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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暮年(清涓)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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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暮年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人到暮年》中國當代作家清涓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人到暮年‍

(一)

那天,天氣冷颼颼的,氣溫零下10℃,體感溫度零下13℃。手機顯示的空氣質量指數超過400,政府發布的重污染天氣等級為橙色預警。

這樣的天氣不適合出門,不到萬不得已,誰都會窩在家裡。

下課後,我從教學樓穿過操場回辦公樓,腳下像裝了風火輪,儘量減少在室外的時間。

一萬個沒想到,我竟迎面遇到退休的李老師。

稍稍寒暄兩句,得知李老師是來報銷醫藥費的,今天是截止時間。看到李老師彎腰駝背瑟縮着,我拉着李老師進了辦公室。

李老師坐下來,雙手端着我遞過去的熱茶,湊到嘴邊,一邊吹着浮在上邊的茶葉,一邊小口啜着。

李老師八十出頭了。她戴着一頂過時的毛線帽,帽子上起了很多小毛球;穿着過時的羽絨服;手腕各套着一個棉袖筒,棉袖筒一頭塞進羽絨服的袖子裡,一頭長出羽絨服的袖子蓋住大半個手背。

我一直以為棉袖筒早就絕跡了。那還是我小時候戴過的,幾十年過去了,沒想到竟在李老師手上復原了。

喝完一杯熱茶,李老師暖和過來,她脫下毛線帽,露出一頭花白的頭髮。久不打理的頭髮顯得很毛躁,加上剛剛卸掉帽子,就有點張牙舞爪的感覺。

李老師脫下棉袖筒,擱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帶點自嘲地給我解釋:前不久拖地呢,不小心摔了一下,當時右手撐在地上了。我也沒當回事,沒想到後來右手一直疼,連碗都端不起來了。這才去醫院拍了個片子,說是腱鞘發炎了。醫生說也沒什麼好辦法,先熱敷試試。我想要熱敷,就是說不能受凍,現在大冬天的,那就縫倆棉袖筒戴着,多少能保點暖吧。好像也沒什麼用,現在手都變形了。

李老師伸出雙手,擱在自個兒眼皮底下端詳着。我一看,可不是,李老師本來就瘦小,得了腱鞘炎的右手更是皮包骨頭,青筋暴起,跟左手明顯不一樣,看起來有點恐怖。

坐了一陣,李老師要走,說老伴兒在家離不開人,得趕緊回去了。

看着李老師瘦小的身體在冷空氣和重度霧霾中向公交車站慢慢走去,我的心酸酸的。

回到辦公室,我抽抽鼻子,辦公室一股怪怪的味兒。我思來想去,應該是一種腐朽的老人味,就是老人身上散發的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大冬天的,我只能打開門窗透透外邊滿是霧霾的空氣。

李老師有三個兒子,都是名校畢業,一直是同事們羨慕的對象。三個兒子一個在美國,早就移民了;一個在北京,也安家落戶了;還有一個在深圳,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他們事業都很成功,但都很忙。

退休後,老兩口按計劃先國外後國內陸旅遊,一年跟着旅行社逛兩個地方。平日裡,李老師上老年大學,學工筆畫,學書法;老伴兒也上老年大學,學唱歌,學唱戲。倆人天天在家附近的公園散步、鍛煉,煥發了第二春,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這樣的好日子差不多過了十年光景。

老伴兒比李老師大五歲,先是記憶力衰退,經常丟三落四,直到出了家門回不了家的事情發生了幾次,送到醫院一檢查,才知道得了老年痴呆,而且一直在漸漸加重,身邊離不開人了。

即使老伴兒身邊能離開人,李老師也不能上老年大學畫畫了。李老師一直以視力好自豪,退休後開始學畫時還不覺得,後來就感到視力越來越不行了,眼前總好像蒙着一層霧,看不太清楚。工筆畫又費眼費神,只好作罷。偶爾,李老師有點後悔,如果當初學水墨畫,可能現在還能畫呢。但是,誰知道呢?這種事情哪說得准呢?

痴呆前,老伴兒是個秦腔迷,家裡的電視總是固定在專門唱秦腔的地方台上。兒子很出息,也孝順,給爸媽買了一台大尺寸液晶電視,可奇怪的是自打換了電視,老伴兒就不怎麼看秦腔了。以前擱在書架上落灰的一個巴掌大的收音機被他翻出來,整天舉在手上,聲音震天聽秦腔。

李老師買菜回來,發現老伴兒正在折騰電視,可就是放不出秦腔來。她明白了,老伴兒搞不定這個數字電視。李老師自己也不會。看到兩個遙控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鈕,她的頭也是暈的。瞎按一氣也按不出圖像,還擔心按壞了,萬多塊錢的東西呢。

鄰居上門聊天,老伴兒抹不開面子,李老師就請人家給開電視,調到秦腔頻道。人家挺熱心地教了一陣子,李老師和老伴兒還是雲裡霧裡的。等電視裡的秦腔一吼起來,老伴兒不顧起碼的禮貌,搬把椅子,恨不得鑽進電視裡邊去看。可是第二天,電視還是放不出來影兒,只好又沉默了。

李老師和老伴兒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家裡開始變得死氣沉沉的。

除了老年痴呆,老伴兒的膝關節也出了問題。本來以前就有問題,換過一個人工關節,現在站都站不起來了。兒子請假回來陪着去了醫院,醫生說需要重新換一個人工關節。老伴兒痴呆呆的,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兒子看着李老師,等她拿主意。

李老師邊想邊說:你爸都八十六了,老年痴呆越來越重,腿好也不敢讓他出去,那還有什麼必要換呢?可不換,就只能整天躺着坐着了。先回家過年,等年後天兒暖和了再說吧。

兒子沒吭聲。第二天給老爸買了個輪椅。

如果老伴兒情況越來越糟糕,或者李老師身體也出了狀況……畢竟兩個人的年紀都那麼大了,怎麼辦呢?

