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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窑(曹卫江)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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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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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窑》中国当代作家曹卫江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修窑

陕北是个十分苦焦的地方。这里山大沟深,地薄树稀。春天黄土飞扬,夏天热浪汹涌,秋天阴雨连绵,冬天寒风凌冽。生活在这里的人祖祖辈辈过着春种秋收靠天吃饭的日子。从我记事起,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就是十年就有九年旱,没有见过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我就生活在这个穷苦的地方。我们村四百多口人分散住在一大一小两道沟的四面山坡上。村子是出了名的穷村子,除极少数家庭外,大都过着食不果腹的贫困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村子里有那么二十来户人家,比如小包工头家,干部家属,耍手拾艺的石匠、木匠、铁匠、毡匠等能挣来活钱的有本事人家,他们的生活基本是衣食无忧、不愁吃穿的,爱的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经常梦想如能和人家那样也过上几天不受饿的日子该多好。村里剩余八九十户没有一点手艺的,光扛着老镢头在土疙瘩林里刨食的人家的生活水平就基本差不太多了,大部分家户一到每年农历三四月就开始断顿了(没粮食吃了)。不论男女老少都饿的脖子拉的长长的,硕大的脑袋上那张蜡黄的脸上两只蓝瓦瓦的眼睛无精打采地泛着幽怨的死光。每天还都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干农业学大寨分配的任务。有的老汉饿的实在不行,也顾不了什么脸面尊严,干脆就拉上一根枣木棍,到南路下去寻吃要饭漾棍去了……

当年村里人不光是吃不饱肚子,就是住的地方也十分挤扎,一般家庭都只有一孔窑洞。那时农村大部分家都人口多,起码也有四五个孩子以上,一家七八口人晚上睡觉就挤在一盘一丈多深的土炕上。小时候还凑合着睡,随着年龄不断长大,虽说一家人都是亲生兄妹,但总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所以那时的父辈们要办的最要紧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想尽办法尽量能让家人吃饱肚子,二就是挣命也要给娃娃们修孔石窑洞。

但当时父辈们劳动一天才能挣三毛钱不到,连口粮钱也不够开,分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还要拿到城里卖了交口粮款,修窑洞就是石料都是自己准备,光匠工钱加上零七八碎最起码也得大几十块钱,对于贫困农民来说,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但再有多难,也得想办法,窑是非得修不行。那时候看父辈们一生所取得最大的成就就是看他是否修起了几孔石窑洞。(因为我们那道沟里石头多,所以祖辈多少代都是住石窑洞)。所以修窑洞就成了一个农村成功男人的试金石。是他们下定决心必须拿命也要去换取的最看重的成果。家里有几个儿子,至少要给每个人修一孔石窑,不可能让他们结婚了还没地方住或者还和家人一起住。

当年有钱人家一修就是几孔的一个独院,没钱的多少年努力才能凑合着修上一孔,有的人因穷其一生也修不起一孔窑洞而在临死时也咽不下那口气,合不拢那双眼睛,临走还会愧疚地对自己的孩子们说爸爸没本事,对不起你们……

农村有风俗,修造地方过去一直留下个请阴阳看风水,但那几年正好赶上文革破四旧,修窑洞也不敢请风水先生。有的人感觉修地方不请阴阳心里不踏实,会落下心病,于是就偷偷的等村里人们都睡定了,跑几十里路把风水先生请来。摸黑慌里忙里擦了好多根洋火,借助微弱的火光,把罗盘放好,在地上划几道线线,钉上几个橛子了事。有的不敢请阴阳先生就只能让匠人向端的放线,但往后的日子心里总是感觉格咽咽的好象有那里不对劲。当时村子周边耕地是不能占用的,人们就只能在旧宅基地上或枣树林中修造。

