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虞陸張駱陸吾朱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三國志·虞陸張駱陸吾朱傳出自《三國志》,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為一書。《三國志》是一部紀傳體三國史,書中有440名三國歷史人物的傳記,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1]
原文
虞翻字仲翔,會稽餘姚人也。太守王朗命為功曹。孫策征會稽,翻時遭父喪,衰絰詣府門,朗欲就之,翻乃脫衰入見,勸朗避策。朗不能用。拒戰敗績,亡走浮海。翻追隨營護,到東部候官,候官長閉城不受,翻往說之,然後見納。朗謂翻曰:「卿有老母,可以還矣。」翻既歸,策復命為功曹,待以交友之禮。身詣翻第。
策好馳騁遊獵,翻諫曰:「明府用烏集之眾,驅散附之士,皆得其死力,雖漢高帝不及也。至於輕出微行,從官不暇嚴,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故曰龍魚服,困於豫且,白蛇自放,劉季害之,願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時有所思,端坐悒悒,有裨諶草創之計,是以行耳。」翻出為富春長。策薨,諸長吏並欲出赴喪,翻曰:「恐鄰縣山民或有奸變,遠委城郭,必致不虞。」因留制服行喪。諸縣皆效之,咸以安寧。後翻州舉茂才,漢召為侍御使,曹公為司空辟,皆不就。
翻與少府孔融書,並示以所着《易注》。融答書曰:「聞延陵之理樂,睹吾子之治《易》,乃知東南之美者,非徒會稽之竹箭也。又觀象雲物,察應寒溫,原其禍福,與神合契,可謂探賾窮通者也。」會稽東部都尉張紘又與融書曰:「虞仲翔前頗為論者所侵,美寶為質,雕摩益光,不足以損。」
孫權以為騎都尉。翻數犯顏諫爭,權不能悅。又性不協俗,多見謗毀,坐徙丹楊涇縣。呂蒙圖取關羽,稱疾還建業,以翻兼知醫術,請以自隨,亦欲因此令翻得釋也。後蒙舉軍西上,南郡太守麋芳開城出降。蒙未據郡城而作樂沙上。翻渭蒙曰:「今區區一心者麋將軍也,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答乎?」蒙即從之。時城中有伏計,賴翻謀不行。關羽既敗,權使翻筮之,得《兌》下《坎》上,《節》,五爻變之《臨》,翻曰:「不出二日,必當斷頭。」果如翻言。權曰:「卿不及伏羲,可與東方朔為比矣。」魏將于禁為羽所獲,系在城中,權至釋之,請與相見。他日,權乘馬出,引禁並行,翻呵禁曰:「爾降虜,何敢與吾君齊馬首乎!」欲抗鞭擊禁,權呵止之。後權於樓船會群臣飲,禁聞樂流涕,翻又曰:「汝欲以偽求免邪?」權帳然不平。
權既為吳王,歡宴之末。自起行酒,翻伏地陽醉,不持。權去,翻起坐。權於是大怒,手劍欲擊之,侍坐者莫不惶遽。惟大司農劉基起抱權諫曰:「大王以三爵之後殺善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且大王以能容賢畜眾,故海內望風,今一朝棄之,可乎?」
權曰:「曹孟德尚殺孔文舉,孤於虞翻何有哉!」基曰:「孟德輕害士人,天下非之。
大王躬行德義,欲與堯、舜比隆,何得自喻於彼乎?「翻由是得免。權因敕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
翻常乘船行,與麋芳相逢,芳船上人多欲令翻自避,先驅曰:「避將軍船!」翻厲聲曰:「失忠與信,何以事君?傾人二城,而稱將軍,可乎?」芳闔戶不應而遽避之。後翻乘車行,又經芳營勞,吏閉門,車不得過。翻復怒曰:「當閉反開。當開反閉。豈得事宜邪?」芳聞之,有慚色。翻性疏直,數有酒失。權與張昭論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語神仙,世豈有仙人也!」權積怒非一,遂徙翻交州。雖處罪放,而講學不倦,門徒常數百人。又為《老子》、《論語》、《國語》訓注,皆傳於世。
初,山陰丁覽,太末徐陵,或在縣吏之中,或眾所未識,翻一見之,便與友善,終咸顯名。在南十餘年,年七十卒。歸葬舊墓,妻子得還。
翻有十一子。第四子汜最知名,永安初,從選曹朗為散騎中常侍,後為監軍使者,討扶嚴,病卒,汜弟忠,宜都太守。聳,越騎校尉。累遷廷尉,湘東、河間太守昺,廷尉尚書,濟陰太守。
陸績字公紀,吳郡吳人也。父康,漢末為廬江太守。績年六歲,於九江見袁術。術出橘,績懷三枚,去,拜辭墮地,術謂曰:「陸郎作賓客而懷橘乎?」績跪答曰:「欲歸遺母。」術大奇之。孫策在吳,張昭、張紘、秦松為上賓,共論四海未泰,須當用武治而平之,績年少末坐,遙大聲言曰:「昔管夷吾相齊桓公,九合諸候,一匡天下,不用兵車。孔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今論者不務道德懷取之術,而惟尚武,績雖童蒙,竊所未安也。「昭等異焉。
績容貌雄壯,博學多識,星曆算數無不該覽。虞翻舊齒名盛,龐統荊州令士,年亦差長,皆與績友善。孫權統事,闢為奏曹掾,以直道見憚,出為鬱林太守,加偏將軍,給兵二千人。績既有躄疾,又意在儒雅,非其志也。雖有軍事,着述不廢,作《渾天圖》,注《易》釋《玄》,皆傳於世。豫自知亡日,乃為辭曰:「有漢志士吳郡陸績,幼敦《詩》、《書》,長玩《禮》、《易》受命南征,遘疾遇厄,遭命不幸,嗚呼悲隔!」又曰:「從今已去,六十年之外,車同軌,書同文,恨不及見也。」年三十二卒。
長子宏,會稽南部都尉,次子睿,長水校尉。
張溫字惠恕,吳郡吳人也。父允,以輕財重士,名顯州郡,為孫權東曹掾。卒。溫少修節操,容貌奇偉。權聞之,以問公卿曰:「溫當今與誰為比?」大(司)農劉基曰:「可與全琮為輩。」太常顧雍曰:「基未詳其為人也。溫當今無輩。」權曰:「如是,張允不死也。」徵到延見,文辭占對,觀者傾竦,權改容加禮。罷出,張昭執其手曰:「老夫托意,君宜明之。」拜議郎、選曹尚書,徙太子太傅,甚見信重。
時年三十二,以輔義中郎將使蜀。權謂溫曰:「卿不宜遠出,恐諸葛孔明不知吾所以與曹氏通意,(以)故屈卿行。若山越都除,便欲大構於蜀。行人之義,受命不受辭也。」溫對曰:「臣入無腹心之規,出無專對之用,懼無張老延譽之功,又無子產陳事之效。然諸葛亮達見計數,必知神慮屈申之宜,加受朝廷天覆之惠,推亮之心,必無疑貳。」溫至蜀,詣闕拜章曰:「昔高宗以諒闇昌殷祚於再興,成王以幼沖隆周德於太平,功冒溥天,聲貫罔極。今陛下以聰明之姿,等契往古,總百揆於良佐,參列精這炳耀,遐邇望風,莫不欣賴。吳國勤任旅力,清澄江滸,願與有道平一宇內,委心協規,有如河水,軍事興煩,使役乏少,是以忍鄙倍之羞,使下臣溫通致情好。陛下敦祟禮義,未便恥忽。臣自(入)遠境,及即近郊,頻蒙勞來,恩詔輒加,以榮自懼,悚怛若驚。謹奉所齎函書一封。」蜀甚貴其才。還,頃之,使入豫章部伍出兵,事業未究。
