,無計可施。
淮南將士,家鄉都在北邊,軍心渙散,相繼投降。只有淮南新近歸屬的當地農民願意為他們打仗。大將軍司馬師派兗州刺史鄧艾統率泰山的各路軍隊有幾萬人到樂嘉。裝出不堪一擊,用以誘使毋丘儉、文欽出擊。大將軍司馬師很快率軍從洙地來到。文欽不知是計,果然在夜裡想要襲擊鄧艾。等天亮,見兵馬強盛,才撤回軍隊。司馬懿派驍騎將軍率領追擊,大破文欽,文欽逃走了。這天,毋丘儉聽說文欽戰敗,擔心夜裡撤兵,人心渙散。等到了慎縣,毋丘儉身邊的士兵逐漸逃離。毋丘儉和小弟秀及孫重三人藏在水邊的草中。安風津都尉的部屬張屬射殺了毋丘儉,將他的腦袋傳報京都。張屬被封為侯。
毋丘秀、毋丘重二人逃到吳國。凡是被毋丘儉、文欽所脅迫的許多將士,都投降了。毋丘儉的兒子毋丘甸任治書侍御史。起初,他得知毋丘儉要謀反,於是私下讓家屬逃到新安靈山上。失敗後,毋丘儉的三族被誅滅。文欽逃到東吳,吳任命文欽為都護、假節鎮北大將軍、幽州牧、譙侯。
諸葛誕傳、諸葛誕,字公休,琅笽陽都人,是諸葛豐的後代。起初以尚書郎為滎陽縣令,後進洛陽任吏郎。凡是別人所囑託,向他推薦人才,他都把囑託的話公開出來,然後才任用被推薦之人。至於用人的得失,則依照眾人的意見,給予褒獎或貶損。正因為如此,群僚向他推薦人才都很謹慎。累遷至御史中丞尚書,與夏侯玄、鄧颺等人關係很好,在朝廷很有名氣,京都盡人皆知。有人告發說,諸葛誕、鄧颺等人崇尚浮華,喜歡虛名,此風不可助長。魏明帝便不喜歡諸葛誕,罷免了他的官。魏明帝死,正始初年,夏侯玄等仍在官掌權,又推舉諸葛誕重任御史中丞尚書,並任揚州刺史,加封昭武將軍。王凌企圖陰謀廢除帝王,太傅司馬懿暗中派兵向東討伐王凌,任諸葛誕為鎮東將軍,持節都督揚州諸軍事,封為山陽亭侯。東吳諸葛恪在東關起兵進犯,朝廷派諸葛誕統率大軍征討,失利,退還。
改任鎮南將軍。後來,毋丘儉、文欽反叛,派人來找諸葛誕,讓他召收豫州士民參與反叛。諸葛誕將毋丘儉、文欽派來的人殺死,並將毋丘儉、文欽的陰謀公布天下,讓人們知道他們的叛逆行為。大將軍司馬師東征,派諸葛誕都督豫州諸軍,渡安風津逼向壽春。毋丘儉、文欽被打敗後諸葛誕最先抵達壽春,壽春城中十幾萬人得知毋丘儉、文欽失敗,都害怕被殺,於是紛紛棄城而逃,流亡到山間河澤,或逃竄到東吳,朝廷認為諸葛誕在淮南任職長久,於是又任命他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
東吳大將孫峻、呂據、留贊等聽說淮南已經叛亂,正逢文欽前往,於是派文欽率領眾將直奔壽春。當時諸葛誕已率軍抵達壽春,無法攻城,於是退走。諸葛誕派手下大將蔣班追擊,將留贊殺死,將其腦袋傳送京都,又沒收其印節。諸葛誕被封為高平侯,食邑三千五百戶,又轉為征東大將軍。諸葛誕與夏侯玄、鄧颺等關係不同尋常,又見王凌、毋丘儉等先後被滅族,感到恐懼不安,於是普施財物以攏絡人心,厚養心腹以及揚州俠義之士幾千人,為自己效命。
甘露元年(256)冬天,東吳打算進攻徐土曷。朝廷知道諸葛誕所統領的兵力足以抵禦外侵之兵,但他還是請求朝廷派十萬人守壽春。又求沿淮河修築城池以備迎敵,其實是想積極保住淮南之地。朝廷也約略知道諸葛誕對朝廷已起疑心,但考慮諸葛誕是老臣,想把他召回來再說。
甘露二年(257)五月,徵召諸葛誕為司空。諸葛誕接到詔書,更加恐懼,於是舉兵反叛,召集各路軍隊,攻打揚州刺史樂糹林,並殺死他。又聚集淮南淮北十幾萬官兵,揚州新歸屬的四五萬人,儲足了有一年的糧食,閉城死守。又派長史吳綱領着小兒子諸葛靚到東吳,請求援助。吳人得信大喜,派將領全懌、全端、唐咨、王祚等人,率兵三萬,秘密與文欽一起來接應諸葛誕。並又任諸葛誕為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刺史、壽春侯。這時,鎮南將軍王基剛到,率領諸軍包圍壽春。還沒形成包圍之勢時,唐咨、文欽從城東北憑藉山勢,率眾衝進城中。
六月,大軍東征,抵達項地。大將軍司馬昭率領二十六萬大軍,臨近淮河征討。司馬昭屯兵於丘頭,派王基及安東將軍陳騫等四面合圍,將城包圍了兩重,開挖塹壕、修築堡壘。又派監軍石苞、兗州刺史州泰等人,率精銳部隊為機動部隊,以便防備東吳部隊進攻。文欽等幾次想衝出包圍,都被擊退。吳將朱異又派重兵接應諸葛誕,渡過黎漿水。州泰等人在此迎戰,多次打退東吳軍隊的進攻。孫糹林因為朱異出師不利,一怒之下殺了朱異。城中糧食漸漸減缺,外援又不到,無依無靠。將軍蔣班、焦彝,都是諸葛誕的親信部下,這時也捨棄諸葛誕,出城向司馬昭投降,司馬昭又使反間計,竟說服全懌等人率眾數千人打開城門投降。城中士兵無不震驚恐懼,不知所措。
甘露三年(258)正月,諸葛誕、文欽、唐咨等製造出許多進攻的武器,連續五六天,不分晝夜,強行從南面突圍。包圍的軍隊從高處用發石車發射石塊,用火箭燒毀攻城器具,箭石如雨,屍首遍野,血流滿塹壕。諸葛誕等人只能又退進城去。城內糧食日益短缺,出城投降的人又達幾萬,文欽想把北方人全都驅趕出去,以便節省糧食,與東吳一起堅守。諸葛誕不接受這個意見,因此兩人產生隔閡。文欽本來與諸葛誕就有矛盾。只是因為特殊事宜而聚合,事情越是緊急就越不相信對方。文欽見諸葛誕什麼事都要策劃一番而不滿,於是諸葛誕殺掉文欽。文欽的兒子文鴦、文虎在小城中領兵,聽說父親被殺,率眾趕赴現場,而他們的部下不聽使喚。
