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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纤生二胎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刘小纤生二胎》中国当代作家林栖的散文。

作品欣赏

刘小纤生二胎

1

走在上班途中,刘小纤双脚打闪,精神恍惚,像在飘。

小纤,咋个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有困难,说出来呀!财务工作,打不得飘的,更不能有半点闪失。清楚没有?

上班时,刘小纤趴在桌上打呵欠,局长把他喊进自己办公室,做他的思想工作。

是,是是,是。请局长放心。我没事的。

其实刘小纤家里有事,只是不好光明正大地说出口来。

自打二胎政策开放,思州城里就暗潮涌动,六0后在望洋兴叹,七0后在跃跃欲试,八0后如鱼得水。

刘小纤是七0后,还有指望搭上这趟生育的惠民车。

再过两年,刘小纤就到了“知天命”之年。他与李月英育有一女,叫刘小敏。本来已是认命了,在这个几万人口的小县城,只生一个女儿的国家干部大有人在,又不只是他刘小纤一个人,管他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

可是二胎政策一开放,许多人心里就稳不住了,死灰复燃的双眼里,重新放出了光芒。

姐,还不快叫姐夫跟你生二胎,机不可失,再不生就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单位大半女的都请了假,上点年纪的都去湘雅医院睡起,做试管,一次花销几万元,一次做不成,两次,三次,四次都有人做,花了二、三十万做不成功,还要做的都有。

在县邮政部门上班的妹妹李月蛾跑上门来,火急火燎地催促姐姐李月英生二胎。

刘小纤,你给老子听着,船上人不着急,岸上人闪断腰,你一天到晚忙这忙那,有个卵用,没有人,回你老家,连那些叔公伯爷都瞧看你不起。从明天起,我不去单位煮饭了,你也给我请几天假,陪我去医院把环取了,生!

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我的身体问题不大,关键是你还能不能生?生育风险大,万一生出个什么事来,我们承受得起吗?再说,就凭我一个人的工资,就是能生,我们能养育得起吗?

卵话多,人家生得,就你怕死怕活!老子说生就生,有问题,我一个人扛!

2

黄泥凼是刘小纤老家,一寨子两千多人全姓刘。

刘家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给长辈立碑,只有刘家男性子嗣的名字才能刻上碑去,刘家女性一律上不去。如果一个刘家男子的碑文后边出现空白,要么表示他还未成年,要么只能表示他已经绝嗣。

绝嗣的男人在黄泥凼是最受人瞧看不起的,即使你有夺天的本事。寨子里但凡有个红白喜事,绝了子嗣的男人只能靠边站着,人家忌讳你拢场,怕沾了你的晦气。

有一年,黄泥凼一个老人去世,出殡那天,管事喊了半天,起灵的时辰都过了,稀稀拉拉才来几个人,胡乱将灵柩搬出堂屋放到寨口。死者的一堆女儿,花花绿绿扑在灵柩上哭得天昏地暗。她们要求把亡父葬进祖坟山去,几个老者出来阻挡,说,按老祖宗的规矩办,绝根绝代的人,想进祖坟山?没门!

在黄泥凼,断子绝孙的人,和那些枪炮打的,刀斧砍的,吸毒上吊的,滚坡跌岩坎的,夭折短命的,一律被视为刘家的不肖子孙。不肖子孙,死了停丧不得入正堂,入土不能进祖坟山,只能埋入荒山野岭。刘家人说,不肖子孙,死了只能做孤魂野鬼,游荡在荒郊,免得出来在大路上害人。

从小耳濡目染,进城生活几十年了,老家的那般冷酷场景,一幕幕回旋在刘小纤的潜意识里,时不时跳出来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心惊胆寒。

刘小纤的父辈,男女九人,男性占了六个,在黄泥凼声望最响,说话办事最有威力,凡遇大小事务,左邻右舍望风而至。刘小纤的几个叔伯,每人面上又有三两个儿子,唯独他爹娘,生下刘小纤后就不再冒泡了。那时候,刘小纤家里,破笼烂壁,穷得叮当响,没钱寻医问药,爹娘想要多生,却是无能为力。父母小心翼翼盘他一个人,像双手呵护一星微弱的火苗。每当小纤身体有个风吹草动,整个家庭就会地动山摇,母亲急得求神拜佛,父亲嘴里只会讲一句话:菩萨呢,要长眼呢,只要放我小纤松活平安,要我老命都可以。