權既陰銜溫稱美蜀政,又嫌其聲名大盛,眾庶炫惑,恐終不為己用,思有以中傷之,會暨艷事起,遂因此發舉。艷字子休,亦吳郡人也,溫引致之,以為選曹郎,至尚書。
艷性狷厲,好為清議,見時郎署混濁淆雜,多非其人,欲臧否區別,賢愚異貫。彈射百僚,核選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污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而怨憤之聲積,浸潤之譖行矣。競言艷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愛憎不由公理。艷、彪皆坐自殺。溫宿與艷、彪同意,數交書疏,聞問往還,即罪溫。權幽之有司,下令曰:「昔令召張溫,虛己待之,既至顯授,有過舊臣,何圖凶丑,專挾異心!昔暨艷父兄,附於惡逆,寡人無忌,故近而任之,欲觀艷何如。察其中問,形態果見。
而溫與之結連死生,艷所進退。皆溫所為頭角,更相表里,共為腹背,非溫之黨,即就疵瑕,為之生論。又前任溫董督三郡,指撝吏客及殘餘兵,時恐有事,欲令速歸,故授棨戟,獎以威柄。乃便到豫章,表討宿惡,寡人信受其言。特以繞帳、帳下、解煩兵五千人付之。後聞曹丕自出淮、泗,故豫敕溫有急便出。而溫悉內諸將,布於深山,被命不至。賴丕自退。不然,已往豈可深計,又殷禮者,本占候召,而溫先後乞將到蜀,扇揚異國,為之譚論。又禮之還,當親本職,而令守尚書戶曹郎,如此署置,在溫而已。又溫語賈原,當薦卿作御史,語蔣康,當用卿代賈原,專衒賈國恩,為己形勢。揆其奸心,無所不為。不忍暴於市朝,今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嗚呼溫也,免罪為幸!」
將軍駱統表理溫曰:「伏惟殿下,天生明德,神啟聖心,招髦秀於四方,署俊乂於宮朝。多士既受普篤之恩,張溫又蒙最隆之施。而溫自招罪譴,孤負榮遇,念其如此,誠可悲疚。然臣周旋之間,為國觀聽,深知其狀,故密陳其理。溫實心無他情,事無逆跡,但年紀尚少,鎮重尚淺,而戴赫烈之寵,體卓偉之才,亢臧否之譚,效褒貶之議。
於是務勢者妒者寵,爭名者嫉其才,玄默者非其譚,瑕釁者諱其議,此臣下所當詳辨,明朝所當究察也,昔賈誼,至忠之臣也,漢文,大明之君也,然而絳、灌一言,賈誼遠退。何者?疾之者深,譖之者巧也。然而誤聞於天下,失彰於後世,故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也。溫雖智非從橫,武非虓武,然其弘雅之素,英秀之德,文章之采,論議之辯,卓躒冠群,煒曄曜世,世人未有及之者也。故論溫才即可惜,言罪則可恕。
若忍威烈以赦盛德,有賢才以敦大業,固明朝之休光,四方之麗觀也。國家之於暨艷,不內之忌族,猶等之平民,是故先見用於朱治,次見舉於眾人,中見任於明朝,亦見交於溫也。君臣之義,義之最重,朋友之交,交之最輕者也。國家不嫌於艷為最重之義,是以溫亦不嫌與艷為最輕之交也。時世寵之於上,溫竊親之於下也。夫宿惡之民,放逸山險,則為勁寇,將置平土,則為健兵,故溫念在欲取宿惡,以除勁寇之害,而增健兵之銳也。但自錯落,功不副言。然計其送兵,以比許晏,數之多少,溫不減之。
用之強羸,溫不下之。至於遲速,溫不後之,故得及秋冬之月,赴有警之期,不敢忘恩而遺力也。溫之到蜀,共譽殷禮,雖臣無境外之交,亦有可原也。境外之交,謂無君命而私相從,非國事而陰相聞者也。若以命行,既修君好,因敘己情,亦使臣之道也。故孔子使鄰國,則有私覿之禮。季子聘諸夏,亦有燕譚之義也。古人有言,欲知其君,觀其所使,見其下之明明,知其上之赫赫。溫若譽禮,能使彼嘆之,誠所以昭我臣之多良,明使之得其人,顯國美於異境,揚君命於他邦。是以晉趙文子之盟於宋也,稱隨今於屈建。楚王孫圉之使於晉也,譽左史於趙鞅。亦向他國之輔,而嘆本邦之臣,經傳美之以光國,而不譏之以外交也。王靖內不憂時,外不趨事,溫彈之不私,推之不假,於是與靖遂為大怨,此其盡節之明驗也。靖兵眾之勢,干任之用,皆勝於賈原、蔣康,溫尚不容私以安于靖,豈敢賣恩以協原、康邪?又原在職不勤,當事不堪,溫數對以丑色,彈以急聲。
若其誠欲賣恩作亂,則亦不必貪原也。凡此數者,校之於事既不合,參之於眾亦不驗。
臣竊念人君雖有聖哲之姿,非常之智,然以一人之身御兆民之眾,從層宮之內,瞰四國之外,昭群下之情,求萬機之理,猶未易周也,固當聽察群下之言,以廣聰明之烈。今者人非溫既殷勤,臣是溫又契闊,辭則俱巧,意則俱至,各自言欲為國,誰其言欲為私,倉卒之間,猶難即別。然以殿下之聰睿,察講論之曲直。若潛神留思,纖粗研核,情何嫌而不宣,事何昧而不昭哉?溫非親臣,臣非愛溫者也,昔之君子,皆抑私忿,以增君明。彼獨行之於前,臣恥廢之於後,故遂發宿懷於今日。納愚言於聖聽,實盡心於明朝,非有念於溫身也。「權終不納。
後六年,溫病卒。二弟祗、白,亦有才名,與溫俱廢。駱統字公緒,會稽烏傷人也。
父俊,官至陳相。為袁術所害。統母改適,為華歆小妻,統時八歲,遂與親客歸會稽,其母送之,拜辭上車,面而不顧,其母泣涕於後。御者曰:「夫人猶在也。」統曰:「不欲增母思,故不顧耳。」事適母甚謹。時饑荒,鄉里及遠方客多有睏乏,統為之飲食衰少。其姊仁愛有行,寡歸無子,見統甚哀之,數問其故。統曰:「士大夫糟糠不足,我何心獨飽!」姊曰:「誠如是,何不告我,而自苦若此?」乃自以私粟與統,又以告母,母亦賢之,遂使分施,由是顯名。
孫權以將軍領會稽太守,統年二十,試為烏程相,民戶過萬,咸嘆其惠理。權嘉之,召為功曹,行騎都尉,妻以從兄輔女。統志在補察,苟所聞見,夕不待旦。常勸權以尊賢接士,勤求損益,饗賜之日,可人人別進。問其燥濕,加以密意。誘諭使言,察其志趣。今皆感恩戴義,懷欲報之心。權納用焉。出為建忠中郎將,領武射吏三千人,及淩統死,復領其兵。
是時征役繁數,重以疫癘。民戶損耗,統上疏曰:「臣聞君國者,以據疆土為強富,制威福為尊貴。曜德義為榮顯,永世胤為豐祚。然財須民生,強賴民力,威恃民勢,福由民殖,德俟民茂。義以民行,六者既備,然後應天受祚,保族宜邦。《書》曰:」眾非後無能胥以寧,後非眾無以辟四方『。推是言之,則民以君安,君以民濟,不易之道也。今強敵未殄,海內未乂,三軍有無已之役,江境有不釋之備,征賦調數,由來積紀,加以殃疫死喪之災,郡縣荒虛,田疇蕪曠,聽聞屬城,民戶浸寡,又多殘老,少有丁夫,聞此之日,心若焚燎。