於是文鴦、文虎只好獨自逃出城去,投奔司馬昭。軍中官兵要求殺死這兄弟二人,司馬昭下令說:「文欽之罪不容,他的兒子當然應殺死。但是文鴦、文虎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降的,目前城池還未攻下,如果殺了他們倆,那無異于堅定了城中官兵死守的決心。」於是赦免了文鴦、文虎,又讓他們率領幾百名騎兵到城外巡迴呼喊:「文欽的兒子都沒有被殺,其他人還怕什麼呢?」又表奏任文鴦、文虎為將軍,賜關內侯的爵號。城內官兵既喜且憂。又因為城中的兵士日益飢餓勞頓,諸葛誕、唐咨等人又無計可施,所以司馬昭親自督陣,四面出擊,同時擊鼓登城,而城內竟無人敢抵抗。
諸葛誕窮途末路,騎馬率部下從小城門突圍。大將軍司馬昭的司馬胡奮率兵迎擊,殺死諸葛誕,將腦袋傳到洛陽,滅其三族。諸葛誕部下有幾百人,不投降的都被殺。他們說:「為諸葛公而死,死而無憾。」他如此得人心,可見一斑。唐咨、王祚及諸將都自己反綁投降,俘虜吳兵萬多人,繳獲的武器和軍用品堆積如山。當初魏國大軍包圍壽春的時候,很多人都想儘早強行攻城。司馬昭認為:「城守堅固,強攻傷亡必然很大,如果再有外兵夾擊,則內外受敵,這是很危險的。而今三個叛將相聚在被重重包圍的孤城中,上天提供機遇,也許能將他們同時消滅。我們應當細心策劃,可置敵於死地。」
諸葛誕在甘露二年五月反叛,三年二月被殺。六軍圍城,挖深溝、築宮台,而諸葛誕困守孤城,竟不用強攻而自破。等到攻破壽春,很多人又認為淮南仍是叛逆之地,東吳士兵的家室在江南,不能放縱,應當全部活埋。大將軍司馬昭認為,古來用兵之道,以保全百姓為上策,殺死罪魁禍首就行了。凡東吳士兵可以回家,以此向東吳展示中國的寬宏大量。所以魏軍沒有殺死一個俘虜,而且把靠近三河的郡縣騰出來安頓他們。唐咨本來是利城人。
黃初年中(220~226),利城郡反叛,叛賊殺死太守徐箕,推舉唐咨為首領。魏文帝派兵征討,唐咨逃到海上,繞道到了東吳。官至左將軍,封侯、持節。諸葛誕、文欽被殺,唐咨也被活捉,三個叛將都被殺或被抓。天下拍手稱快。朝廷任唐咨為安遠將軍,其餘諸將都予任命,吳國人心悅誠服。東吳感念魏國的作法,也沒有誅戮他們的家屬。淮南的將士吏民,為諸葛誕所脅迫造**的,只殺首惡,其餘赦免。還讓文鴦、文虎兄弟收殮文欽屍首,提供車馬,歸葬祖墳。
鄧艾傳,鄧艾,字士載,義陽棘陽縣人。從小就失去父親。魏武帝攻破荊州後,他也遷移到汝南,為當地農民放牛。十二歲那年,鄧艾隨着母親來到潁川,讀到故太丘長陳萛的碑文,其中有兩句話,叫:「做的文章成為世人所推崇的典範,做人的準則為士大夫所效法。」鄧艾深受感動,於是自己取名叫「范」,字士則。他的宗族親戚中已有叫此名字的,所以他又改掉這個名字。後來任都尉學士,因為有口吃的毛病,不適宜做文書,於是為稻田守叢草吏。同郡父老因為他家窮都可憐他,常常資助他。鄧艾起初也不致謝。每當他看到高山大湖,就指手劃腳,認為軍營該安在何處等,別人常常嘲笑他。後來任典農綱紀、上計吏。因出使朝廷,得以結識太尉司馬懿。司馬懿認為鄧艾很不一般,於是召他作為自己的屬官,遷任尚書郎。當時朝廷想大面積開墾田地,積蓄糧食,為征討敵人作準備,於是派遣鄧艾到陳、項等縣以東,直到壽春巡行視察。
鄧艾認為:「土地肥沃,可惜水少,不能夠充分利用土地。應當開挖河渠,引水灌溉,廣積軍糧,又開通漕運的水路。」於是寫作《濟河論》來闡明他的道理。又認為:「從前平定黃巾之亂,為此而屯兵開田。在許都積蓄了許多糧食,目的在於控制天下。而今三面已平定,但淮河以南還有戰事,每當大軍南征,僅用於運輸的兵力就占去一半,耗資很大,勞役繁重。陳、蔡之間,土地肥沃,可以減省許昌周圍的稻田,引水東下。而今淮河以北屯兵二萬人,淮河以南屯兵三萬人,按十分之二的比例輪休,常有四萬人,邊種田邊戍守。風調雨順時,收成常常是西部的三倍多。扣除兵民的費用,每年用五百萬斛作為軍資。六七年間,可以在淮河上游積蓄三千萬斛糧食。這些糧食夠十萬軍民吃上五年。憑着這些積蓄進攻東吳,可無往而不勝呵!」司馬懿認為鄧艾說得對,於是照他所說那樣實施。
正始二年(241),開鑿拓寬漕渠,每當東南有戰事發生,曹魏大軍往往可以乘船而下,到達江、淮之間,這是因為積蓄充足而無水害。這正是鄧艾的功勞。後來出洛陽為征西將軍夏侯玄參謀軍事,升為南安太守。
嘉平元年(249),與征西將軍郭淮一起抵禦西蜀偏將軍姜維的進犯。姜維敗退後,郭淮向西襲擊羌地。鄧艾說:「敵兵撤離不遠,也許很快就反撲過來,應當分兵行動,以免發生意外。」於是鄧艾留下來,屯兵白水之北。三天以後,姜維派遣廖化從白水之南向鄧艾營地逼近。鄧艾對諸位將領說:「姜維突然返回,我軍人少,按常理,他們應渡河而不必設橋。這是姜維想使廖化來牽制我軍,不讓我們動兵。姜維一定會從東邊襲擊洮城。」洮城在白水以北,離鄧艾兵營有六十里。鄧艾當即派兵於夜晚直接駐守洮城,姜維果然渡河偷襲洮城,幸虧鄧艾事先占據了洮城,敵人的陰謀沒有得逞。為此鄧艾被賜關內侯爵。並加封討寇將軍,後遷升城陽太守。當時并州右賢王劉豹為右部帥,兵力合併,實力很強。鄧艾上疏朝廷說:「戎狄有野獸之心,不講道義。
