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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港听打锡箔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在西港听打锡箔》中国当代作家欧阳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赏

在西港听打锡箔

西港不属于和平,属于峡山。

三年来,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和平,在练江边上下,在双凤工业区转悠,最远的,是转悠到过前陇山的梅花石场。

收到桐生的信是个意外。

我从来没想到过桐生会跟我联系。

我们结识的时候,他还是南侨中学的文艺青年,在艾略特的《荒原》和理查德克莱德曼《罗密欧与朱丽叶》中迷路了,忧郁了,敏感了,憧憬了。我来谋生,他根本帮不上忙。没想到几年后,他给我来信了,告诉我:我的诗稿他还保存着,见面了请我喝酒。我已经忘了诗稿这回事,酒一直喝,思乡的酒,麻痹思想的酒,开心的酒,不开心找醉的酒,有酒就喝。

他在西港,我去西港找他。

西港,我总莫名其妙地想起香港电影《一路向西》,或者周润发的《和平饭店》。

找来单车,一个人骑着,西风正烈,广汕路两边海一样的柑桔园泛起了阵阵波涛。天空里的云被风一扫而空,镜子一样扣在上面。没有红花绿蔓,路边零星的房屋也冷清下来,遗世独立了一般。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想说:当你把潮汕平原当成一片海时,潮汕平原像海一样把你当为孤岛。

我按着桐生描绘的路线,进了峡山——这可是粤东大镇,粤东虽自谦为“省尾国角”,却并非先前韩愈说的“好收吾骨瘴江边”那般不堪。潮汕人精明,能吃苦,喜抱团,敢为天下先,与这一方水土紧密相关。自成体系的潮汕话,自成文明的潮汕文化——我想应是一支远古遗留的中原文化,核心是种田务农,读书经商是两翼,儒释道在这里各得其所。对外地人而言,潮汕人是谜一样的存在。过了工业城,在水沟边有一条机耕道,沿机耕道直下,过一个村庄,经过一片秋风萧瑟的庄稼地,便是西港。

西港学校的校园,在村前的马路边。

校园边一条清澈见底的水沟,水沟边上,便是厝屋白墙围成围墙的西港村。

潮汕地区的农村,无一例外都是年代久远的厝屋,白墙、黑瓦、马鞍墙。厝屋之间漫石板巷道。有的村规整,巷道笔笔直直,有的村因地就宜,巷道弯弯曲曲。西港是后者,过了水沟,石板巷道逶迤向前,无终无止。果真是这样吗?我正在想着是不是进村一探究竟的时候,巷子里传出了一声“啪”,清脆短促,但极具穿透力。错愕之间,不知道哪家屋檐下,又传出一声“啪”,钢与铁的撞击,一击即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巷道两边,泥墙木门,烟熏火燎,却有着秋风洗劫后的硬铮与桀骜。我有些莫名其妙,愣怔了一下,找桐生才是正事。

回身一看,面前便是学校大门。铁门未关,院里,一棵牛轭样扭弯脖子的木棉当门横空立着立着,几片稀疏的叶子在颤颤抖抖地与秋风应和。另一边,几棵棕榈树哗哗啦啦的鼓掌。走到教学楼边,问一开着门的老师,老师走出来,在楼下伸着脖颈向着二楼喊:桐生老师,有人找。

上楼,与桐生坐下来,桐生开始潮汕人的套路:煤油灯烧水,洗茶具,找茶叶,准备泡茶。乌龙铁观音?单枞?无所谓,那就乌龙。

桐生一脸肃穆地煮水。

我看着玻璃窗外西港村的瓦檐,那是一片落在地上的灰色云朵。

我问桐生:那是什么声音?

桐生说:打锡箔的声音。

什么是锡箔?

祭祖供佛用的一种锡箔纸。

我不再问,而是凝神听打锡箔发出的沉重的“啪”声。

一声后,间接数秒钟,又是一声“啪”.

我又忍不住问:打锡箔是用什么东西打的?

手工,铁锤,还得坐着。

如同我在石场打石头,是苦力,这让我失去了了解下去的兴趣。

深秋的阳光在窗子玻璃上闪了一下光,就再也没见了。我追出来,夜雾来袭,潮汕大地已经暮色沉沉。桐生抱着一堆杂志从走廊那头过来,我问什么书?同城羞涩地笑着说:我订了诗刊、星星诗刊,还有气功、武林,几年累积下来的都在这里。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伤过的无名指,什么诗不诗的,抵不上半间茅屋,也抵不上一盘简单的蒜蓉空心菜。武术嘛?我天天都在练飞毛腿、铁砂掌。但我还是接过来,放在身后的书桌上,却瞥见了我的诗稿居然还夹杂里面。穷,我以前的诗稿都是算术本。翻开来,恍如隔世。我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天真的我,欧阳杏蓬已经被生活进化了,彻彻底底成了打工者的名字。

啪……

啪……

数声“啪”声破空而来,像子弹打在玻璃上一样打在夜空里。

谋生事艰,潮汕人,外地人,一样,生活会无差别摩擦。

桐生谈我们分别后他的求学之路,潮汕、湖广州……

我只淡然回应:在你四处求学的时候,我一直在和平的工业区、练江边、前陇山求生。

桐生哑然,自顾取茶叶泡工夫茶。

相对无酒,喝茶。

茶清淡,毫无诗性,更不会蕴含武功。

在淡黄的灯光里,在四处都是暗夜的时候,打锡箔的“啪”声,凌驾于秋风利爪之上,像巨大的铁拳打进夜空里——我又看到了我前路上的坑坑洼洼,我不知道生活将给我设置怎样的一种意外。

夜愈深愈黑,天空神秘,大地空寂,打锡箔的“啪”声时有时无,单调、厚重、急促、戛然而生,戛然而止,每一声都出其不意,却又那么肆无忌惮,这不就是眼下我莽撞的青春?

桐生放下茶杯,坐在一边木椅上默然打坐。

他的世界——种花种草,赏风赏月,还是按部就班餐风饮露,都是他的世界,我只能看着。

但,我今夜可以酣眠了。

因为打锡箔的人,在帮我狠狠地敲打着这黑夜。 [1]

作者简介

欧阳杏蓬,湖南人,现居广州,经商,散文领域自由写作者。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