思尋所由,小民無知,既有安土重遷之性,且又前後出為兵者,生則困苦無有溫飽,死則委棄骸骨不反,是以尤用戀本畏遠,同之於死。每有徵發,羸謹居家重累者先見輸送。小有財貨,傾居行賂,不顧窮盡。輕剽者則迸入險阻,黨就群惡。百姓虛竭,嗷然愁擾,愁擾則不營業,不營業則致窮困,致窮困則不樂生,故口腹急,則奸心動而攜叛多也。又聞民間,非居處小能自供,生產兒子,多不起養,屯田貧兵,亦多棄子。天則生之,而父母殺之。既懼干逆和氣,感動陰陽。且惟殿下開基建國,乃無窮之業也。強鄰大敵非造次所滅,疆場常守非期月之戍,而兵民減耗,後生不育。
非所以歷遠年,致成功也。夫國之有民,猶水之有舟,停則以安,擾則以危,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勝,是以聖王重焉,禍福由之,故與民消息,觀時制政。方今長吏親民之職,惟以辦具為能,取過目前之急,少復以恩惠為治,副稱殿下天覆之仁,勤恤之德者。
官民政俗,日以雕弊,漸以陵遲,勢不可久。夫治疾及其未篤,除患貴其未深,願殿下少以萬機餘閒,留神思省,補復荒虛,深圖遠計,育殘餘之民,阜人財之用,參曜三光,等崇天地。臣統之大願,足以死而不朽矣。「權感統言,深加意焉。
以隨陸遜破蜀軍於宜都,遷偏將軍。黃武初,曹仁攻濡須,使別將常雕等襲中洲,統與嚴圭共拒破之,封新陽亭侯,後為濡須督。數陳便宜,前後書數十上,所言皆善,文多故不悉載。尤以占募在民間長惡敗俗,生離叛之心,急宜絕置,權與相反覆,終遂行之。年三十六,黃武七年卒。陸瑁字子璋,丞相遜弟也。少好學篤義。陳國陳融、陳留濮陽逸、沛郡蔣纂、廣陵袁迪等,皆單貧有志。就瑁游處,瑁割少分甘,與同豐約。
及同郡徐原,爰居會稽,素不相識,臨死遺書,托以孤弱,瑁為起立墳墓,收導其子,又瑁從父績早亡,二男一女,皆數歲以還,瑁迎攝養,至長乃別。州郡辟舉,皆不就。
時尚書暨艷盛明臧否,差斷三署。頗揚人暗昧之失,以顯其謫。瑁與書曰:「夫聖人嘉善矜愚,忘過記功,以成美化。加今王業始建,將一大統,此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也,若令善惡異流,貴汝潁月旦之評,誠可以厲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遠模仲尼之泛愛,中則郭泰之弘濟,近有益於大道也。」艷不能行,卒以致敗。
嘉禾元年,公車征瑁,拜議郎、選曹尚書。孫權忿公孫淵之巧詐反覆,欲親征之,瑁上疏諫曰:「臣聞聖王之御遠夷,羈縻而已,不常保有,故古者制地,謂之荒服,言慌惚無常,不可保也。今淵東夷小丑,屏在海隅,雖托人面,與禽獸無異。國家所為不愛貨寶遠以加之者,非嘉其德義也,誠欲誘納愚弄,以規其馬耳。淵之驕黠,恃遠負命,此乃荒貊常態,豈足深怪?昔漢諸帝亦嘗銳意以事外夷,馳使散貨,充滿西域,雖時有恭從,然其使人見害,財貨並沒,不可勝數。
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越巨海,身踐其土,群臣愚議,竊謂不安。何者?北寇與國,壤地連接,苟有間隙,應機而至。夫所以越海求馬,曲意於淵者,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棄本追末,捐近治遠,忿以改規,激以動眾,斯乃猾虜所願聞,非大吳之至計也。又兵家之術,以功役相疲,勞逸相待,得失之間,所覺輒多。且沓渚去淵,道里尚遠,今到其岸,兵勢三分,使強者進取,次當守船,又次運糧,行人雖多,難得悉用。加以單步負糧,經遠深入,賊地多馬,邀截無常。若淵狙詐,與北未絕,動眾之日,唇齒相濟。若實孑然無所憑賴,其畏怖遠迸,或難卒滅。使天誅稽於朔野,山虜承間而起,恐非萬安之長慮也。」權未許。
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誅暴亂,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無事,從容廟堂之上,以餘議議之耳。至於中夏鼎沸,九域盤互之時,率須深根固本,愛力惜費,務自休養,以待鄰敵之闕,未有正於此時,舍近治遠,以疲軍旅者也。
昔尉佗叛逆,僭號稱帝,於時天下乂安,百姓殷阜,帶甲之數,糧食之積,可謂多矣,然漢文猶以遠征不易,重興師旅,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場猶警,雖蚩尤,鬼方之亂,故當以緩急差之,未宜以淵為先。願陛下抑威住計,暫寧六師,潛神嘿規,以為後圖,天下幸甚。「權再覽瑁書,嘉其詞理端切,遂不行。
初,瑁同郡聞人敏見待國邑,優於宗修,惟瑁以為不然,後果如其言。赤烏二年,瑁卒。子喜亦涉文籍,好人倫,孫皓時為選曹尚書。
吾粲字孔休,吳郡烏程人也。孫河為縣長,粲為小吏,河深奇之。河後為將軍,得自選長吏,表粲為曲阿丞,遷為長史,治有名跡。雖起孤微,與同郡陸遜、卜靜等比肩齊聲矣。孫權為車騎將軍,召為主簿,出為山陰令,還為參軍校尉。
黃武元年,與呂范、賀齊等俱以舟師拒魏將曹休於洞口。值天大風,諸船綆紲斷絕,漂沒着岸,為魏軍所獲,或覆沒沉溺,其大船尚存者,水中生人皆攀緣號呼,他吏士恐船傾沒,皆以戈矛撞擊不受。粲與黃淵獨令船人以承取之,左右以為船重必敗。粲曰:「船敗,當俱死耳!人窮,奈何棄之。」粲、淵所活者百餘人。
還,遷會稽太守,召處士謝譚為功曹,譚以疾不詣,粲教曰:「夫應龍以屈伸為神,鳳皇以嘉鳴為貴,何必陷形於天外,潛鱗於重淵者哉?」粲募合人眾,拜昭義中郎將,與呂岱討平山越,入為屯騎校尉、少府,遷太子太傅。遭二宮之變,抗言執正,明嫡庶之分,欲使魯王霸出駐夏口,遣楊竺不得令在都邑。又數以消息語陸遜,遜時駐武昌,連表諫爭。由此為霸、竺等所譖害,下獄誅。
朱據字子范,吳都吳人也。有姿貌膂力,又能論難。黃武初,征拜五官郎中,補侍御史。是時選曹尚書暨艷,疾貪污在位,欲沙汰之。據以為天下未定,宜以功覆過,棄瑕取用,舉清厲濁,足以沮勸,若一時貶黜,懼有後咎。艷不聽,卒敗。
權咨嗟將率,發憤嘆息,追思呂蒙、張溫,以為據才兼文武,可以繼之,自是拜建義校尉,領兵屯湖孰。黃龍元年,權遷都建業,征據尚公主,拜左將軍,封雲陽侯。謙虛接士,輕財好施,祿賜雖豐而常不足用。嘉禾中,始鑄大錢,一當五百。後據部曲應受三萬緡,工王遂詐而受之,典校呂壹疑據實取,考問主者,死於杖下,據哀其無辜,厚棺斂之。壹又表據吏為據隱,故厚其殯。權數責問據,據無以自明,藉草待罪。數月,典軍吏劉助覺,言王遂所取,權大感寤,曰:「朱據見枉,況吏民乎?」乃窮治壹罪,賞助百萬。赤烏九年,遷驃騎將軍。遭二宮構爭,據擁護太子,言則懇至,義形於色,守之以死,遂左遷新都郡丞。未到,中書令孫弘譖潤據,因權寢疾,弘為詔書追賜死,時的五十七。孫亮時,二子熊、損各復領兵,為全公主所謂,皆死。永安中,迫錄前功,以熊子宣襲爵雲陽侯,尚公主。孫皓時,宣至驃騎將軍。
評曰:「虞翻古之狂直,因難免乎末世,然權不能容,非曠宇也。陸績之於揚《玄》,是仲尼之左丘明,老聘之嚴周矣;以瑚璉之器,而作守南越,不亦賊夫人歟!