他們一強大起來就施行暴力;一旦衰弱,就順附朝廷。正因為如此,周宣王時,有戎狄南侵,逼近周都之事;漢初時,漢高祖劉邦被匈奴冒頓單于的四十萬大軍包圍在平東南的白登。每當匈奴強盛,以前各個朝代都認為這是最大的憂患。當單于遠居塞外時,朝廷對於匈奴單于及其部屬,均不能直接控制。誘導單于前來,叫他歸順,因此才能使羌夷失去統帥,群龍無首。因為單于居於內地,就使周圍諸少數民族部落得以安順。而今南單于雖然留於都城,但他們與部屬日益疏遠。與此同時,右賢王劉豹居守邊域外,部落兵力極為強大,對朝廷構成威脅。這是我們不能不防備的。聽說劉豹手下有人叛變,應當就勢將其分割成兩個國家,以便削弱劉豹的勢力。建安初,右賢王去卑侍衛漢獻帝,拒收李莈、郭汜,車駕還洛陽,然後歸國。他的功績在前代頗為顯赫。但是他的後代未能繼承他的遺業,應當給他加封顯號,讓他們居守雁門,遠離國土,以此削弱敵勢,讓他們羨慕並企求也立有先輩功勳,為國效命。
這是保衛邊疆的長遠大計。」又說:「凡羌胡與漢民同居一處的,應當漸漸將他們分離,使居編民之外,得以尊崇分辨廉恥的教義,堵塞犯法作亂者的路徑。」正值大將軍司馬師剛剛輔佐朝政,鄧艾的計謀他多有接受。後鄧艾升為汝南太守。到該地以後,首先尋找從前接濟自己的那位官吏的父親,聽說那人早就死了,於是派人加以祭祀,並贈予他的老母厚禮,又薦舉他的兒子,託付給當地的計吏。鄧艾在職期間,開闢荒野,軍民豐衣足食。諸葛恪包圍新城,沒有攻下來,只得撤退。鄧艾對司馬師說:「孫權已死,舊大臣不歸順新朝。東吳著名的宗族大姓都有自己的地方武裝,憑藉武力,倚仗權勢,完全可以獨霸一方。
諸葛恪剛剛把持朝政,國內沒有眾所期望的君主,他不考慮如何安撫上下,以便穩定政權,卻對外頻繁用武,虐待自己的人民,以全國的軍力攻打合肥這座堅固的城池,死者不下數萬,大敗而歸,這是諸葛恪自取滅亡的末日。從前,伍子胥、吳起、商鞅、樂毅都曾得到各自國家君主的重用。君主死,他們自己也就末日臨頭了。更何況諸葛恪的才能遠遠不能和上述四位賢能之士相比。但是他又不慎重考慮潛伏着巨大的危險,其自取敗亡,為期已經不遠了。」諸葛恪回去後,果然被殺。鄧艾又升遷兗州刺史,加封振威將軍。他又上書言道:「一個國家最當務之急不外有二,一是農業,一是戰備。國家富裕了,軍備才能強盛,才能戰無不勝。而農業,是取得勝利的根本。孔子說過:『糧食豐足,兵力才能豐足。』糧食的重要性實在兵力之上。
如果朝廷不設獎鼓勵,那麼下面百姓則不會用勁地去積儲財富。今應設立獎賞,鼓勵人們廣積糧食,這樣,就使得遊說奔波及華而不實的風尚得以杜絕。」魏高貴鄉公曹髦即皇帝位,晉封鄧艾為方城亭侯。毋丘儉反叛,派遣能快步疾走的人送信,想迷惑眾人耳目。鄧艾殺死信使,繞道進軍,先到樂嘉城,製作浮橋。司馬師趕到,於是占據此地。文欽因為後到一些的緣故,被大軍擊敗於城下。鄧艾又乘勝追擊,打到丘頭。文欽又逃到東吳,東吳大將軍孫峻等率領大軍,號稱十萬,將要渡江。鎮東將軍諸葛誕派遣鄧艾據守肥陽。鄧艾認為此地距敵軍還很遠,不是要害之地,於是移兵至附亭這個地方,派遣泰山太守諸葛緒等在黎漿這個地方與敵兵交戰,擊退了敵人。
這一年,鄧艾被任命為長水校尉。又因為追擊文欽有功,被封為方城鄉侯,代理安西將軍職。雍州刺史王經被圍困於狄道,鄧艾前往解圍。西蜀大將軍姜維退守在鍾提,朝廷任命鄧艾為安西將軍、持符節、領護東羌校尉。當時很多人認為姜維已用盡力氣,不會再出擊了。鄧艾說:「洮西的失敗,可謂不小,軍心潰敗,倉庫空虛,老百姓流離失所,幾乎一敗塗地。現在來看,敵人有乘勝追擊的勢頭。而我方虛弱不堪,這是第一原因。敵人上下官兵級級相通,兵器銳利。而我方將領換了,士兵大多是新補充的,武裝器械也都陳舊,這是第二個原因。敵人乘船行進,而我們靠步行,敵逸我勞,這是第三個原因。
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自都需要守備的兵力,他們專心進攻一城,而我方則一分為四。這是第四個原因。從南安、隴西,要徵用羌人的糧食,如果向祁山進軍,麥浪千里,很容易搞到糧食,這是第五個原因。敵人也有狡詐的計謀,他們一定會來進攻的。」很快,姜維果然向祁山進攻。聽說鄧艾已有所準備,於是撤回董亭,直逼南安。鄧艾在武城山據守,與姜維爭奪險要地形。姜維未能得手,當天夜裡,渡過渭水,向東進發,沿着山路,來到上圭阝。鄧艾在段谷這個地方與姜維展開戰鬥,大敗姜維。
甘露元年(256),皇帝下詔說:「逆賊姜維連年進犯,國民和胡人都很騷動,整個西部不得安寧。鄧艾策劃有方,英勇頑強,斬殺敵人將領十餘人,敵兵數以千計。向巴蜀展示了國威,炫耀了武力,今任命鄧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晉封鄧侯,子鄧忠為亭侯。」甘露二年(257),鄧艾又在長城抵禦姜維,姜維退敗,鄧艾升任征西將軍,前後封邑增加到六千六百戶。
