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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头护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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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头护园记》中国当代作家王长英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姜老头护园记

谁也想不到原来梁平县城的垃圾倾倒场如今成了全县最大的公园—青澳山公园。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它漂亮大气,看点多多……说景不如观景,来一两次你就知道了。

公园原址属县林场分点,山的东面陆续建有办公用房、职工休息室。七、八年前,老场长带领职工在山前、山后种了核桃、松柏、槐榆、杨柳;建了水池,开了道路,砌了台阶,修了凉亭雕塑……已有了小公园的雏形。新县长来了狠抓绿化建设,把山后的垃圾倾倒场与青澳山合并成气势不凡的大公园,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公园占地六百多亩!春夏秋冬风景各异,却没想到会带来看核桃的麻烦。老场长曾让林场伙房养过一条狗看护,结果,偷核桃者用酒泡了肉包,把狗醉倒,一夜之间就把核桃偷完。

新公园建成,加宽了路,能通汽车,游客明显增多。核桃树紧挨路边,伸手可摘。新场长决定专雇一人,除看护公园的花草设施外,捎带看核桃。眼看核桃熟了,场长急了眼,动员职工四下里问寻护园者。后来,伙房的做饭的大师傅陈爱国托退休在家的父亲找到一个。这人姓姜名盛荣,与爱国父亲是战友,乡下人,年龄七十多;老伴去世,自己一人过,身体挺好。两个儿子在外工作都已成家。场长说挺合适,赶紧让他来。爱国说,明天就到。

碰巧第二天,天下大雨,天黑了还不见来报到。场长催爱国,爱国问父亲,父亲说老姜关着机。场长想,这么远的路,下雨发洪水,车不通,岁数大了,安全最当紧。没想到,晚上快十一点了,爱国打来电话说老姜到了。场长让爱国赶紧做饭安排住宿。

场长第二天一早见了老姜:中等个子,腰板挺直,两眼闪着精明的光;面色挺白,薄嘴唇,山羊胡须,戴顶旧军帽。见到场长后下意识地整理风纪扣。说昨天下,没通公交车,他步行四十里山路赶来的,老战友托的事,答应了就要按时到。

场长无意看到靠窗户放着一杆枪,旁边一个大包子,问:大伯,这是您带的?

姜老头笑笑:随身家伙,俺爹留下的,在公安局备着案。前六、七年前种果园那会打野兔用,我拿它来也是做个伴,装药不装弹,场长放心!

老人自我介绍,他当过四年兵,转业回来分配到县制药厂。后来厂子倒闭,便回家种果园。两个儿子研究生毕业,孙子都有了。儿子叫他去住,他说天冷了再说。他在电视上见过青澳山公园,没想到核桃还有人偷!冲了这一点,他也要来看守!场长,你安排任务吧。

场长把护园任务告诉了老头。

老姜说,你还要定好,损坏公园花木、设施如何罚款?偷摘一个核桃罚款多少?定好了我心里就有底。场长一听,默默赞许,知道老人是有备而来的。正说着半截,铃声响起,老姜从衣袋掏出手机:噢,老战友,我到了,不好意思昨天我关着机来,别担心,场长正给我安排任务呢!不,不用,改天我去看你。

场长说,大叔,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开会专门研究,定好了告你!老姜要了场长与爱国的手机号存了。

场长见老姜用的是智能手机,就说,大叔还挺新潮呢!

老姜笑笑,我在大儿子家住,他给买的,教会了我用。主要是想让我跟他们视频聊天哩,这手机照像挺方便。社会发展快,不学就要给淘汰了呢!好了,你们研究规定,我先出去熟悉熟悉地盘。说完扛了枪出去了。

快吃午饭时,老姜转回来。爱国把复印好的规定给了老姜一份。其中一条上面写着:损坏花木设施根据情节罚款,每偷一个核桃罚款五元。提示后不改正的要将其劣迹报告本人所在单位,必要时在县电视台等媒体上曝光。