說起這些事,李老師就很茫然。

我想起同事們一句玩笑話:孩子出息了,就遠走高飛,那是給社會養的,給國家養的,給別人養的;孩子不爭氣,反倒能留在身邊,享享天倫之樂。

也許,李老師和老伴兒的最終歸宿要麼是背井離鄉,投靠其中一個兒子;要麼就是在養老院終老了。

(二)

沈老師和蔣會計終於下決心去南方了。準確點說,是不得不去南方了。

離開前,沈老師和蔣會計處理了家裡的物品,要託運帶走的打包,帶不走的要麼送人,要麼賣掉,最後,連房子也賣掉了。

馬上要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古城,而且是永遠地離開,是再也回不來的離開,心裡的感觸一定難於人言。

老兩口有一子一女,兒子遠在國外,女兒在深圳安了家。前些年,老兩口戲稱自己是候鳥,一段時間在古城,一段時間去深圳,也去國外呆過,最終還是舍不下古城,時不時就回來住上一陣子。

按沈老師的話說,深圳太潮濕了,牆上都會冒出水珠子,衣服從來都沒有干透過,連人都是潮濕發霉的,還是西安好啊,一回來,從裡到外都是乾爽通透的。

可是,這一次,老兩口再也回不來了,他們不喜歡的南方會是他們的終老之處了。

已經幾個月了,老兩口的日子都是一天天煎熬過來的。

先是,蔣會計的耳朵越來越聾了,戴上助聽器也基本不起什麼作用;沈老師的腿腳越來越不方便了,走路拖着一條腿,另一條腿也不怎麼得勁。若出門,老兩口必須得一起去,蔣會計扶着沈老師,沈老師當蔣會計的耳朵。

這已經算是最好的情況了。

蔣會計病了。起初是普通的感冒,老兩口都沒放在心上,以為可以像過去那樣扛過去,沒想到越來越重,鼻塞,頭疼,發燒,躺在床上動不了了。

蔣會計病倒前,兩口子起碼兩天去菜市場轉轉,買點菜。蔣會計躺下了,腿腳本就不利索的沈老師,只好拖着腿前前後後地照顧他。原先買的那點菜很快吃完了,櫥櫃裡的木耳、海帶什麼的也吃完了。沒菜了,沈老師就蒸白米飯,拌糖吃;蒸饅頭,夾油潑辣子吃;或者乾脆喝麵糊糊。最後,連米和面都吃完了,實在沒辦法,沈老師只好一個人下樓去買菜。

沈老師胳膊也有毛病,手拎不了重物,就背了個雙肩包去買菜了。

菜市場,一個顫巍巍的老太太,背着年青人常背的雙肩包裝菜,那情景,想想都覺得心酸。

老太太心太沉了,想多買點,能多支撐一段時間,結果還把腰給扭了。

走投無路之際,沈老師給以前一個女同事打了電話,女同事趕過來一看,她一個人還應付不了,又把老公叫來,才把蔣會計送到醫院。

會計住院了,沈老師又躺下了,身邊連個人照顧都沒有。女同事聯繫了幾個老同事,大家分頭照顧老兩口。二十多天後,老兩口終於能比較自由地行動了。

可是,下樓成了老兩口最大的障礙。雖只是三樓,但老式樓房沒有電梯,即便互相攙扶,老兩口也應對不了了。

幾個老同事一合計,大家排了個班,每周給老兩口送兩次菜。

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啊。

老兩口還很要強,不想給孩子添麻煩,自個兒硬撐着。這不,最近天稍稍一涼,沈老師的哮喘又犯了,咳起來沒完沒了,嚴重時連氣都喘不過來。

一個同事看不下去了,給遠在深圳的女兒打了電話。女兒很快飛了回來,看到父母的慘狀,哭了。這次女兒堅決不妥協,一定讓父母跟她去深圳一起生活。

周六,沈老師和蔣會計就永遠離開西安了。

(三)

老賀是單位的退休職工,已經80多歲了,不幸得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晚期了。家人覺得治療也於事無補,就把他接回了家裡。

我們去探望他的時候,提前給他家人打了電話,也好讓人家有個準備。但去了後,家裡的慘狀還是讓我們大吃一驚。

他的房間房門緊閉。推開房門,一股臭味——也許因為是冬天,門窗都緊閉的緣故吧——撲鼻而來,那是一種屎尿和人死亡之前身體散發出的怪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個曾經那麼高大威武的人,現在瘦成了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個小包包。頭髮很長,亂成一片,和鬍子糾纏在一起。床頭柜上一層灰,上邊胡亂放着幾塊點心和水杯,地下扔着一堆衛生紙。

他已經完全不能動了,但腦筋還清楚,說自己都好幾天沒吃沒喝了,就是想儘快把自己餓死,活着就是受罪啊。

我們勸了幾句,趕緊逃離了這個讓人窒息的家。

過了一天半,他就去世了。

人到暮年,衰老病痛就成了身邊趕都趕不走的常客,死亡是最後必然的歸宿。

面對衰老,我們做好準備了嗎? [1]

作者簡介

清涓,中學教師,工作之餘喜歡塗鴉,散文曾發表於《讀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