景元三年(263)秋天,朝廷下令各路大軍攻打西蜀,由大將軍司馬昭總領指揮,讓鄧艾與姜維保持接觸,用以牽制其兵力,雍州刺史諸葛緒截擊姜維,讓他無法撤退。鄧艾派天水太守王頎等部直接進攻姜維兵營,隴西太守牽弘等在前面截擊,金城太守楊欣等到甘松。姜維聽說鍾會諸軍已進入漢中,便率兵撤退。楊欣跟蹤追至強川口,與姜維大戰,姜維敗逃。聽說雍州刺史諸葛緒已經攔截道路,屯兵橋頭這個地方,於是姜維從孔函谷向北,想從雍州刺史諸葛緒統領的部隊後面逃出。諸葛緒聞訊,後退三十里。姜維向北走了三十餘里,聽說諸葛緒已退還,於是又想從橋頭衝過去,諸葛緒趕緊奔橋頭攔截,可惜晚了一天,姜維得以逃脫,向東逃去,守在劍閣。
鍾會進攻姜維,沒有攻下來。鄧艾上書說:「現在敵兵大受挫折,應乘勝追擊。從陰平沿小路、經漢德陽亭,奔赴涪縣,距劍閣西有百餘里,距成都三百餘里,派精悍的部隊直接攻擊敵人的心臟。姜維雖死守劍閣,但在這種情形下,他一定得引兵救援涪縣。此時,鍾會正好乘虛而入。如果姜維死守劍閣而不救涪縣,那麼,涪縣兵力極少。兵法說道:『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今進攻其空虛之地,一定能打敗敵人。」這年十月,鄧艾自陰平行走百餘里,全是無人之地,鑿山開路,架設棧道,山高谷深,十分艱險,加之運糧十分困難,幾乎到了斷糧的地步。
鄧艾用毛氈裹住身體,推轉而下。眾將士都攀木緣崖,一個一個前進。首先來到江由縣,西蜀守將馬邈投降。西蜀衛將軍諸葛瞻從涪縣退還綿竹,排列戰陣,等着狙擊鄧艾。鄧艾派遣自己的兒子鄧忠等率兵從右邊包抄,司馬(官名)師纂等率兵從右邊包抄。但二人出擊均告失利,退回來說:「敵人堅守牢固,很難擊破。」鄧艾大怒道:「生死存亡之際,全在此一舉,還說什麼可與不可!」大罵鄧忠和師纂,要斬首示眾。二人又率兵再戰,大敗敵兵,斬下諸葛瞻及尚書張遵等人的腦袋,進軍至雒縣。劉禪派使者拿着皇帝的大印與書信,來到鄧艾兵營,宣布投降。鄧艾率兵進駐成都,劉禪率太子及王侯群臣六十餘人兩手反綁,把棺材裝在車上,表示罪該當死,來到軍門。鄧艾解開繩索,燒掉棺材,把這些人安撫下來,沒有殺他們。同時他又巡視軍容軍紀,沒有發生搶掠之事。對於降臣,讓他們退位,重操舊業。
巴蜀百姓都稱讚鄧艾。又依鄧禹舊制,命劉禪代理驃騎大將軍,太子為奉車,諸王為駙馬都尉。巴蜀舊官都根據情況任命為新官,或成為鄧艾的部屬。又任命師纂為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弘等統巴蜀各郡。又在綿竹堆積敵人屍首,封土成高土冢,以炫耀戰功,叫做京觀。魏國士卒因作戰而死的,也與巴蜀兵共同埋葬。鄧艾很自負,居功自傲,對蜀地士大夫說:「諸位幸虧遇上我,所以才有今日。如果遇上像吳漢這樣的人,你們早被殺掉了。」又說:「姜維不過是曇花一現的英雄,與我相遇,所以窮途末路。」有見識的人聽了此話無不嘲笑他。十二月,皇帝下詔說:「鄧艾張揚武力,振奮國威,深入敵人腹地,斬將拔旗,消滅敵首,使得偽稱帝王的人引頸自殺,通緝多年的罪人,一朝之間就給平定了。打仗不超過預定的時間,戰鬥很快結束,席捲西部,平定巴蜀。即使白起攻破強大的楚國,韓信奮力打敗強勁的趙國,吳漢擒捉公孫述,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若論功績,他們都還比不上鄧艾。因此策封鄧艾為太尉,增加封邑二萬戶。封其兩個兒子為亭侯,各得封邑千戶。」鄧艾對司馬昭說:「兵家講究先樹立聲威,爾後才真正以實力進攻。今憑藉平定西蜀的聲威,乘勢伐吳,正是席捲天下的有利時機。
但是大舉用兵之後,將士都已感到十分疲勞,不能輕易動兵,暫且緩緩再說,先留隴右兵二萬人,巴蜀兵二萬人,煮鹽煉鐵,為軍事和農業作準備,同時建造船隻,事先準備日後沿江討伐東吳的事宜。做完此事後,布告天下,讓東吳知道他們所面臨的局勢,明白利害關係,吳國一定歸順。這樣,就不用征討而可以平定東吳了。而今當厚待劉禪,以便招致吳景帝孫休歸順;安撫士卒平民用來招致遠方的人。如果將劉禪送到京城,東吳的人認為這是軟禁流放,這對於勸他們歸附之事實在不利。應當暫且留下劉禪,等待明年秋冬,到時東吳也完全可以平定了。可以封劉禪為扶風王,賜給他資財,派人服侍,讓他享受。郡內有董卓塢作為他的宮室。封賜他的兒子為公侯,分郡中一縣為食邑,用以顯示歸順朝廷所獲得的恩寵。設置廣陵、城陽為王國,以待吳主孫休投降。
那樣,東吳就會畏懼威德,望風歸順了。」司馬昭派監軍衛馞告示鄧艾說:「此事應上報,不宜馬上實行。」於是鄧艾又說:「我受命征討,有皇帝的符策。敵人首領既然已經投降,應當按照舊制予以官職,以便安撫他們,這是符合時宜的。而今蜀國全部歸順,我們的疆域已經到了最南端。東邊與吳會接壤,應當早日平定。如果等待朝廷命令,往返道路,耗費不少時日。《春秋》有這樣的話,大夫出守外地,如果遇有保衛國家、有利國家的事,專斷是可以的。而今東吳未平,地勢與巴蜀相連,不應當拘泥於常法而失去時機。《孫子兵法》說道:『前進不是為了名譽,後退不怕罪責。』我鄧艾雖沒有古賢人的風範,但還是想不自我嫌棄以損害國家的利譽。」鍾會、胡烈、師纂等都說鄧艾狂傲荒悖,不合常理,桀傲不馴,有反叛的徵兆。皇帝下詔書將鄧艾囚禁起來,用囚車押送京城。鄧艾父子被囚禁以後,鍾會到成都,先送走鄧艾,然後反叛。