張溫才藻俊茂,而智防未備,用致艱患。駱統抗明大義,辭切理至,值權方閉不開。陸瑁篤義規諫,君子有稱焉。吾粲、朱據遭罹屯蹇,以正喪身,悲夫!
譯文
(虞翻傳、陸績傳、張溫傳、駱統傳、陸瑁傳、吾粲傳、朱據傳)
虞翻傳,虞翻,字仲翔,會稽郡餘姚縣人,會稽太守王朗任用他為功曹。孫策征討會稽,虞翻當時正遭父喪,他披麻戴孝來到郡府門前,王朗想迎接他進府,虞翻於是脫去孝服進去拜見,勸王朗避開孫策。王朗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迎戰孫策而失敗,逃亡到海上。虞翻追隨至海上,並保護着王朗逃到東部候官縣,候官縣長關住城門不放他們進去,虞翻前往勸說,然後才被放進城。王朗對虞翻說:「您家有老母,可以回去。」虞翻回來後,孫策仍然任命他為功曹,用朋友之禮對待他,親自前往他家中拜訪。
孫策愛好馳馬狩獵,虞翻勸諫說:「您動用烏合之眾,駕馭沒有固定依附的士人,能得到他們拚死效力,雖是漢高祖也不及您。至於您輕易地便裝出行。隨從官員來不及整理行裝,官兵們常為此苦惱。作為治人的人不莊重則不能樹立威信,所以白龍化變為魚,就招來豫且射其目,白蛇自我放任,就受到劉邦殺其身。希望您稍加注意。」孫策說:「您說得對。然而我不時思考事情,端坐在家頗為煩悶,有如裨諶草擬稿件時的計慮,故此才出外行獵。」虞翻出任富春縣縣長。
孫策去世時,縣中各長官都想前往奔喪,虞翻說:「恐怕鄰縣山越部族或許會有奸人作亂,我們都遠離城郭,必然會招致不測。」於是留在任所穿着喪服守喪。各縣都仿效他的做法,都得以平安無事。後來虞翻被州里舉薦為茂才,漢朝廷徵召他為侍御史,曹操以司空身份徵召他,他一概不去任職。虞翻與少府孔融通信,並將自己所著的《易注》寄給他看。孔融回信說:「聽說延陵精通音樂,觀看您對《周易》的研究,才知道東南地區的人才之美,並非只有會稽郡的竹箭為彼地名產。
另外《易注》觀察天象星雲,查考氣溫寒暖應運,推究禍福根源,都與神妙莫測的事理契合,可說是探奧索微、通曉事物規律的大作。」會稽東部都尉張郃又與孔融寫信說:「虞仲翔以前常為評論者所貶抑,但精美的寶玉表面上顯得質樸,愈雕磨愈光亮,貶抑對他無所損。」孫權任命虞翻為騎都尉。虞翻多次冒犯孫權而極力諫諍,孫權難於歡承,且他天性不與世俗苟合,故多受人毀謗,故被定罪流放丹楊涇縣。呂蒙圖謀攻擊關羽,聲稱有病回到建業,以虞翻兼通醫術為由,請求讓虞翻跟隨自己,也是想藉此使虞翻得到解脫。
後來呂蒙率領大軍西上,蜀國南郡太守麋芳開城投降。呂蒙沒有進據郡城之內,而在沙灘上作樂慶賀,虞翻對呂蒙說:「如今專心一意投降的只有麋將軍一人,城裡的人怎麼能全都值得相信?為什麼不趕快進城去控制住這座城池呢?」呂蒙立即聽取他的意見。當時城中確實有人策劃埋伏襲擊吳軍的計劃,幸虧採用虞翻建議才未讓其得逞。關羽被打敗後,孫權讓虞翻占筮結局,虞翻得「兌」上「坎」下,卦「節」,五爻而演變為「臨」,虞翻由是說:「不出二日,關羽必定斷頭。」後果真同虞翻所言。孫權說:「你不及伏羲,卻可與東方朔相比。」魏國將領于禁被關羽所擒獲,關押在城中,孫權到後將他釋放出來,請他前來相見。
後來有一天,孫權騎馬外出,帶着于禁一道並肩而行,虞翻呵斥于禁:「你是投降的俘虜,怎敢與我們的主上並駕齊驅呢?」說着他便舉鞭要打于禁,孫權呵斥制止了他。後來孫權在樓船上設宴會集群臣,于禁聽到演奏的音樂流下了眼淚。虞翻又說:「你想以虛情假意來求得脫身嗎?」孫權頗為悵然不快。孫權當上吳王,在歡慶宴會快要結束時,親自起身巡行斟酒,虞翻趴在地上裝醉,不端酒杯。孫權一離開,他就坐起來。
孫權於是非常憤怒,手裡抽劍要刺他,陪坐的人無不惶恐驚懼,只有大農劉基起身抱住孫權勸說:「大王因酒過三巡之後親手殺死有名望之人,雖說虞翻有罪,但天下人又怎麼知道呢?況且大王因為能容納養蓄廣大賢士,故此海內仰望大王風采。今日一下子因此事而將其拋棄,值得嗎?」孫權說:「曹操尚且殺死孔融,我對虞翻又有什麼憐惜的。」劉基說:「曹操輕率地殺害士人,天下人都非議他。大王躬行仁德恩義,期望與堯、舜相比肩,怎麼能自比曹操呢?」虞翻由是免去一死。孫權因此事告喻左右,自今以後酒後說殺的人,都不得殺。虞翻曾經乘船出行,與麋芳相遇,麋芳船上的人大多想讓虞翻自動把船讓開,站在船頭的人說:「讓開將軍的船!」虞翻厲聲地說:「拋失忠誠與信義,憑什麼侍奉君主?丟棄了人家委託的兩座城池,反而自稱將軍,有什麼道理?」麋芳緊閉船窗不應聲,並迅速避讓虞翻的船。
後來虞翻乘車出行,又經過麋芳軍營的大門,營中軍官將營門關上,虞翻的車無法通過。虞翻又惱怒地說:「該關時反而打開,該開時反而關閉,豈有這樣作事的!」麋芳聽了此話,面露羞愧之色。虞翻性格疏朗率直,多次因酒犯罪。孫權與張昭談論神仙事情,虞翻手指張昭說:「那些都是死人,反而說是神仙,世上豈有什麼仙人啊!」孫權對虞翻積壓的怒氣已不是一次,於是將他流放到交州。雖然因獲罪而流放他鄉,但虞翻卻講學不倦,學生常多達數百人。又為《老子》、《論語》、《國語》作注釋,都流傳於世。當初,山陰人丁覽、太末人徐陵,或身處縣吏之中,或尚未為眾人所了解,虞翻一見他們,就和他們相處友好,最後都獲得顯赫的名聲。虞翻在南方十幾年,七十歲時去世,靈柩運回餘姚祖先墓地安葬,妻子兒女也得以返歸故里。
陸績傳,陸績,字公紀,吳郡吳縣人。他的父親陸康,漢朝末年為廬江太守。陸績六歲時,在九江見到袁術。袁術拿出橘子招待他,陸績揣了三個在懷裡,臨走時,因跪拜告辭而橘子掉了下來,袁術對他說:「陸郎作客還要藏橘於懷?」陸績跪着回答說:「打算帶回去給母親吃。」袁術對他大為驚奇。孫策在吳郡,張昭、張郃、秦松是他的上賓,他們一塊討論天下未定,應當用武力來平定,陸績年紀小坐在末席,遠遠地大聲說:「從前管夷吾為齊桓公的相國,九合諸侯,一統天下,不用兵卒戰車。孔子有言:『遠方之人不歸服,則修治仁德招順他們。』現在你們不討論如何致力於用道義仁德來安取天下的方法,而只崇尚武力,陸績我雖是年幼無知者,但心中也認為不適當。」張昭等人對他深感奇異。陸績外貌雄壯,博學多知,天文、曆法、算數無不遍覽。虞翻在耆宿中負有盛名,龐統在荊州是有名賢士,他們都與陸績年齡相差一大截,但都與他很友好。
