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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旧时光(郑作伟)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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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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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旧时光》中国当代作家郑作伟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乡村旧时光

一根火柴划破了夜晚,乡邻家的灶台,火烧正旺,干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然后,炊烟升起了,从烟囱源源不断地冒出,正如古人常说的离愁,剪也剪不断的。其实,剪不断的还有百姓人家的平凡岁月,是这岁月里的女人煮饭,男人进山割胶,日日如此,循环往复。而我透过这份岁月的光影,看见了整座村庄最初的模样。

夹杂着花香和草腥味的泥土小路一直延伸到村口,供人进,供人出。进的是年轻有力的新媳妇,出的是外出求学或打工谋生的游子。这小路上,有少年儿童因贪吃那甜口的山捻子而耽误了上学的时辰;有阿婶阿嫂担菜赶集的步履匆匆,她们那粗大的黑辫子就在轻盈的脚步中摇啊摇,晃啊晃。最后,辫子过长,拿剪刀一剪,嘿!卖个不少的价钱,够给孩子买身新衣裳。

村口的两颗古松直指云天傲然耸立,象征家乡人的品格。松树上有“夜行者”猫头鹰窥视来往的过客,它那锋利的嘴尖已不知雕琢过多少细碎而又宁静的黑夜。从村口进来,极目四周便是座座瓦房了。苔藓是嶙峋的瓦片沾满岁月的恩赐,土坯是墙壁作为古老的证明。瓦房里,墙壁没有刷上白灰,赤裸裸地露出土坯与石块,地上也没有打上水泥,一切都是最原始的形态。最原始的瓦房是用木板隔出正堂和厢室。雕塑让木板呈出精美的样子,且让人叹为观止。正堂里,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必不可少。尤其是香火室和供奉香火公的人家,逢年过节总要在八仙桌上摆香设烛,祈求公婆父母保佑子孙平平安安,发财发丁,财丁并进。这种祈求是诚恳的祈求,没有矫揉造作,不带无病呻吟。村民固然知道远去的祖宗不会听见自己的心声,但说说几句祈求的话,总能让幸福美满的希翼倍增,从而对生活投入更多的热爱。这时候,祈求变成了祈愿,变成了祝福。

你看到的不止有瓦房,还有纵横交错的泥土巷道。是的,是泥土而不是水泥。巷道坑坑洼洼,撒满了粪便。那时节,猪圈尚未建成,家猪放养。猪是拖着大肥肚子四处游荡的,这不讲文明的“八戒”爱在哪大便就在哪大便,好一种不合规矩的自由与豪放。再加上鸡鸭鹅此等脱离世俗的遐逸之士,村庄各处的粪便是不可胜记了。就连人也没有厕所,大人还懂得到野外排泄,可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却是不懂的。这样,如要夜晚出门,须持手电照明,手电的光若是暗一点,你踩到一点东西软软的,这就是这粪便了。粪便虽臭,虽不雅,但也是旧时光里的一鳞半爪,是过去村庄的真实存在。

说到旧时光,下沟不得不提。它不是一条沟,而是一条溪流,因位于村子下方而得名。下沟与村子隔着田野与菜地,隔着碧草茵茵的清灵和瓜果肥硕的深重。它时静时闹。静的时候是夜里,我躺在床上,仿佛闭着眼就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闹的时候是在白昼,女人捣衣的笑骂和顽童戏水的欢声混合成排山倒海的壮歌。玩世不恭的我们几个,用香蕉树干做成水阀,玩起了漂流,自上而下,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又或者用竹条簸箕铲鱼,拇指大的鱼不足以塞牙缝,我便拿回去放玻璃鱼缸养着。我就这样等啊等,等啊等,等鱼儿长大大,而最后长大的却是自己。鱼儿早就不见了。难道是它跳飞了吗?还是被馋嘴的猫吃了?我不知道的。

下沟河石巨多,其中一块有热气球那么大。我常常在清风吹拂的午后,躺在那块河石上仰望天上的流云,看哪一朵像羊,哪一朵像狗,哪一朵像母猪。看着看着便倦了,倦了便沉入梦乡。等醒来,眼望四下无人,心生寂寞。寂寞时,我想,这石头会不会蹦出个孙悟空来。如果会,我要跟悟空称兄道弟,一起大闹天宫,一起降妖除魔。我还想借他的金箍棒使使,到小伙伴面前显摆显摆,耍耍威风。然而,石头一直没有动静。我拍它几下,又踹它两脚,悟空还是没有出来,让我好是失落。