鍾會死後,鄧艾部下將士追上鄧艾的囚車,將他接回。衛馞派田續等討截鄧艾,在綿竹縣西相遇,殺死鄧艾。鄧艾的兒子鄧忠也同時被殺。其餘的兒子均在洛陽,也被殺。鄧艾的妻子及孫子被流放到西域。當初,鄧艾將攻打西蜀時,夢見自己坐在山上,山上有流水。他問殄虜護軍爰邵:「按《易》經的卦辭,山上有水叫《蹇》。《蹇》繇說:『《蹇》有利西南,不利東北。』孔子說:『《蹇》利西南,往往有功;不利東北,往往窮途末路。』前去討伐西蜀,難道回不來嗎?」鄧艾若有所失,悶悶不樂。
泰始元年(265),晉朝建立。皇帝下詔說:「從前太尉王凌陰謀廢齊王,而齊王最終不能保持帝位。征西將軍鄧艾,居功自傲,失去品節,應處死刑。但下達詔書之日,鄧艾遣散人眾,束手受罪,與那些貪生作惡的人,確有不同。今大赦可以還城。如果沒有子孫的可以為之立嗣,使祭祀之禮不絕。」泰始三年(267),議郎段灼上疏為鄧艾鳴冤:「鄧艾忠心耿耿,至今仍負叛逆的罪名,平定巴蜀卻遭受滅族的罪。我實在為他傷悼。可惜呵!竟說鄧艾是反叛。鄧艾性情剛直,冒犯眾人,不能和朋友處好關係,所以沒有人替他申冤。我敢說鄧艾並不是謀反。從前,姜維有壟斷隴右的志向。鄧艾治理當地,守備嚴密,積蓄糧食,訓練兵力,那時正值乾旱,鄧艾推行區種的方法,身穿粗衣,手拿工具,率領將士墾田。上行下效,大家都盡力耕田。
鄧艾持着符節,守衛邊疆,統轄萬餘人,而仍身體力行,做下屬士兵所做的活計,如果不是忠心盡節,有誰能這樣做呢?所以落門、段谷的兩次戰役,鄧艾以少勝多,擊敗強敵。先帝知道鄧艾可以委以重任,所以每次作戰前常召他在朝廷制定戰勝敵人的策略,並任命他為重將。鄧艾接受任務後,經常把馬蹄包裹起來,把車鈎牢,以防止滑跌,然後率軍沖入戰場,壯志凌雲,將士乘勝追擊,迫使劉禪及眾大臣反綁雙手俯首稱臣,屈膝投降。鄧艾功成名就,本應該書之史冊,流傳千古。七十歲的老人,反叛圖什麼呢?鄧艾確實是憑恃聖上養育的恩德,從未想到受到懷疑,假裝用朝廷聖旨,依照舊制行事,其實是為了保衛國家。雖然於一般常理有所違背,但也與古義相吻合。鄧艾矯命承制,固屬有罪,但推究他的用心,還是可以原諒的。鍾會妒嫉鄧艾的威名,捏造罪名,忠心耿耿而受到殺害,一心為國而受到懷疑,腦袋懸掛於馬市,兒子受到株連。
看見這種情狀的人無不流涕,聽到這樁悲劇的人無不嘆息。陛下即位,發揚光大寬宏的氣度,放棄前嫌,被殺害的人家,也應予以錄用。從前,秦國百姓同情白起無罪被殺,吳國人傷悼伍子胥蒙冤而死,都為他們立祠廟。現在天下百姓都為鄧艾的冤死痛心疾首,也是這種情形。我認為,鄧艾身首異地,葬在田野,官家應當為他收屍,歸還他的田產住宅。因為鄧艾有平定巴蜀的功業,應當封賜他的孫子,蓋棺後給予諡號,讓死者無所遺恨。這樣使九泉之下的冤魂得以赦免,後世人也認為朝廷有信有義。埋葬一人而使天下欽慕朝廷的德行,埋葬一魂使天下歸順其心。這樣做並不費多少力卻能取悅天下人心。」泰始九年,皇帝下詔說:「鄧艾創立功勳,束手受罪而不逃脫處罰,他的子孫也淪為奴隸,我常常同情他們,可任命他的親孫子鄧朗為郎中。」鄧艾在西部的險要之地,修築城堡。
泰始年中(265~274),羌敵叛亂,數次殺死刺史,涼州通道斷絕。那些活下來的官兵百姓,全得益於鄧艾修築的城堡。鄧艾同郡有個叫州泰的同輩人,也喜歡創立功業,善於用兵打仗。做官做到征虜將軍,假節都督江南諸軍事。
景元二年(261)去世,朝廷追贈他為衛將軍,諡號壯侯。
鍾會傳,鍾會,字士季,潁川長社人。太傅鍾繇的幼子。少年時聰慧敏捷異常。中護軍蔣濟著書,認為「觀察某人的瞳仁,完全可以知他的為人」。
鍾會五歲時,鍾繇帶着他去見蔣濟,蔣濟認為鍾會很不一般,說:「這個孩子不同尋常。」等鍾會長大後,博學多聞,尤其精通玄學。夜以繼日地研讀,聲譽很高。
正始年中(240~248),出任秘書郎職,升尚書中書侍郎。高貴鄉公曹髦即位,賜封鍾會為關內侯。毋丘儉反叛時,大將軍司馬師率兵東征,鍾會隨從,掌管機密事宜。衛將軍司馬昭作為大軍的後繼部隊。司馬師在許昌死後,司馬昭統率六軍。鍾會於軍帳中出謀劃策。當時君主從宮中發出詔書給尚書傅嘏,認為東南剛剛穩定,暫且留下衛將軍司馬昭駐紮許昌,以便於裡應外合,命令傅嘏率各路軍隊返回洛陽。鍾會與傅嘏密謀,讓傅嘏上表,同時和衛將軍一起出發,退到雒水南屯兵駐守。從此,朝廷封司馬昭為大將軍,輔佐朝政,鍾會升任黃門侍郎,被封為東武亭侯,食邑三百戶。
甘露二年(257),諸葛誕被任命為司空。當時鐘會在家守喪,估計諸葛誕一定不會聽從任命,於是馳馬報告司馬昭。司馬昭認為事已至此,不再追改。等諸葛誕反叛,皇帝住在項縣。司馬昭至壽春,鍾會再次從行。起初,東吳大將全琮,與孫權聯姻,是朝中重臣。全琮兒子全懌,孫子全靜,從侄全端、全翩、全緝等都率兵來解救諸葛誕。全懌哥哥的兒子全輝、全儀留在建業(南京),和家裡人爭吵,攜老母及家丁數十人渡江歸附司馬昭。鍾會設計,秘密替全輝、全儀寫信,派遣全輝、全儀的親信拿着信到城內報告全懌等,說東吳的人對全懌等不能將諸葛誕等壽春的部隊從包圍中解救出來,感到很憤怒,要將各位將領的家屬全殺死,所以才渡江投奔司馬昭。全懌等感到畏懼,只得將其所管轄的東城門打開,出來投降。這些人都受到禮遇恩寵。從此城中的諸葛誕開始背離東吳。