老姜眯着眼细一遍后问:贴出去了吗?小陈点点头:进出口都有。

时至秋天,公园花朵开败的不少,不过,有的却开的正艳。引人注目的是火炬树。那一簇簇红叶,与绿树相映,煞是好看;核桃一哆索一哆索的,真够惹眼。

老姜背着猎枪一会在山东头,一会在山顶上,一会又在水池边的树丛里。

来公园里玩的人很多。早上,公园附近城东家园住户中老年人来这里做操健身;城里的则开着车,俩口子或者准夫妻们手拉手出没在树丛中;还有的是一家三口,用照像机、手机照像。他们蓦然看到姜老头后便感到新奇,后来也就慢慢熟了。

这天清晨,姜老头在山顶水池沿了台阶朝下走,耳边传来了音乐声。那是在花园广场中央花坛前做回春医疗保健操的中老年人。乐曲悦耳动听。老姜边走边想:赶上好时代,这些人真逍遥。比儿子社区公园大好多倍呢!县城比得过省城。正边想边走,一个身穿粉色连衣裙子的女子进入他的视线。那人手牵一个通身雪白的秃鼻子挠丝丝狗,顺了公园的水泥路朝中央广场走来。狗迈着碎步,兴奋地左嗅嗅,右闻闻。女子抹一下额边的卷发:由由,快走,快走!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脖子挺直,眼睫毛象是安上的,眼影挺黑。那狗跟了她,跳上比地面高一个台阶的广场。

广场中央是一个正六边形的两米高的立体花坛。上面全被密匝匝的各色花朵苫满。女人打量四周的风景,扫一眼在花坛旁边正做操的一大群人,继而便在空地上悠闲地转起来。看样子她是头一次来。小狗脖上的绳子扯着,她干脆把绳子在狗脖上绕了几圈,说去玩吧!那狗便欢快地跑向花坛。

姜老头也曾经喂过一条狗,帮他看果园。那狗可听话了,妻子去世后它就成了他的伴,形影不离,它能听懂他的每一句话。临死时眼睛一直望着他……这时姜老头看到,雪白的狗围着花坛绕了大半个圈后,左右看看,朝前走几步,继而退回来。它朝主人看看,像是得到了默许,屁股贴着花坛拐角处抬起了一只后腿。老姜便知道它要干什么,大声喊:哎,这狗要拉屎了!却突然不见了那女人,就又喊一句。

喊声惊动了做操的人,都朝这边看。老姜这才看到烫发女人在一旁树丛中。听到叫声,她回过头来,叫了一声:由由—

那狗却蹲着不动。老姜说,快去拽,要拉屎了!

女人原地不动,漫不经心的目光乜一眼姜老头,分明是在说,多管闲事。

姜老头紧走几步去拉狗,狗却跳开了,露出一堆金黄色的狗粪,冒着袅袅热气。

小狗回到主人跟前回头看着老姜。 

做操的人见状都皱着眉头,那屎离他们不远。人稍不注意,就会踩上。老姜对女人说:你看你,叫你去拉住狗,还苶腾腾的,这么干净的场地拉堆屎,多不卫生!

女人没一丝歉意的表情,扯了狗,朝前面的林荫路走。

老姜说:你这就要走呀?公园有规定,你得把狗屎扫掉!

女人才正眼打量老姜:没工具,咋收拾?

姜老头指指前左面公厕:在那儿-有铁锨、扫帚。要是她客气些,老姜会替他打扫,可看她这样,违心。

女人立着没动,朝公园入口那儿望了望,嘴角朝下别着。轻蔑地看着老姜,问:你管这事?

老姜强调:我是公园看护员,捎带监督乱拉狗屎什么的。

女人拢了一把头发:我给你十块钱,替我打扫了行不?

老姜说,我不挣你这钱。

女人以为老姜嫌少,笑笑,五十咋样?