有钱人家修窑不算什么难事,说修就修,出手阔绰。买上几斤火药,顾上几个匠人,在河畔的石盖上钻几个炮眼,点上几炮打下一大堆石头,而后一块块开成石料,再顾人背到修造的半山上,然后人匹马夫一鼓作气,不过几天一排崭新的石窑洞就修好了。讲究的有钱人,用细錾一块块剔出面子石,有的则是用硬锤子出面子石,石料四个边方方正正,中间则是用锤子敲出一个个小坑,坑挖的越深则越能体现出匠人的技艺精湛和功夫深厚。更有讲究的人家在窑上还附加穿廊挑石,大门围墙,整齐挎亮,气势辉宏。众人看到人家地方修的如此排场,羡慕地都来参观,并齐声夸赞地方修的太漂亮,主家便会满面红光一脸喜气,高兴地拿出牡丹香烟或大前门烟给每个人散。

穷苦人家修地方就十分艰难了,因没钱顾人打石头,只能老早就盼河里发山水,等洪水小了,就赶快把洪水推下来的石片或大点的石头一块块捞上来,然后利用茶余饭后一早一晚再一块块的背到修建的地方。这个过程短则二年,长则三五年不等。等石头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节省上二年多攒点粮食和工钱,一切准备就绪,才敢开始请匠人。小工则是变工只管饭而不出工钱的,今年你帮我,明年你修地方我再帮你,这样既省钱又能办事。

请匠人也不是一请就动工修建,而是先让匠人划线,而后主家自己才开始扒巷子(垒窑腿子的土巷子)。不敢顾人挖是因为虽然小工是变工不出工钱但用人就得管饭这也是负担不起的,所以只能主家自己多受苦,没明没夜的苦干搞定。一切准备就绪,择一个良辰吉日,放一串鞭炮,就正式动工修建了。

箍一孔石窑大约需要七八天时间,当最后一块窑口石按上去时,意味着修窑大功告成。匠人站在窑口石上,手里端着个升子,里边放些小馍馍,几枚铜钱硬币和一些毛毛钱,还有些水果糖和五谷杂粮等往下面撒,这时孩子们是最兴奋的,都争着抢撒下来的东西,有的大人也参与其中跟着疯抢。匠人边撒东西边口里还高声念着固定的喜条子:一撒金,二撒银,三撒遍地五谷丰,四撒门里出官人……都是些表达喜庆的话语,这个过程叫合龙口。同时在窑口石正中的地方别上一捆用红头绳拴好的黄历书、筷子和五谷杂粮布袋袋等物,寓意耕读传家人丁兴旺,新窑腿子上贴上红对联。这一天主家会割上几斤猪肉,有的主家肉放的少,但粉条还是放的丰富一些。还要喝几壶烧酒,以示庆贺。虽然穷人的庆祝活动有些寒酸,但喜庆的意义和富人家修建庆祝是一样的。再过一两天,窑沿石也按好了,石窑就算修好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垫脑畔,倒窑塇,这些事情也是很累人的。因为技术含量相对低些,一般就成了孩子们的事了,用两只筐子担土垫,好多筐土倒上去了也不见得脑畔增厚了多少。愁的人感觉一天都是没完没了的活,这个过程是既枯燥又累人。脑畔垫好了就开始倒窑塇。半年多七八个月时间才能勉强把这一切生活做完。

一孔窑修好后,这家人家的生活就又得更加紧张几年。因为修建一眼窑肯定是东借西凑才能勉强完成。等再攒上几年,买上些木料,再请木匠做一架门窗。然后请泥水匠把窑泥好,把土炕锅灶垒好。再过上几年,等一切准备好了才能喜迁新居。修地方是很操磨人的,这时就眼见的这家的主人会明显苍老了许多。

家乡人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为能给自己后代搭建一个较理想温暖的窝,在黄土地上修造窑洞。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和吃的苦是一般人无法想象到的。为了修窑,好多人更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把一生为之奋斗的天大喜事办成了命归黄泉的丧事。使得好多个幸福的家庭从此走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的二伯父就是在为自己扒窑腿子巷子时被活活地埋进了黄土之中,那时我的叔伯妹妹才二岁。多少人因为修窑而失去了父亲,多少人因为修建而没有了丈夫。这次事故还搭上了我表哥的一条性命。使得两个家庭从此走向万丈深渊。

家乡的石窑洞,承载了多少代人的辛酸与苦难,寄托了多少代人的美好希望,也揉碎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梦想[1]

作者简介

曹卫江,男,1958年生,从事过小学教学工作,现已退休。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