攻破壽春,鍾會出謀劃策最多,因此越來越得到司馬昭的寵信。當時人管他叫張良。大軍撤還後,升為太僕,但他堅決拒絕。後以中郎官在大將軍府任記室,為司馬昭的心腹。因為討伐諸葛誕有功,鍾會被封為陳侯,反覆辭讓。皇帝下詔說:「鍾會參與軍事,出謀劃策,料敵制勝,有貢獻謀略的功績,但不受封賞,言辭意旨,懇切誠實,前後屢次推讓封賞,志向不能改變。那些從不因功自傲的人,古來為人尊重。現還是尊重鍾會的志向,成全他的美德。」升遷為司隸校尉,雖在外任,但朝廷大小事,官吏任免權,鍾會無不插手,嵇康等人被殺,都是鍾會出的計謀。
司馬昭認為,西蜀大將姜維不斷侵擾邊境,料想他們國土狹小,百姓疲憊,財力將盡,想派大兵攻打西蜀。鍾會也認為西蜀可以攻取,於是預先共同策劃謀略,勘察地形,縱論形勢。景元三年冬天,朝廷任命鍾會為鎮西將軍,都督關中諸軍事,司馬昭下令青州、徐州、豫州、兗州、荊州、揚州等地建造戰船,又命令唐咨建造航海用的大船,為討伐東吳作準備。景元四年秋天,朝廷命令派鄧艾、諸葛緒各統率三萬多人。鄧艾向甘松、沓中等地牽制姜維,諸葛緒向武街、橋頭等地截斷姜維的退路。鍾會統率十幾萬人,分別從斜谷、駱谷等地深入。
先派牙門將許儀在軍前修路,鍾會率大軍隨後,過橋時,因為橋有漏洞,馬腿陷了進去。鍾會為此而殺死許儀。許儀是許褚的兒子,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但都不能獲得原諒。各路軍隊聽到消息,無不驚恐畏懼。西蜀命令各個防守據點都不要交戰,退回漢、樂二城固守。魏興太守劉欽向子午谷移兵,各種軍沿着幾條道齊頭並進,來到漢中。西蜀監軍王含固守樂城,護軍蔣斌戍守漢城。各領兵五千。鍾會派護軍荀愷、前將軍李輔各自統率萬餘兵馬。荀愷包圍漢城,李輔包圍樂城,鍾會率兵一直深入,西出陽安口,派人掃祭諸葛亮的墳墓,同時讓護軍胡烈等率軍打前陣,攻破關城,獲得倉庫中的糧食。姜維從沓中撤回,行軍至陰平,糾集兵力,想殺回關城,還未到達,聽說關城已經陷落,於是退向白水,與西蜀將領張翼、廖化一起聯合守衛劍閣抵禦鍾會。鍾會作《告蜀中官兵父老書》說:「從前漢代國勢衰微,國家分崩離析,老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中,太祖武皇帝曹操撥亂反正,拯救瀕臨頹危的百姓,恢復天下安寧。高祖文皇帝曹丕順應天意,順乎民心,登基稱帝。
烈祖明皇帝重光偉業,拓展功績。但我疆域之外,有與我不同的政治和風俗,那裡的天地百姓沒有沐浴到浩蕩的皇恩德澤。這是我們三位聖祖甚感遺憾的事。而今皇帝寬宏大量,要繼承發揚前代的業績;輔佐大臣忠心耿耿,效力皇室,安排政事,流惠百姓,所以各地得以調和一致。對那些少數民族施以聖德,他們都來歸順。可憐你們巴蜀士眾,難道你們不是人民嗎?同情那裡的人民,他們服役終身,無休無止。因此命令大軍,奉行天意,懲罰那些對朝廷有二心的人。征西將軍、雍州刺史、鎮西將軍等率五路大兵,齊頭並進。
古代行軍,以仁義作根本,以仁義治理軍隊。帝王的軍隊,有徵無戰。所以,虞舜修文教,有苗臣服;周武王滅掉商朝,分散鹿台的資財,打開矩橋的倉庫,表彰商朝賢臣。而今鎮西將軍奉命征討,統率大軍,解救老百姓的生命,並不是炫耀武力,好大喜功,以光大當朝的政績。所以在此為你們大略陳述一下安危,請敬聽善意的勸告。「益州先主劉備以雄才大略,興兵原野,在冀州、徐州等地受到挫折,被袁紹、呂布所迫脅,我太祖武皇帝曹操為他解圍,彼此結下友情。不料中途變卦,與太祖離心離德。諸葛孔明還是規守秦川,而姜伯約則不斷出兵隴右,侵擾我邊境,侵害我氐羌民眾。當時國家事情太多,沒有來得及討伐。而今邊境安寧,國內無事,積蓄力量,等待時機,集合眾兵,集中朝一個方向進攻。至於巴蜀不過有一個州的兵力,又守衛分散,難以抵禦帝王之師。在段谷、侯和,蜀軍已受重創,是很難抵禦我軍強大的攻勢的。近年來,巴蜀不曾太平,征夫連年作戰,疲憊不堪,是很難抵擋我萬眾一心的軍隊的。這些你們是能親眼目睹的。蜀國的丞相陳壯被秦捉拿,公孫述被吳漢所殺。
九州的險要地區,並不是某一姓的統治者能長久占據的。這些事你們也聽說過。聰明的人能預見危險,睿智的人能夠防止災禍的發生。因此微子離開商朝,作為周朝賓客;陳平背離項羽,為漢朝立下功勞。你們苟且偷安,如同飲荓毒一樣。難道你們真的只知吃蜀國俸祿而不能有所變通嗎?而今朝廷給他們提供生路,宰輔實懷有寬恕的恩德,先降者施以恩德,後降者則遭殺戮。從前東吳將領孫壹率眾起義,內應外合,結果他得到高官,頗得重用。文欽、唐咨為國家大害,背叛其主,大逆不道。作了敵人的首領。唐咨在困頓中被捉,文欽的兩個兒子投降,都被封為公侯、將軍。