孫權掌管國事,徵召陸績為奏曹掾。他因說話直率而被人忌憚,故外任為鬱林太守,加授為偏將軍,授予兵員二千。陸績既有腿足毛病,又志在研究經典,故帶兵行陣並不是他的志向。雖說有軍事在身,但著述並不中斷,他製作《渾天圖》,注釋《周易》和《太玄》,都流傳於世。他預知到自己的死期,於是給自己作好了輓辭:「漢朝志士,吳郡陸績,幼愛《詩》、《書》,長習《禮》、《易》,受命南征,染病遭厄,壽命不長,痛與世隔!」又說:「自現在開始,計六十年後,車同軌、書同文,遺憾我不得見。」他三十二歲就去世。陸績長子陸宏,任會稽南部都尉;次子陸睿又,任長水校尉。
張溫傳,張溫,字惠恕,吳郡吳縣人。他的父親張允,因輕視錢財重視賢士,聲名顯揚州郡,任孫權的東曹掾,隨後去世。張溫從小就修養節操,容貌奇異偉岸。孫權聽說,就詢問朝中大臣說:「張溫能與當今何人相比?」大司農劉基說:「可與全琮同等。」太常顧雍說:「劉基未詳細了解到張溫為人。張溫當今無人可比。」孫權說:「如果是這樣,則張允就算沒有死!」於是徵召張溫請與之相見。張溫談吐文雅對答如流,旁觀者傾慕,孫權為之改容加禮。召對完畢出宮,張昭握着張溫的手說:「老夫把心意託付你,你應該明白。」於是孫權任命張溫為議郎、選曹尚書,又升為太子太傅,很受信任重視。紅潮網
張溫三十二歲時,以輔義中郎將身份出使蜀國。孫權對他說:「您本不宜遠出,只是擔心諸葛亮不了解我所以與曹操往來的用意,故委屈您出行。如果山越禍患全部消除,我們便會對曹丕大舉進攻。作使者的道理,即接受命令但不接受言辭。」張溫回答說:「我在國內沒有作過親信大臣的謀劃,出行外交沒有獨自應對的才能,恐怕沒有張孟播揚國家聲譽的能力,又無子產闡述事理的功效。然而諸葛亮見識深徹,精於謀劃,必定了解您的神明思慮和屈伸權宜之計,加上朝廷天降恩惠,推測諸葛亮之心,一定不會有什麼猜疑。」
張溫到蜀國後,前往宮廷呈上表章說:「古代商高宗守喪卻使殷商國祚再次復興昌盛,周成王年幼卻使周朝德治天下太平,他們功勳普蓋天下,聲威振徹四海。如今陛下以聰明的資質,與古代聖賢等同,賢良大臣輔佐執掌政務,滿朝精英有如群星璀燦,遠近人們仰望您的風采,無不歡欣前來依賴。吳國勤勉軍旅國力以安定江南之地,希望與有道之君一起統一天下,傾心協力同規共謀,有如河水絕無反顧。只因戰事頻頻猛烈,我們可供役使的軍力太少,故此只好忍受卑鄙之徒強加的恥辱。現特派下臣張溫疏通情況表達友情。陛下推崇禮義,不應以此為恥而忽視我的請求。臣自遙遠的邊境,直到貴國首都之郊,頻頻蒙受貴國殊禮接待,恩詔不斷傳至,我受此榮耀感到惶懼,又感到意外的驚奇和不安。謹此奉獻我主致陛下信函一封。」蜀國頗為看重張溫的才幹。
回國不久,被派進豫章郡的部隊出征作戰,但他對軍功沒有追求。孫權既暗恨張溫讚賞蜀國政治,又嫌忌他的聲名過於顯赫,百姓都為他的德行才能所迷惑,擔心他最終不能為自己所用,就考慮用什麼方式來中傷他,正碰上暨艷事件發生,於是藉此機會找出張溫的岔子。暨艷,字子休,也是吳郡人,由張溫把他引薦入朝,被任命為選曹郎,官至尚書。暨艷生性清高嚴厲,喜歡發表清正的言論,因見當時郎署混濁雜亂,大多官員不稱職,想將良莠分開處置,賢能、愚..區別使用。他彈劾百官,考選三署官員,都是貶高就低,降職幾個等級,能在原官位上繼續任職者十不及一,那些居官貪贓卑劣、節操骯髒者,都被貶為軍中小吏,將他們安置在軍營作幕府。於是憤怨之聲越來越高,誣毀讒言四起蔓延,競相控告暨艷和選曹郎徐彪,說他們專用私情,愛憎不出於公理。暨艷、徐彪都因此而被定罪自殺。
張溫向來與暨艷、徐彪意見相合,常有書信來往,互相來往問候,於是又判張溫有罪。孫權將他軟禁在有關官署,下令說:「過去下令徵召張溫,留下官位虛心等待他來,來後讓他位居高官,超過一般舊臣,哪裡料到他竟如此凶壞,專生圖謀不軌之心。過去暨艷父兄,依附兇惡叛逆者,我沒有成見諱忌,故此提拔任用他們,想觀察暨艷表現怎樣。細察他的內心,真實面目果然暴露。而張溫與他結為生死之交,暨艷的所作所為,都是以張溫馬首是瞻,兩人互為表里,成為腹背,只要不是張溫的黨羽,很快就會受到他們的吹毛求疵,讓他們定些虛妄的罪名而受到指責。又先前委任張溫督察三郡,指揮那裡的官吏和殘餘兵卒,當時擔心有戰事發生,想讓他迅速歸返。故此授予他瞈戟,獎賞他威權。
於是他便到豫章,上表請求討伐一貫擾亂的賊人,寡人相信而接受他的建議,特地撥給他繞帳兵、帳下兵、解煩兵五千。後來聽說曹丕親自出軍淮河、泗水一帶,故此我預先下令張溫有緊急情況就隨時出兵,而張溫卻將全部將領集中起來,部署在深山中,受命後卻不趕赴戰場。幸虧曹丕自己退兵,否則,其後果不堪設想。還有殷禮,本來因為他善於占卦卜筮而徵召他來,而張溫先後請求要帶他到蜀國,在他國大肆吹捧宣揚他,為他誇海口說大話。又殷禮回來後,本當回到他的本職,而張溫讓他主持尚書戶曹郎的工作,如此工作安排,全是張溫個人的主意。
又張溫對賈原說,要推薦賈原當御史,又告訴蔣康,說一定用他替代賈原,專門擅自用國家的恩典誇耀賣好,為自己形成勢力,察量他的險惡用心,真是無所不作。我不忍心讓他拋屍街頭,現在將他打發回老家,給他一個低級的小官做。嗚呼張溫,免你死罪作為你的幸運。」將軍駱統上表為張溫申辯:「尊敬的陛下,上天生成您光明的仁德,神靈開啟您聖明的心扉,召集才俊於四方,選拔賢德於宮庭。眾多才學之士已受到您廣厚恩澤的惠沐,張溫則受到最為隆重的恩施。然而張溫自己招罪謫譴,辜負陛下的特殊恩遇,想到他變成這樣,實在可悲可痛。然而為臣在與他交往中,替國家觀察打聽過他,深知他的真實情況,故此詳盡地陳述其中道理。張溫本心並無其他非分的想法,他的行為也無叛逆的跡象,只是年紀尚輕,承擔重任的資歷還淺,就蒙受顯赫的恩寵,發揮卓越拔萃的才幹,發表評論善惡的言論,提出褒貶是非的建議。