姜老头说,一百也不!快去拿铁锨、扫帚吧,还能省下你的钱。

女人故意拖延着时间说,我叫个人吧。然后掏出手机来拨打电话,目光朝入口那儿望。

不一会,果然驶来一辆白色小轿车,直直地停到女人身边。车门打开,走出一个汉子:四十来岁,长得很粗猛。他对女子说,我在那儿等你,你咋站这儿了?

女人便把情况说了。汉子一听,目光对准了老姜,是你让她收拾狗屎?

老姜说,是呀,谁的狗拉下,谁收拾;她不收拾,你收拾了也一样。

汉子问,老头子是新来的吧?下场雨狗屎就冲了……说完开门。女人抱狗上车,男子绕过车头,拉开车门。

姜老头上前挡住汉子:你这人,说话不占理!狗拉到你家炕上也等着凉干?

汉子一听发了怒,你、你成心跟我过不去?

姜老头说,你话说反了,是你跟我过不去!跟公共卫生过不去!

汉子拨开姜老头,砰地关上车门。

姜老头挡在车前头:把肩上的枪摘下来,横着拦住了车。

做操的见状,朝这边看。有人认识老姜就劝道,老头,犯不着这样,别这么较真?

老姜说,就得较真!今日放过一个,明天就会有第二个,非得让他把狗屎收拾了。

汉子见朝前开不行,干脆猛然朝后倒,绕到主道上朝前开。车速很快,结果把护栏边上的小柏树蹭歪了。

老姜没再去追,他追不上;而是从斜剌里跑到公园出口,把拦道用的木头架子推在路中央。

汽车绕了一个大弯后,出口门不开,只好再回来,不过他以为老姜不敢再管他,便朝入口开来。

在那里等着的老姜,朝了车的一侧轰地一声开了枪。汽车在离木架子不远的地方停下。

枪声惊动了做操的人,以为出了事,都朝这边跑来。有人惊慌地问,伤着人了没?

老姜不慌不忙,立在车的前面。他朝车上的汉子摆摆手:有胆量,就朝我压过来;不压,就赶紧下车!一是把狗屎扫了,二是把刚才压倒的柏树扶正。压死我,你不值;你顶多活了四十,我今年却七十多岁。这帐你该算得清。要赖,赖不过去,想跑也跑不了,本想给你车牌照个像,一看你这车号也太好记!(52427)我儿是二气,哈哈哈!压死我,证人也有一大堆。   

车停着不动。里面两人也不动;小狗汪汪地叫,不过,隔着玻璃声音很低,看样子是要耗下去似的。

做操的人都说,老头你做得对,护园就得这样!谁也怕惹人,不几天公园就折腾完了。

老头点点头。

终于,车上的男人手机响了,他接听一会后,便熄了火。与女人走下来,把狗关在车内。女人到厕所那儿去拿扫帚……。

不到五分钟,汉子来到车边,狠狠地看一眼老头,要开门上车。

老姜说,柏树扶正了?

汉子说,老天爷,我、扶、正了!今天我怕了你还不行吗?

作操的人朝老姜点点头,证实了柏树已经扶正。

老姜才推开了木头架子。

汽车嗡地开走了。

东边的阳光照到老姜枪管上,反射着蓝色的光。

这事很快传开了。后来才知道,姜老头拦住的是李存瑞的兄弟李存喜。李存瑞是谁就用不着说了,梁平县都知道,一人有大半条街;李存喜呢,是搞房地产的;带狗的便是结婚不久的第二夫人。

场长知道后对老姜说,我支持你!不管啥人,只要他犯了咱的规矩,就要按规定执行。说完,便低下声来:大伯,你的枪真伤不着人?

老姜露出慈祥的笑:你放心,我虽然老了,却还想多活几天哩!

县里要举办红叶文化节,前来公园观赏火炬树的人增多了,姜老头也格外操心。每天吃了饭,顾不上休息,就背着枪去巡查了。

来公园年青人,坠入情网后便要得意忘形起来。女孩子坐在绿地上搔首弄姿照像;还有的把车开到比较僻静的地方,干他们喜欢的事情。对此,老姜不再跟踪,以免遭遇尴尬。不过,后来却发现,在隐蔽的树林下、草丛中,乱丢着食品袋、广告纸、矿泉水瓶子,一团团白牡丹似的卫生纸,天女撒花似般绽放。呀呀呀!激情澎湃却不顾公园的卫生,太不像话!最让老姜意外的是,附近还散落着不少核桃青皮!有的只是砸开吃了半截便扔到地上。老姜头责备自己:是我失职!