唐咨還參與國家重要事務。孫壹等困頓時歸順朝廷,皇帝還是給予寵信。更何況巴蜀的那些能見機行事的賢者呢?如能明察成敗,效法微子,學習陳平的作法,那麼你們的福分會和他們一樣,也會造福後人。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農田不荒廢,市場照樣繁榮,遠離危險,永享大福,這不是一件美事嗎?如果苟且偷安於一時,迷途不返,大兵壓境之際,玉石俱碎,到那時再後悔就晚了。請你們仔細考慮厲害得失,自求多福,並請相互轉告,使眾人明白我們的態度。」鄧艾追剿姜維直至陰平,挑選精銳的士兵,想從漢德陽進入江由、左儋道,到達綿竹,趨近成都,與諸葛緒一起前行。諸葛緒本來受命攔截姜維,朝廷並沒有讓他向西進發,於是進軍白水,與鍾會會師。鍾會派遣田章等人從劍閣西南直出江由。行軍不到百里,田章首先攻破西蜀伏兵三個營壘,鄧艾讓田章為前鋒,長驅直入。鍾會與諸葛緒的部隊直奔劍閣。鍾會想獨攬軍權,向朝廷告密,說諸葛緒畏縮不敢前進,於是將諸葛緒押進囚車運回京城。軍隊都由鍾會統領,進攻劍閣,沒有攻下來,只得撤退。西蜀的軍隊占據天險地勢死守。鄧艾於是率軍到綿竹,經過激烈的戰鬥,斬殺諸葛瞻。
姜維等聽說諸葛瞻已被打敗,率部下向東到巴西郡。鍾會於是率兵到達涪縣,同時派遣胡烈、田續、龐會等追趕姜維。鄧艾率兵逼向成都,劉禪向鄧艾投降,又派人命令姜維放下武器,向鍾會投降。姜維行至廣漢妻阝縣,下令手下將士放下武器,向鍾會投降,將自己的符節送給胡烈,又從東道向鍾會投降。鍾會上書說:「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不顧一切地逃跑,想奔向成都。我於是派遣司馬夏侯咸、護軍胡烈等,經過劍閣,出新都、大渡等地,攔截敵人的去路,參軍受爰青彡、將軍句安等從後追擊,參軍皇甫閏、將軍王買等從涪縣南攻敵人的腹部。我則占據涪縣為東西兩路派援。姜維等統領步兵、騎兵四五萬人,擁有精良的裝備,沿川谷幾百里向西移兵。
我命令夏侯咸、皇甫閏等分開幾路,各占據有利地勢,張開網羅,南邊堵住逃向吳地的去路,西邊堵住撤向成都的退路,北面斷絕各條小路,從四面包圍姜維,使他無路可走,無地可藏。我又發布告示,指給他們生還之路。敵人知道氣數已盡,只得解甲投誠,收繳印綬上萬,武器和戰利品堆積如山。從前虞舜揮舞干戈,有苗氏臣服;武王伐紂,陳師牧野,紂兵都反戈以擊。有征討之勢而不必動用武力,保全一國為上策,攻破敵兵為下策,這是帝王偉大業績。保全一國為上策,破壞一國為下策,這是用兵的道理。陛下胸懷聖德,堪與聖王比美,宰輔則忠心輔佐,賢明如同周公旦。陛下哺育百姓,伐討不義之徒,落後地區極慕中原的風尚,無不心悅誠服。
王師出兵,時機已到,不攻自破,萬里同風,各地齊心。我等奉詔,宣揚王道,恢復政治,安撫將士,免去他們的租賦和勞役,以道德和法規,為他們移風易俗,百姓歡欣鼓舞,安居樂業。」鍾會下令禁止將士搶掠,禮賢下士,用以安撫蜀地官吏。和姜維的關係很好,十分融洽。十二日,朝廷下詔說:「鍾會摧枯拉朽,所向無敵,控制各城,布下天羅地網,蜀國大將,束手投降。考慮問題周全,所以戰無不勝,被殲之敵,有一萬人左右,全勝而歸,有徵無戰。平定安撫西蜀,使得邊疆和平無事。封鍾會為司徒,並封縣侯,封邑萬戶。封他的兩個兒子為亭侯,封邑各一千戶。」鍾會氣量很小,心懷鬼胎,因為鄧艾受朝廷的聖旨,行事專斷,於是秘密告狀,說鄧艾要反叛。於是朝廷下令用囚車關押鄧艾,送回京城。司馬昭怕鄧艾不服命令,命令鍾會進軍成都,監軍衛馞打前陣,拿着司馬昭親筆書寫的命令通告鄧艾的部下,鄧艾的軍隊都放下武器,於是押鄧艾進囚車。
鍾會最怕的是鄧艾。鄧艾被押後,鍾會馬上趕到成都,統率大軍,威震西蜀。自認為功名天下無比,不願再屈居人下。加之猛將精兵都控制在自己手中,於是舉兵反叛。他想派姜維等統率西蜀將兵出斜谷,自己統率大軍隨從在後,到了長安以後,下令騎兵走陸道,步兵走水道,順着渭水入黃河,估計五天就可以抵達孟津,與騎兵在洛陽會師,一朝可擁有天下。鍾會得到司馬昭的信,說:「我擔心鄧艾不服命令,今派遣中護軍賈充率步兵和騎兵萬餘人入斜谷,駐紮在樂城。我親自率十萬大軍駐紮在長安。我們不久就可以相見了。」鍾會看完信後,大驚失色對親信說:「僅僅抓獲鄧艾,司馬昭知道我一人完全可以勝任,這次來的軍隊如此眾多,一定發現我有反叛之心,我們應當迅速出發。如果順利,可以得天下。如果不順,退回西蜀,還可以學劉備偏安一隅。自以淮南之戰以來,我從未失策,已遠近聞名。在我這樣功高名盛的情況,我哪能有好的歸宿呢?」
鍾會在景元五年(264)正月十五日來到成都。第二天,召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的將士以及西蜀的舊官,在蜀國朝堂為魏明帝郭皇后發喪。並假借皇太后遣命,說讓鍾會起兵廢掉司馬昭,並假借詔書顯示給前來的人,讓他們表示意見,並把諸將議論表示同意的話寫在版上,作為憑證,委派親信率領各路軍隊。他所請來的各位官吏都被關在益州各官府中,城門、房門都關得牢牢的,派兵嚴加看守。鍾會部下帳下督丘建原來屬胡烈舊屬,胡烈把他推薦給司馬昭。鍾會召他跟隨自己征蜀,對他很器重。丘建同情胡烈被獨關一室,對鍾會說,應派一名親信為胡烈端飯倒水,諸將也應按例備一員侍從。胡烈編造謊言告訴親信侍從,又給兒子寫信,說:「丘建秘密傳遞消息說,鍾會已挖好大坑,準備了幾千根白棒,想請所有其他部隊的兵士,給他們戴上白瞁(一種帽子),並授以散將官,然後一個個用棍棒打死,埋在坑中。」很多牙門將的親兵都傳說此事,一夜之間眾牙門都知道這個消息了。有人對鍾會說:「應把牙門騎督以上的官吏全都殺死。」鍾會猶豫不決。