於是趨勢者妒忌他的恩寵,爭名者忌恨他的才幹,沉默無為者非議他的評說,劣跡昭彰者忌諱他的議案。這是為臣應當詳盡分辨,朝廷理當深究細察之處。過去賈誼,是至為忠誠之臣,漢文帝是極為英明之君,然而周勃、灌嬰他們一句話,賈誼就被疏遠放逐。為什麼呢?妒忌之深、讒毀之狡使之然。而這也使得漢文帝的錯誤傳聞於天下,過失彰明於後世,所以孔子說過『為君難,為臣亦難』。張溫雖說並無縱橫家的才智,沒有勇威戰將的武功,然而他氣質弘雅,品德優秀,文章華采,論辯敏捷,卓越超群,光彩耀世,時人沒有趕得上他的。所以說張溫的才華令人可惜,說他的罪過實可寬恕。如果陛下克制威烈忍抑怒氣來赦免德才之士,寬恕賢能人才以促進國家大業,這必將成為聖明朝代的美德,光麗四方的壯景。
國家對於暨艷,未將其打入敗類之列,而視同平民,是故他先為朱治所見用,接着受到眾人的推舉,這才能被朝廷任用,亦為張溫知悉而結交。君臣之道義,是所有道義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交情,是所有交情中最輕微的。國家不嫌棄對暨艷行最重要的道義,故而張溫也能不嫌棄與暨艷有最輕微的交情。當時是世人寵愛暨艷在前,張溫私親暨艷在後。一貫作惡的賊人,放縱在深山險處,則會成為勁寇;將他們安置到平原上,就會成為健兵,所以張溫的本意是想攻取一貫作惡的賊人,以便除掉勁寇的禍患,而增加強健兵卒的力量。但是他措施不當,結果與主觀願望相背。然而計算他派出的兵馬,同許晏相比,數量多少,張溫不比他少;這些兵力的強弱,也不比許晏差;至於出兵的遲速,也不比許晏慢。
故此能夠趕在秋冬季節,按照報警的期限奔赴戰場,不敢忘恩而有所怠慢。張溫出使蜀國,同蜀國一道讚譽殷禮,雖說為臣者不應有國外的私交,但也有有情可原之處。所謂國外私交,指的是沒有國君的命令而自己私下交往,並非為了國事而私下傳遞消息。如果因使命而行,既聯絡兩國君主之間的友好,同時由此而談敘個人的交情,這也是外交使臣的本分。所以孔子出使鄰國,便有私人相見之禮;季札聘問諸夏,亦有晏飲暢談之舉。古人有言,要想了解這個國家的君主,就看這個國家的使臣,看到這個國家使臣的聰慧明察,就知道這個國家君主顯赫偉大。
張溫如果稱譽殷禮,能使對方也讚譽他,這實在能顯示我國朝臣多有優秀人才,表明派出的使者得當,能在異國顯示我國的美德,在他邦弘揚我主的英名。是故晉國趙文子到宋國訂立盟約,在屈建面前稱揚隨會;楚國王孫圉出使晉國,在趙鞅耳邊讚譽左史。這也是在別國的輔臣面前,讚嘆本國的大臣,經傳讚美這是張揚國威,而不指責這是與外人交結。王靖其人,在內不憂慮時事,對外不關心軍事,張溫彈劾他並非徇私,追究他也未作假,於是便與王靖結下深仇大怨,這是張溫盡心為臣節操的明證。
王靖軍隊的兵力,重要官員的才幹,都勝過賈原、蔣康,張溫尚且不容私情來求好王靖以得到自身的安全,又怎敢出賣國恩去拉攏賈原、蔣康呢?且賈原在其職位不勤勉任政,處事頗有不稱職的地方,張溫多次用難看的臉色對待他,用嚴厲的言語斥責他。如果張溫真正想出賣國恩謀求作亂,則沒有必要去貪求賈原這樣的人。凡此種種,核對事實既不相符,調查眾人也無證據。為臣私自想到國君雖有聖賢的姿質,異常的智慧,但僅靠自己一人的力量,來統治億萬人民,在深宮之內俯察國家四境,了解臣民情感,尋求萬般國事的處置方法,還是有顧及不周到的地方,一定要傾聽詳察群臣的意見,以增廣明智的功業。
如今別人非難張溫不遺餘力,我相信張溫於生死之交,言辭都很機巧,而意思全在其中,雙方都說為了國家利益,誰又會說是為了私人利益呢?倉卒之間,是非難於立即辨別。然而憑藉陛下的聰明睿智,詳察雙方所言的曲直,如細心深入思慮集中,大小巨細研究核實,那麼事情的真相豈能昧而不明、疑而不清呢?張溫並不親近我,為臣也不偏愛他。從前的君子,都是抑制個人的恩怨,來增進君主的明察。他們在前代作出了表率,為臣在後世也以拋棄這種美德而為恥,故此在今天將自己多年的情懷抒發出來,向陛下奉獻淺陋的見解,實在是想為聖明的朝廷儘自己為臣之心,而不是對張溫個人有什麼眷念之情。」孫權到底還是沒有採納駱統的意見。
六年後,張溫因病去世。他的兩個弟弟張祗和張白,也很有才幹名望,同張溫一起被廢黜。
駱統傳,駱統,字公緒,會稽郡烏傷縣人。他的父親駱俊,官至丞相,被袁術所暗殺。駱統母親改嫁,做了華音欠的妾,駱統當時八歲,於是與親戚一道回到會稽。他的母親送他,他拜辭母親上車後,臉朝前不往後望,他母親哭着跟在車後。趕車的人說:「夫人還在那裡。」駱統說:「不想增添母親的思念,故此不回頭看他。」他事奉嫡母甚為恭謹。當時年歲饑荒,鄉里及遠方來的人大多生活困頓,駱統為了幫助他們而減少自己的飲食。他的姐姐仁愛有德行,守寡無兒回到娘家,看到駱統的樣子心裡十分難過,多次問他是什麼原因。
駱統說:「士大夫們連糟糠都不能吃飽,我哪來心思自己個人吃飽?」他的姐姐說:「真是這樣,為何不告訴我,而自己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於是她就將自己的糧食給了駱統,又將此事告知母親,母親也認為他很賢德,於是叫人分發施捨,由此名聲顯揚。孫權以將軍身份兼任會稽太守,駱統二十歲,被作烏程相試用,烏程百姓超過萬戶,都讚嘆他能仁惠治理。孫權嘉獎他,召他為功曹,代行騎都尉,並將堂兄孫輔的女兒許給他為妻。駱統致力於補救考查時政,如有什麼見聞,他絕不讓事情過夜再辦。他常勸說孫權尊重接待賢良人士,勤勉探究時弊;饗宴賞賜時,可讓大家分別進見,對他們噓寒問暖,施以親密情意,啟發誘導他們說出心裡話,觀察他們的志趣,使他們都感恩戴德,懷着報答之心。
