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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余生》中国当代作家王福利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余生

在公交站牌下等车,不远处的商铺台阶上,两个不知是六十多岁还是七十多岁的环卫工人坐着休息闲唠的声音不经意间入耳;她们围着褪色的不知是黄色还是灰色的头巾,头巾外露出的灰色白色乱发、和被尘土遮上一层灰黑的模糊面容,让我看不出具体的年纪。

一个老太太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上,沾着似是菜叶汤汁的斑渍,袋子里是一个馒头;馒头被一只黑瘦的手拿出来,在愁眉苦脸地絮絮叨叨中,举在了另一个老太太的眼前:“唉,不知是谁扔进垃圾桶的,我闻了闻一点儿馊味儿也没有,你闻闻。给你吧,带回家熥熥吃。”“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儿们忒浪费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我捡了个水壶,给你看看。”另一个老太太手撑着台阶一使劲站起来,细碎兴奋的脚步来到路边的运送垃圾专用小三轮前,从横挂在车斗后的一个鼓鼓囊囊自制大口袋里,摸索着翻出一个熏得黑乎乎的铁壶,一边往回走一边举起来冲着太阳照着壶底,带着几分得意似的神情坐回台阶上,向同伴展示着自己的“战果”:“除了没有盖,一点儿也不漏。你要吗?再做个盖安上还可以接着用好长时间哩!”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间或扫一眼大街,应该不是看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而是看路上有没有出现新的垃圾。

很少看到她们脸上有过无忧无虑的笑容,同样颜色工作服下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老人,在看向身边陌生人的表情里,很多时候是麻木漠然;在免费早餐屋的窗口前,当我把又大又白的热馒头递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在很多老人脸上依然看不出发自内心的喜色。

馒头、咸菜、小米粥都是社会热心人士无偿提供的,让环卫工人随便吃;虽然吃的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但花钱雇来管理早餐分发工作的那个腿有点儿瘸的中年妇女,脸上还是经常带着怒气,一遍又一遍斥责着一个又一个老人:“你不是刚拿走两个馒头吗?怎么又回来了?”帮忙的义工们有些不忍心,劝管理员对老人态度好些。她开始诉苦:“你们是不知道这帮人有多能吃,就是大小伙子也不见得赶得上!看见了吗?”她指了指刚拿了一个馒头的那个走路有些不稳似乎从门外突然进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太太背影,“就这个老太太,七十好几了,一顿吃三个大馒头,你要是不亲眼看见能信吗?唉!何苦呢,撑得不难受吗?就是为了中午不用再吃饭了。”正说着,一个腰板挺直看起来身体壮实的老人过来拿馒头,管理员大声赶他走:“你这是来回几趟了,馒头没有了,快走快走!”老人指着笸箩说:“不是还有那么多吗?”“人家别人就不吃了吗?一人两个,都是按数来的,你吃了,后面来的人吃什么!”老人就是站着不走,在那里伸着手等着。我看不过去,给了他一个馒头;他说:“再给个大点儿的吧!”管理员气坏了:“嘿!本来就不该给你,你还再要个大的!”老人走远了,管理员在背后剜了一眼说:“就没见过这种人!不光吃得多,还带偷拿的。你们猜他用什么法儿?端着个带盖儿的饭盆却不打粥,先领两个馒头放进去盖上盖儿,再回来接着领馒头。”她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从冰柜里又拿出一袋子馒头倒进笼屉里加热。大厅里是一片沉默的土黄色,听不见高声的言语,也对窗口这边的斥责置若罔闻,一个老人走到粥桶前,用铁勺刮着桶底的声音此时如此刺耳。

刚来这个城市时,租住在公园附近的一处平房里,房子的主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被女儿女婿送到了养老院。住得时间长了,关于老人的那些故事便在邻居口中清晰起来:老太太的老伴还健在的时候,老两口靠老头儿数目不低的退休金过得挺滋润,女儿家就隔着一条公路,老少几代人其乐融融;老头儿突发脑溢血离世,女儿女婿便商量着把老太太送进了养老院,但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又自己跑了回来,跑回了与老头儿共度过晚年美好时光的小平房;又送回去,又跑回来。在女儿女婿口中那个得了“精神病”一直往回跑的老太太,在我居住的一年多时间里,倒是一次也没有往回跑,不知是习惯了养老院的环境,还是……我不愿去多想。

后来,曾与一个同样没家没业的朋友一起寄住在个体养老院的一间闲房里,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那些老人,让我又想起了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才明白她为什么一次次地往回跑。那些在接近生命尽头处只剩下饱暖之欲、甚至连饥寒也浑然不觉的老人,在阳光晴好的冬日里,穿着满是油渍脏泥的黑棉袄黑棉裤,拘拘缩缩蹲倚在砖屑脱落的低矮旧房墙根下、窝囚在宿舍破门前的椅子上,眼神呆滞,任鼻涕口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晶亮。在前排平房长期租住的临时邻居,习以为常地扫了一眼那些似乎没有了灵魂的老弱躯体,带着戏谑的口吻:“人老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今天早上去厕所蹲坑时候,又救起一个掉进茅坑的老头儿,一星期怎么说也得救三四个。”对于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延续着生命的老人,不忍细想他们生活的细节,更没有走进过他们居住的小屋;这些浑身散发着臭哄哄怪味的被人嫌弃的微弱生命,没有人会为他们某一天的突然消失而感到奇怪,就像又一个春天到来时落叶早已腐烂化为泥土一样无人在意无迹可寻

路过新盖的一片敬老院,一座座小楼整齐干净,看不到现在住在里面老人们的生活状态。看着身边的小楼,妻子说,等我们老了,也去敬老院,不用儿子管,老头儿老太太们在一起多热闹啊,应该也挺幸福的。对于妻子的憧憬,我不置可否,那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那些流着鼻涕的呆滞老人,在我心里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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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福利,男,江苏三强律师事务所律师,苏州大学法律硕士。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