十八日中午,胡烈部下與胡烈的兒子出門敲鼓,其他各路將士不約而同都出來擊鼓,也沒有人統領,爭先恐後地湧向城門。當時剛給姜維鎧甲兵器,說外面有喧擾之聲,好像着火了。過了不久,說有士兵湧向城門,鍾會很驚訝,問姜維:「這些兵看來想要搗亂,怎麼辦?」姜維說:「只有殺掉他們。」鍾會派兵把關押在屋內的牙門郡守全部殺死。這時屋內有人拿着桌子頂門。士兵撞門,還是不能打開。過了片刻,門外有人架梯登上城門,有的燒屋子,秩序混亂不堪,箭如雨下。那些還沒有被殺的牙門、郡守衝出屋子,與其部下會合,姜維領着鍾會左沖右殺,殺死五六人,經過一番格鬥,姜維被殺,眾人又一擁而上,殺死鍾會。那年,鍾會四十歲。當時將士死傷好幾百人。當初,鄧艾為太尉,鍾會為司徒,兩人都持節、都督諸軍事,結果都未被朝廷處死,卻在內訌中喪生。鍾會兄鍾毓在景元四年死,鍾會竟然不知不問。鍾毓兒子鍾邕也與鍾會一同被殺。鍾會的侄子鍾毅、鍾峻、鍾秥等被捕入獄,應論死罪。司馬昭代表皇帝下詔說:「鍾峻等祖父鍾繇,在曹操、曹丕、曹睿三朝任三公,輔佐王命,創立功勳,在祖廟中有其牌位,其父鍾毓,歷任京官、外職,頗有政績。從前楚國顧念子文的功績,不把他的後代斬盡殺絕。
晉國念及趙衰、趙盾的忠貞,而不使趙家絕後。因為鍾會、鍾邕的罪孽而斷盡鍾繇的子孫,我深表同情。因此,可以赦免鍾峻、鍾秥兄弟,有官爵的維持原狀,但鍾毅及邕的子孫應伏法。」也有人說,因為鍾毓曾向司馬昭告密,說鍾會使用權術,不可授予專斷的大權,因此司馬昭才赦免了鍾峻兄弟。當初,司馬昭想派鍾會攻打西蜀,西曹屬邵悌求見,說:「現在派遣鍾會率十萬大軍攻打西蜀,我認為,鍾會是單身漢,沒有家室子弟留着做人質,不如派他人去。」司馬昭笑着說:「我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西蜀為我國大患,百姓不得安寧。我今討伐,易如反掌,而眾人都說不能討伐西蜀。如果人心膽怯,則智慧與英勇都不復存在。智慧和勇敢都沒有,卻強迫他們去戰鬥,那只會被敵人打敗。
只是鍾會與我想到一起,今派遣他攻打西蜀,一定能平定西蜀。至於平蜀之後,即使像你所顧慮的那樣,但是他鍾會哪能一下子就成事呢?不要和敗軍之將談論勇敢,不要和亡國的士大夫談論救亡存國,這是因為他們嚇破了膽。如果蜀國滅後,活下來的人一定驚恐萬狀,他們再也不敢奢望恢復舊制了。至於內地的將士都願意早日回到家鄉,不願意和鍾會一起反叛。如果鍾會作亂,他只有自取滅亡。你不要顧慮,但請要保密。」等到鍾會告密說鄧艾要反叛,司馬昭要率兵西行,邵悌又說:「鍾會統率的兵力比鄧艾的要多五六倍,只須下令叫他抓住鄧艾就行,閣下不必親自遠征。」司馬昭說:「你難道忘了前時說過的話了嗎?又為什麼說我不該前行呢?雖然如此,但是我們這裡所商量的話千萬不要泄露。我應當憑信義對待別人,只要別人不辜負我。我怎麼能在他人之前生疑心呢?近日賈充問我:『很懷疑鍾會嗎?』我說:『如果今天派遣你外出,難道我也懷疑你嗎?』賈充無話以對。
等我到了長安,事情就該解決了。」等司馬昭到了長安,果然鍾會已死,誠如所料。鍾會曾認為《易經》沒有互體,論述才性異同。鍾會死後,從他家獲得一部書,共有二十篇,名叫《道論》,實際所論卻是法家刑名之學,文章像是鍾會所寫的。當初,鍾會二十歲時與山陽縣的王弼齊名。王弼好談論儒道,有才氣,好辯論,注過《易經》、《老子》,做過尚書郎,二十多歲就死了。
評:王凌品格和氣節很高尚,毋丘儉才識出眾,諸葛誕威嚴剛毅,鍾會精通策略,各以才華聞名,當上大官,可惜好高鶩遠,而志節迂曲,沒有考慮到潛伏着的災難,以致被夷滅三族,他們難道還不夠糊塗嗎?鄧艾秉性強勇,立功名,可惜不懂得如何防患,以致災禍很快來臨。他能深知遠敵諸葛恪,卻看不見自己身邊的危險。古人說:「眼睛能看見毫毛一樣細微的東西,卻看不見自己的睫毛。」鄧艾大概就是這種人吧![2]
作者簡介
陳壽(233-297),字承祚,西晉史學家,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幼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入晉以後,歷任著作郎、長平太守、治書待御史等職。280年,晉滅東吳,結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並《三國志》。歷經10年艱辛,陳壽完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巨著《三國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