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榆林擦肩而过(褚广崇)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和榆林擦肩而过》是中国当代作家褚广崇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和榆林擦肩而过
耳朵与沉默之间的鸿沟,就是一个牵牛花的距离。哈尔滨和榆林之间的的鸿沟有多远?
漫步在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两边高楼林立,南来北往的客,熙攘鼎沸。我在那里走着,看着有异域风格的景致,心里却透露着真实:我一直都在惦记着陕北的榆林。
脚下,俄罗斯方块石砖的坚硬,留不下我的脚印,并不声不响地告诉我:过客,还是个过客。
榆林,如果我去,那里的黄土路上,一定会张贴出我的脚印,宣示于天地之间:那个在黄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回来了。
几条明亮的铁轨,牵连着我和榆林,可否,在一天之内到达?然而,那片古老的黄土地离我,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我眼睁睁看着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文友,一批又一批地向榆林集结,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意气风发,身后携卷着文采飞扬的祥云。而我,却按兵不动,窝在东北一隅,看松花江上千帆过尽。这一错过,就是半生。
六月初,刘莉主编微信我,问我是否有意愿去榆林笔会。内心一阵狂喜,继而是一阵又一阵的燥热难耐。树荫下徘徊我的步履,艰难断肠,阳光的碎影,散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
笔会的时间定在八月初的暑假,暑假其实不是我的福利。我的职业令我渴慕着暑假,扔掉一切重复与繁琐,挣脱所有的羁绊,让自己天马行空,走南闯北,找到一处清泉,一片绿草,一屋茅舍,一床明月半床书,让自己的精神得到歇息和休整。然而,梦想在天上,现实在身上,二者在我这里却是分崩离析。举起刀斧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那个时段也是我每年回宁夏老家的日子。我要从北京出发顺路经过,还是从老家开车奔袭榆林?脑子里来回过了八百个圈,最终没有结果。憎恨自己。
陕西,陕北。西安,蒲城。我把榆林想象成一个神圣的存在,没有西安的流光溢彩,没有蒲城的帝王坟茔,那里有我的多个情结。
无定河。毛乌素沙漠。兵家重镇。峁梁弧圈。李自成。路遥。平凡的世界。黄土沟坎。陕北民歌。米脂婆姨。绥德的汉。洋芋擦擦。臊子面。
主编大人用去了榆林能住窑洞诱惑我。这是我最敏感的一条神经,有我少年时期的记忆和体验,有外爷和外奶的微笑、关爱和疼惜。
我想,单单为了这一条,我就会死磕暑假,倒腾出三天时间,去住两晚窑洞,感受那里的土炕,甚至还有可能,激活埋藏在我心中多年那曾熟悉的味道或温度。
“我实在想来,可我现在不能定啊。”我这样回复主编大人,眼中无泪,心里无血,走在北京坚硬的马路上,整个人大概都是变形的。我就缺少一个袋子。
“黎乐那小妖去吗?”想起那个在蒲城笔会群里咋咋呼呼的人(崔斌语),我斗胆问主编。自己遇到诸多的不确定,还要打听别人,大略是有些旁枝逸出。
“她是想来,但最后才发现那个时间正好家里有事,脱不开身。”这个结果让去年蒲城未竟的期盼再次落空,对我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不几日,高丽君微信私我:“榆林你去吗?”又让针的锋利猛戳一下。“你去吗?”我把针扔回去。
“我去不了,那几天我正好在兰州有个教研会。”她回答地义无反顾。她见过太多的世面了。我的兴奋与纠结,和她的淡定相比,岂止是云泥之别。
我腾空而起,把那枚针扽回来,扔到脚下不远处的蚂蚁窝旁,让它们抬去,可以搭桥渡河,省了喜鹊的聚集,还有王母挥霍的凤钗。
窗外蝉声大噪,唧啦复唧啦。很想找个木杆,把它们捣下来。一杯凉水下肚,冷静透心而过。还是等着让秋天收拾它们吧。秋天做恶人,那是天道,蝉儿没脾气。
“你去榆林吗?”六月中旬,崔斌兄心血来潮,也这样问我。
实际上,我惭愧难当。五月,新锐散文在青州举办笔会,崔兄打下手,做协助,和主编大人几乎前后脚地邀请我,曾希望我去看看他的家乡,我窃想,宋词中李清照的青州,大约还活在那片土地上。崔兄语气恳切,让人不忍拒绝。最终,因琐事在身,未能如愿,错过了再次和他同屋海聊的机会。
而榆林,他肯定地说要去。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他每次奔赴笔会,无论揭阳还是蒲城,都有精彩的故事,火车和汽车似乎害怕他没有写作材料,有意给他许多曲折和奔波。
我回复他:不能确定。这样的回答多少带有否定意味。他略有失落,说:你尽量去,咱们和新朋旧友好好玩两天。
这个,何尝不是我的私心。只是,私心太浓,容易让无由的雨水冲散,漂浮到眼前,全是数不清的碎片。
刘主编一次和我说过的,言犹在耳:“新锐里的这些朋友,好像都有同一个特点,见过一面,还想见第二面。”这帮人,志同道合,情深意厚,依依分别后,思兹念兹,渴盼再相聚。这份情谊,岂是距离可以阻隔,岂是笔墨可以尽宣。
又几日,赵庆梅在微信里问我。我感到很惶恐,也很憋屈。因为自己不能确定行程,所以那些天只能龟缩不出,只能被动地接应朋友的问询。
这次,知道我很难陪她同去,她就拉开架势,说要独闯榆林,要订火车票,问我在哪里订。我说火车站,代售点,网上都可订到,唯独机场不卖。她在那边嘿嘿笑。我仿佛看到她站在榆林边的绿洲上,毛乌素沙漠的风吹起她的纱巾,来自海拉尔的这个女人,转错了方向,错把西北当东北,错把黄土当黑土……
“你去榆林吗?”微信群里,王淑萍问我,这句话的后面跟着两个灿烂的呲牙表情。
“你一定要去!这几天,我正在鼓捣郭乔,想着咱们三个,和袁明秀大姐在榆林会合,美美耍两天。”
晚上,郭乔终于上线,她一旦确定下来要去,就“勒令”我必须去。最后限定我在七月初提交最终答案,不许模棱两可。我诺诺答应。人生气短,莫过于此。
最终,我交了答案。最终,郭乔也折戟沙场。我拯救了郭乔,她却辜负了两个期盼她到泪花流的姐姐。
肖萌最终也未成行。她在秦皇岛的陆上海里,忙着穿梭,焦头烂额。没有时间补妆的她,不知是怎么个风采。
马永娟也身系连云港,在海滩上挖着沙子找小鱼。我戏谑她:你不去,你赵妹妹只能空守寒窑了。她倒是心大,说实在没辙,那就由着她去找别人吧。
榆林笔会签到的第一天,王淑萍发来现场照片,树和建筑物都湿漉漉的,地上全是水坑,人们都打着伞。榆林的眼,软得很,像西北的婆姨。
那天,我身在哈尔滨,那里也下了雨。雨,来得快,走得也快,白云蓝天很快占据了天空。东北天气的性格,似乎都像那里的女人,敢爱敢恨,步履如风。
榆林的雨,那次下了几天?我一直没敢张口问。我的身影终于未能在榆林闪现,自然也就无法涂抹一篇带有榆林风格的文字,因为,我终于和榆林擦肩而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