刘小纤的大伯父,人称“活神仙”,平常喜欢替人相牛看马,据说能算准一头母牛可生几个牛崽,连公的母的都算得准。后来发展到相人,据说也是一相一个准。哪家探亲讲媳妇,男主家都会提着糖食果饼,找上门来,求他到场相人。一见面,只要小纤大伯父喜笑颜开,愿意坐下来与主家款天款地,那未来的媳妇八成是有生男孩子的命;要是他老人家摇头晃脑,闷着个脸皮,二话不说掉转屁股走人,那姑娘八成是命不好的,生不了男孩子,自然主家一般都要吹了,将要另择良缘。

刘家祖祖辈辈都是肚朝黄泥背朝天的农民,上溯三百年,自从刘家老祖宗躲进这片巴掌大的黄泥凼,就没听说有人从这里走出去过。在刘小纤以前,黄泥凼也没出过像样的读书人,“吃皇粮”那更是遥远的梦想。刘小纤百里挑一考上省城中专学校,整个山寨都动了,说是“文曲星”从天上落进黄泥凼了,远亲近邻都来庆贺,鞭炮一串串炸响,山铁炮一排排冲天轰鸣,小纤爹妈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刘小纤大伯父走来,几杯酒下肚,趁着兴头,当人当客地朝着小纤爹说,我们刘家雄也是雄你一家,弱也是弱你一家,成在小纤身上,败也在小纤身上。

为啥子?大家疑惑着,七嘴八舌地问。小纤大伯父却摆手不语了。

后来,有人听刘小纤大伯父在背地里议论,说小纤是独生子,从面相上看,命里缺人,是绝代命。

3

中专毕业,刘小纤分配在思州城一家热门大单位做了会计。

李月英在单位食堂煮饭。她人长得敦实、漂亮。

李月英看到刘小纤总是忙早忙晚,人家吃好了饭,他才一个人从办公室出来。刘小纤人长得矮瘦,李月英看着可怜,总是把好吃的饭菜给他留得足足的,不管他何时下班,她总是等着他,任何时候饭菜都是热热的,刘小纤吃得十分可口,对李月英总是称赞有加。

两人一来二去,擦出了火花,谈起了恋爱。

结婚当晚,行房过后,李月英搂着刘小纤的脖子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你呢?刘小纤反问。

当然是男孩好。李月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爱好不谋而合。刘小纤心下暗喜。

你为什么喜欢男孩?刘小纤问。

我爹妈就生我两姊妹,寨上人说话难听得很,说我爹妈是不是上辈子过余事做多了,这辈子遭报应来了。我爹妈就一口气哽在心头,一辈子没见他们开过笑脸,人前人后,总是抬不起头来。

喜欢归喜欢,但谁也没有选择生男生女的权利,按照现行政策,我们只能选择生育一个,是男是女,只能凭天定。想多了,空累。刘小纤开导李月英说。

一天清晨,刘小纤两口子还没出门,哐哐响起敲门声。李月英开门,只见婆婆直直地站着,左手挎着一个鼓鼓的布包,右手食指和中指还弯在空中呈敲门状态。见媳妇伸出头来,就笑嘻嘻,神秘兮兮地望着儿媳妇。

妈,大清早的,几十里山路,您是怎么来的?