我曾思考过,下沟从哪里流来,又流向哪里去。是从五指山某条小涧来,然后流向南渡江和大海吗?我不去查找复杂的地图,长大后也不再深究这一问题了。直到一次祭拜祖宗,看到牌位上那些我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我幡然醒悟:下沟是从祖宗那里流来的,流过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而长长远远没有尽头。而我,不过是这条长河里的一颗水泡或一株水草而已。我终将成为牌位上不被熟知的名字。

村里长辈很多,都是经历过大跃进、灾荒、文革和海南建省的,甚至更老一些还见过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尾婆祖就是最老的一个。她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生人,因丈夫排行末尾而被我们唤作尾婆祖,而比我大一辈两辈的人就叫她尾婆。按辈分来说的话,她应是爷爷的小婶,但现实中她却是我的奶奶,因阿爸十六岁时被过继给她,成为继子。

尾婆祖很矮小,牙齿掉光,头发全白,脸上的皱纹一坎坎,是逝水年华的遗留,是遗留的光阴印象。她出门总要拄根拐棍,天冷时还要提个火炉。她出门不去哪,除了去村头找人巡村(巡村就是叙旧的意思),就是来我家,帮着择菜啦,生火啦,或是拿出我们的衣物缝缝补补。忙完之后,便陪着我们看电视,没看一会儿就打盹。她打盹的时候,脸上变得懒懒的,有几分小孩子的可爱。她可爱,我也可爱。

尾婆祖的肚里装的全是故事,我三天两头便叫她讲给我听。这其中,有孩子陪阿母上山干工被蟒蛇吞了的传说,也有那年阿爸去追偷鸡贼的事实。但我最爱听的,是尾婆祖和日本仔的遭遇。她说,一天夜晚她到下田的水井打水,以便明早煮饭。刚打一桶,日本仔就进村了。她把身子缩在田埂下才逃过这劫。当然,她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她说她有被日本仔抓去当苦力的时候,吃了这些畜牲的不少棍棒。说到这里,她会递给我一只瘦小的手,指给我看手上的“隆嗡”(肿块)。“哼,我要早生在那个年代,就参加八路军打日本。”我每次都是用这句话来给这段故事结尾。她听我说完,就会爱怜地摸着我的头,也许是忧伤,也许是感怀,总要说些不久于人世的话。我止住她的话,叫她等,等我长大,等我结婚娶新娘子。“那阿祖都老成人精啦!嘿嘿!”尾婆祖被我逗笑,拍了我的屁股,就把我抱入怀中。

尾婆祖终究是没有耐心,于平淡的2011年黯然离世。我悔恨,没在她病重的时候多陪陪她,也没参加她的葬礼。我悔恨,自己那时年少无知,不谙世事,不懂得人死了就是没了,没了就见不到了,见不到就徒增悲伤,空留怅惘。

那么,那个火红的黄昏就成了永久的定格,像划在心里的一道伤,也像隔离时空的一堵墙。我在那个黄昏里走入她的房间。房间既黑暗又潮湿,还有点老人气的酸臭味。尾婆祖躺在床上,其时已深染重病,无法自理。她见我来,便想握住我的手,但她的手已不听使唤,只是在空中一把乱抓,似张牙舞爪。最后,还是我握住她的。她回忆我们度过的生活琐碎及点点滴滴,结尾时,她说她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我。我苦口婆心劝她安心,等哪一日病好,就一起去砍后园里的香蕉。我劝着,便想要逃走。在这里,我的心像是被针刺,被蚂蚁咬,被蚊子叮,又疼又痒;脑袋也是像一群蜜蜂“嗡嗡”乱飞,昏昏沉沉。她叫我打开电灯,就着小灯泡那点昏黄的灯光,她摸索出一张发皱的百元大钞,死死地摁在我的手心。她叫我拿去买书本,买笔,买吃的。而我拿到这钱,却像是吸毒人员拿到白粉一样急不可耐,没几天便在镇上的电子铺挥霍一空。我也没有想到,这钱牵引出来的,是我俩最后的诀别,投射出十年八年之后才催人泪下的感人画面。画面里有酒,是一壶陈年佳酿,饱含着人情世故的温馨与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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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郑作伟,海南省屯昌人,现就读于三亚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