孫權接受了他的建議。出朝外任建忠中郎將,帶領武射吏三千人。及至凌統去世,他又統領凌統的軍隊。其時稅征徭役繁多,加之瘟疫流行,民戶減少,駱統上奏說:「為臣聽說君主治理國家,以占據疆土為強富,控制威福為尊貴,發揚德義為榮耀,永垂胤嗣為大福。然而,財物須靠民眾生產,強盛依賴民眾力量,威權要借民眾勢力,福祚要仗民眾殖養,德行要借民眾興盛,仁義要賴民眾推行,這六個方面完全具備,然後才能順應天命、傳承福祥,保佑王族鞏固國家。
《尚書》有言:『百姓沒有國君就不能相互安寧,國君沒有百姓就無法開疆闢土。』推而言之,則百姓因君王治理而安定,君王因百姓幫助而立國,這是不可變更的法則。如今強敵尚未消滅,天下尚未安定,三軍有無盡的戰爭,江邊有不懈的警備,賦稅徵調,一向積累苛煩,加之瘟疫造成的死喪禍災,郡縣空虛,田野荒蕪。聽到所轄城邑的報告,百姓的戶口日益減少,又多是殘老之人,少有青壯之夫,聽到這種情況之後,為臣心中如火焚急。思慮考究其中原因,主要怪於小民不明事理,他們既有安土重遷的習性,且又因先後出外當兵的人,活着的則生活困苦沒有溫飽,死了則拋屍露骨不能歸葬家園,故此他們更加眷戀故土,害怕遠行,把出門遠行看得與死亡一般可怕。
每次徵調勞役,那些貧窮人家負擔沉重的人先被派送。稍有財產的人,就出家中錢財來行賄賂,不顧傾家蕩產。輕率剽悍之人就逃亡深山險惡之地,與盜匪為伍。百姓困苦虛竭,飢號愁躁,憂愁煩躁就不安心生產,不安心生產則更加招致貧窮,更加貧窮則生活毫無樂趣,故此口腹餓急了,則奸邪之心萌生,而叛逆之眾日廣。又聽說在民間,如果家中生活不能勉強自給的話,生下兒子,大多不去撫養,就連那些屯田兵士,因為貧困也有很多人拋棄孩子。上天送育這些孩子,而作父母者卻將他們殺害,既擔心這種情況會冒犯天地、撼攪陰陽,又想到陛下開創的國家乃是無盡功業,強鄰大敵不是一下子可以殲滅,邊疆防守不是個把月可以撤除,而民兵不斷減損,後生者不得養育,這不是堅持長久年月,最終取得成功的好情景。
國家有百姓,猶如船行水上。水平靜則船安穩,水攪動則船不安,百姓雖愚但不可欺騙,雖弱但不可強壓。所以聖明君主都重視他們,是因為禍福由他們所決定,故此作君主者要溝通與百姓的信息,以便根據時事民情來制定合宜政策。當今官長居於接近百姓的職位,但他們卻以辦事周到為能事,向他們所取的超過目前國家的急需,很少有人再能以恩惠來治理,符合陛下上天有覆蓋大地般的仁義,布施勤勉體恤民情的仁德。官吏的政務、百姓的習俗,日益頹敗,漸至衰微,其勢不能再推延過久。治病要趕在病情未惡化之前,除患要趕在禍患未擴延之際。希望陛下能在日理萬機的繁忙中抽出一點空閒,留神深思,補救不足,深謀遠慮,撫育剩餘之民,增添人財之用,使國家事業與三光(日、月、星)同輝,與天地等齊。為臣駱統這個大願能夠實現,也足以死而不朽了。」孫權深受感動,對他的意見特別重視。駱統因跟隨陸遜擊敗蜀軍於宜都,故升為偏將軍。
黃武初年(222),曹仁進攻濡須,另派部將常雕等攻襲中洲,駱統與嚴圭共同抵抗並將其擊敗。駱統被封爵新陽亭侯,後為濡須督。他多次陳述有益時政的見解,前後上奏書數十次,所說的情況和建議都很有道理,因文字太多故不予記載。其中尤其是他估計招募的措施在民間助長邪惡敗壞風俗,容易使百姓產生叛離之心,應當急切絕止,孫權與他反覆辯證,最後還是按駱統的意見處置。
黃武七年(228),駱統三十六歲時去世。
陸瑁傳,陸瑁,字子璋,丞相陸遜的弟弟。他年少就愛好學習,信守情義。陳國人陳融、陳留人濮陽逸、沛郡人蔣纂、廣陵人袁迪等,都是出身貧寒而心有大志之人,都前與陸瑁交遊相處,陸瑁常分出自己珍美物品與他們共同享受。以至於同郡人徐原,移居會稽,與陸瑁素不相識,臨死前留下遺信,把自己幼小的孩子託付於他,他給徐原修建墳墓,收養教育徐原的兒子。又陸瑁的叔父陸績去世很早,留下兩男一女,都只有幾歲就返歸鄉里,陸瑁將他們接到自己家中撫養,到長大後才分開。州郡徵召舉薦他,他都不去就職。
其時尚書暨艷極為熱衷於對人物褒貶評議,在選議三署官員時,頗喜愛宣揚別人不體面的過失,以顯示自己嚴於譴責。陸瑁致他的信說:「聖人嘉獎善良同情愚昧,忘人過失記人功績,以此成就良好的教化。加之如今帝王基業剛剛建立,將要一統天下,此乃漢高祖棄人之瑕錄用人才的時代,如果能使善惡涇渭分明,崇尚汝潁名士許邵、許靖兄弟月初評議人物的作法,倒確實可以整肅風俗、昌明教化,然而恐怕不容易做到。應當遠則效法孔子泛愛天下,中則學習郭泰普救他人,近則考慮到有益於帝王大業的創建。」暨艷不能照陸瑁所說的去作,終於招致敗亡。
嘉禾元年(232),朝廷公車徵召陸瑁,任他為議郎、選曹尚書。孫權忿恨公孫淵巧詐反覆,打算親自前往征討,陸瑁上疏勸諫說:「為臣聽說聖明的君主駕御遠方的外族,只是籠絡保持良好關係而已,不是長期獲有這些地方。所以古人劃分國土,稱這種地方為『荒服』,是說這些地方恍惚無定,不能長久保有。今日的公孫淵乃東夷小丑,遠隔海角,雖徒有人的面孔,但與禽獸沒有兩樣。國家所以不愛財寶遙遠地賜予他們,並非是用來嘉獎德行道義,其實是想誘導擺弄他們,以便謀取他們的馬匹。公孫淵驕橫狡詐,憑藉地處僻遠而違背王命,這是荒蠻地方人的常態,哪裡值得過分驚怪呢?從前漢朝各位皇帝也曾處心積慮地安撫和好外夷,使節馳騁散發財貨,中原的產物充滿西域,雖說這些外夷有時也恭敬順從,然而他們殺害使者、侵略財物,不可勝數。
今日陛下不忍下這口憤憤難平的怒氣,想越渡大海,親自踏上那塊土地,群臣議論,私下都認為心中不安。為什麼呢?北方的敵寇和我國土地相接,倘有可乘之機,便會應時進攻過來。我國之所以越海求馬,曲意地對待公孫淵,是為了解救目前的亟需,消除心腹隱患,如果轉而棄本求末,捨近求遠,因為氣惱而改變計劃,激怒而出動大軍,這正是狡猾的敵人所樂意聽到的消息,非我大吳的上好計策。此外兵家的策略,是以勞碌使敵人疲憊,以安逸來等待對方,得失之間,頭腦清醒者獲得的機會多。況且沓渚至公孫淵處,道路還很遠,現在到達敵方岸邊,兵力一定得分成三股,其一是派強大的主力部隊進取,其二以一部分兵卒守衛船隻,其三用一些部隊轉運糧草,出征的人即使很多,但很難全部用上作戰。加之徒步背運糧食,經過長途深入敵人腹地,而敵方馬多,隨時都可以攔截我軍。