你满爷一早开车送人来县医院生小孩,我搭他车来。唉,快莫叹,那家人,命不好,躲着生,一个又一个,这是第六个了。听说又是绣花的,真是造孽啊。

妈,莫管那么多事,您在家好好休息,我们去上班了。

月英,等一下子,不耽搁你们。我昨天去黄寨求了人,拿了药,有二十副是吃的,另二十副是背在身上的,好多人试过,说他这药灵验得很,都生了男孩子。记住,一定要照直做。

妈,这药不明不白的,孕妇怎么能——

听妈的,没错!刘小纤还想说下去,李月英赶忙打了岔。

妈,您老难得来一趟,就在城里玩几天。李月英挽留说。

哪行,家里有猪养牲,你爹又要忙活路,耽搁不得。记倒:这药,照我说的去做,早做有用,可以转换胎儿性别的。

说完,小纤妈把包裹里的药一包包取出来,全是青青绿绿的草药。小纤妈边取药边说,这是要熬来吃的,这是要碾来背的,各放各处,千万不要搞混了啊。

小纤妈执意要回老家。出门的时候,小纤妈又把头扭进门来,再次扎咐儿媳:这药一般人是求不来的。千万莫忘了,照我讲的,一定要吃要背,很灵验的。

刘小纤把母亲送出门,送到汽车站,买好票。母亲转身上车,他才发现母亲的身体明显佝偻了,脸上皱纹丛丛,头发也已半白。

4

刘小纤大伯父盘得三男两女,一个个长得油光水滑,就是读书不在行,有的读到小学,有的读到初中,最后,全都回家务农了。那时候,黄泥凼人多地少,许多人还聚在家里靠地吃饭,大伯父一家的日子更是过得紧张。要不是后来改革开放,吃饭都是他家头等的大问题。

平常大伯父逢人就叹气,老祖宗就咋个不长眼呢,刘小纤那兔崽子,一根短小的独黄瓜,怎么看都不像个吃“皇粮”的人,偏偏着他吃到了。我家盘他一大堆,哪个出来不比他打眼,就是没他的出息,还是应了那句古话:生成一个八字命,万般由命不由人。

刘小纤生下女婴的消息传到黄泥凼,小纤大伯父扬眉吐气了,见人就说,我早就说过,他刘小纤就是当了皇帝老爷,也是没有什么卵用的,没人,再拼,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儿媳妇临产前几天,小纤爹妈欢天喜地来到思州城,背上大包小包的,全是早就备好的婴儿用品。

观音娘娘是送我梦的,不用担心,儿媳妇生的,肯定是根香火棍。小纤妈对小纤爹说。

一声婴儿啼哭,在县医院妇产科响起,一时涌起的惊喜在小纤爹妈心头凝固,瞬间化成了泡影,随即涌起失望和悲鸣。小纤爹妈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媳妇,我给你包的药,你到底是吃了没有,背了没有啊,怎么不听话呢,你看现在——

李月英躺在床上,生育掏空了她的身子,几个小时的折腾,已经将她揉得像一张松松垮垮、皱皱巴巴的白纸。面对现实,李月英感觉脆弱的神经被什么尖锐之物重重地划拨了一下,生痛,崩塌,断裂。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呜呜大哭一场的力气都没有。

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您不要迷信了,要真是那样,这世界不早乱了,完了!

妈说的话,你们就是不听。黄泥凼学校那个舒老师,也是吃的这副药,背的这副药,生的时候还怀疑不是男孩子,就躲在家里生,说如果真是个女的,好悄悄送人,有机会再生。结果生不出来,被接生婆耽误了,送到医院抢救,落下来的,果真是根香火棍,可惜没救活,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你们这些读书人,死脑筋,书都读到牛屁眼里去了!

小纤妈忍不住,越唠越来气,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小纤爹妈垂头丧气回到老家,进屋就听到小纤大伯妈在屋外菜园里大骂瓜菜。

强盗背时的,砍老壳的,偷我菜去吃,偷绝人毛,偷绝人种,偷绝人花花……

骂人绝代,是黄泥凼最恶毒难听的言辞,没有儿子的人家最听不得,一听杀人的心都有。小纤爹妈一听大伯妈的骂声,都觉得她在指桑骂槐,气不打一处来,心头怒火唿地窜起,牙齿咬得咯嘣响,直想冲出去将她千刀万剐了。

老巫婆,好刮毒!不就是我们把田土租给四伙计种了吗,她一家就真以为我们没人了,要来争抢霸占家产土地了,黄瓜才起蒂蒂,时日还早着呢,你就算到我们山穷水尽了?

小纤妈看着小纤爹气咻咻的样子,虽然也气到发抖,却站在屋里骂出几句话来解劝他。 [1]

作者简介

林栖,实名张维军,1974年10月29日生,土家族,贵州省作协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