如果公孫淵玩弄詐術,與魏國關係並未斷絕,我方出兵之日,他們就會唇齒相依互相救助。如果他確實單獨與我方對敵而無所依賴,他又會因為畏懼而遠遠逃遁,恐怕就難以一下子殲滅。假如陛下征伐兵卒被滯積於北方的土地上,而山越賊虜又乘隙而起,恐怕這就不是絕對安全的長遠思慮了。」孫權並不聽從他的意見。陸瑁又上書說:「戰爭之事,本是前人用以誅討暴亂、威懾四夷的,然而這種戰爭都是在奸雄已被剷除,天下太平無事,君王從容地坐在朝廷之上,以閒談的形式談談而已。至於中原混亂,九州交錯之時,大抵都該加深根基鞏固本體,愛護國力珍惜費用,致力於自己國家的休養生息,以待鄰國敵人的衰敗,沒有正處於今日這段時節,反而捨近求遠,以此疲憊自己軍隊的。
從前尉佗反叛,僭稱帝號,當時天下安定,百姓富庶,兵員的數額,糧食的儲積,可說很多了。然而漢文帝還是考慮到征伐邊遠之地不容易,雖說也大興軍旅,但只是告喻尉佗而已。如今凶頑敵人尚未殲滅,邊境不斷傳遞警報,即使是蚩尤、鬼方那樣的叛亂,也得根據情況緩急而區別對待,不宜以公孫淵作為首要問題。希望陛下抑制威怒運用良計,暫且穩定六軍,潛心深思長遠規劃,以利日後的謀劃圖取,這樣天下人就是大幸了。」孫權再次閱覽陸瑁的上書,讚賞他言詞有理正直真切,於是沒有出兵。起初,陸瑁同郡人聞人敏在京都受到優待,超過了宗..,只有陸瑁不以為然,後來果然與他所說的一樣。
赤烏二年(239),陸瑁去世。他的兒子陸喜也涉獵文章典籍,好論人物,孫皓時任選曹尚書。
吾粲傳,吾粲,字孔休,吳郡烏程縣人。孫河為烏程縣縣長時,吾粲為小吏,孫河認為他不同一般人。孫河後來做將軍,可以自己選拔轄區內的地方官吏,便上表任吾粲為曲阿縣縣丞,升為長史,治理有聲名政績。吾粲雖說出身於寒微,卻與同郡人陸遜、卜靜等比肩齊名。孫權為車騎將軍時,徵召吾粲為主簿,外任山陰縣縣令,入朝為參軍校尉。
黃武元年(222),吾粲與呂范、賀齊等人一道率領水軍在洞口抗擊魏國將領曹休。正值天颳大風,船隻的纜繩都扯斷,有的漂到岸邊,被魏軍獲得,有的被風吹翻沉沒,那些還存在的大船,落水未死的兵卒攀附着船舷大聲呼救,船上的官兵都怕人多使船傾覆,都用戈矛刺擊水中兵卒,不讓他們上船。只有吾粲與黃淵讓船上的人將落水者拉上船,手下人認為船隻超載定會出事,吾粲說:「船隻出事,我們就應一起去死!人家陷入絕境,怎能拋棄他們呢?」吾粲與黃淵救活的人一百多。回師後,吾粲被升為會稽太守,徵召隱士謝譚為功曹,謝譚推說有病不就,吾粲開導說:「應龍因為能屈能伸被認為神,鳳凰因為善於鳴叫顯示珍貴,為什麼一定要隱身藏跡於天外,潛伏鱗甲於深淵呢?」吾粲招募起許多人馬,被任為昭義中郎將,與呂岱一起討伐平定山越,入朝為屯騎校尉、少府,升遷為太子太傅。遇上兩宮事變時,他仗義執言,明辨嫡庶,想讓魯王孫霸出朝駐守夏口,將楊竺遣發出外不讓他留在京都,又多次將情況傳告陸遜,陸遜當時駐守武昌,接連數次上表諫諍。由此吾粲遭到孫霸、楊竺等人的譖毀陷害,被關進監獄處死。
朱據傳,朱據,字子范,吳郡吳縣人。他儀表堂堂很有膂力,又善於論辯詰難。
黃武初年(222),被徵召任命為五官郎中,補任侍御史。其時選曹尚書暨艷,憎惡貪贓枉法者身處官位,打算將這些人淘汰。朱據考慮到天下未定,應以功補過,棄瑕取用,表彰清白者以激勵污濁者,足以阻止勸誡他們,如果一時間全部罷黜,恐怕會有後患。暨艷不聽,終於自己敗亡。孫權憂慮將帥的才幹,發怒嘆氣,心中懷念呂蒙和張溫,考慮到朱據文武兼備,可以繼任呂蒙、張溫的事業,由此便任命朱據為建義校尉,領兵駐守湖孰。紅潮網
黃龍元年(229),孫權遷都建業,徵召朱據至京將公主嫁給他,任命朱據為左將軍,封爵雲陽侯。朱據為人謙虛,多交士人,輕視財貨,樂於施捨,俸祿賞賜雖說豐厚但常不夠用。嘉禾年間,開始鑄造大錢,一大錢可當五百枚小錢。後來朱據的部隊應當接受兵餉三萬緡,工匠王遂作假貪污,典校呂壹懷疑實際上為朱據貪取去,便拷問主管兵餉之人,使之死於杖刑之下,朱據哀憐此人無辜受刑,就用質地優良的棺木殮葬他。呂壹又上表說朱據的屬官為朱據隱瞞事情真相,所以朱據才厚葬其人。孫權多次責問朱據,朱據無法為自己辯明,躺在草墊上等待判罪。幾個月後,典軍吏劉助發覺事情的真相,報告錢為王遂所貪污,孫權大為感動而明白事實,說:「朱據尚且被冤枉,何況一般的官員百姓!」於是徹底地追查呂壹的罪責,獎勵劉助一百萬錢。
赤烏九年(246),朱據被升為驃騎將軍。遇上兩宮構爭事件,朱據擁護太子,言則詞語懇誠周詳,義形於色,決心誓死捍衛太子地位,於是被降職為新都郡丞。未到郡所,中書令孫弘就讒毀他,並乘孫權重病在床之機,孫弘偽造詔書追賜朱據自盡,當時朱據五十七歲。孫亮時期,朱據的兩個兒子朱熊、朱損又都開始帶兵,被全公主所讒毀,都被處死。永安年間,朝廷追錄朱據生前功績,讓朱熊的兒子朱宣承襲雲陽侯爵位,娶公主為妻。孫皓時期,朱宣官至驃騎將軍。[2]
作者簡介
陳壽(233-297),字承祚,西晉史學家,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幼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入晉以後,歷任著作郎、長平太守、治書待御史等職。280年,晉滅東吳,結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並《三國志》。歷經10年艱辛,陳壽完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巨著《三國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