于是,老姜又加大了巡查次数范围。公园大,有核桃树的地方还没全部通路,离路远的北坡成了重点区域。在周末或晚饭前后,他要多走一趟。老姜其实很为难,还是怕遭遇尴尬。真不知道年青人是咋想的?心里头就没有公家个人的区别?青皮核桃砸开吃挺费事,手染黑了又不好洗。再说想吃超市有的是……每看到地上的青皮核桃,他的心就扯一下。

爱国见他除了吃饭就在外头转,就说,大伯,你别太累了,晚上我替你转个圈吧。老姜说,用不着。我看果园看惯了,需要你,我会打你手机。

这天星期天下午,姜老头看到,公园八角亭那儿停下一辆车,车上走下一对情侣。二十多岁。两人打扮新潮:女的戴顶粉色遮阳帽,身穿淡黄色连衣裙,手提坤包;男人穿绿色T恤衫,脑门留着公鸡尾巴似的一大撮头发,且染成黄色,耳朵四周是发青的头皮,看了不由想笑。他胸前挎一个照像机,下车后两人拉着手走进公园的观景台花坛那里照像,一会蹲下,一会儿斜躺,两手捧着腮……后来消失到树丛中。

不一会,另一对年青人,各自斜靠在在火炬树前,用手机给对方照像,后又叫了一个行人给他俩合照,继而跳着跑到凉亭下,尖声笑起来,像突然踩着了唐老鸭。

老姜不能坐了。他岔上小道朝北坡制高点走去。那里有菊花园、牡丹园。爱国说去年有人在那儿偷花,连根剜走……

牡丹园绿绒绒一片,果然看到伤疤似的坑;邻近的菊花园菊花长势正旺,花茎上努出稠密的蓇葖,散发着特别的幽香。九九重阳节,也是老年节,这是改革开放后才过的节日。不知不觉,自己也步入老年行列了。过节时,两个儿子都要打电话,向他祝贺;孙子在视频中喃喃地叫爷爷,叫得他心里柔柔的,涌上一种沧桑感。想到去世的老伴,一团团的往事便在心里翻卷,她要是再多活几年该多好呀……

老姜顺着地堰边的土坡进入核桃林。蓦地,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老姜朝下一看,是火炬树前照像的那对年青人。两人像欢快的小鹿,拉着手,在一组雕塑鹿前照像,继而走向路边。老姜的心释然了,两人不会摘核桃。

他扭转身,朝另一片核桃林走去。身子蹭着树叶,沙沙作响。到了地堰边,看到不远处草丛中的几株野花在摇曳,地上没有核桃。他长出口气,拐向一条小道。这边的核桃树不高,树上核桃也很稠。他想越过前面的凹地,朝北坡的核桃林走。才走几步,一个声音阻断了他。他退到一旁的核桃树下,却被眼前情景怔住了:地上、草丛中散落着新鲜的核桃!大概是摇下来的没顾得捡?靠墙的地上放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着二十多个!是忘拿了?老姜决定在这里蹲守,看谁来捡这核桃。

好一会不见人来拿,刚才的声音没再响起,只有秋虫的鸣叫。他开始犹豫。是我过来时把人惊跑了?又一想,不可能!我走路声音并不大呀,得再等等!有人来拿核桃我就能抓住。要不,干脆去出口那儿截?可核桃带到车上就不好检查……不能再在这儿死等了,要到别的地方查看。

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忙什么?我拣的核桃还在塑料袋里装着哩……显然是对另一个人所说。

老姜赶紧把手里塑料袋放回原地,躲到靠里的树丛下等着。在树叶的缝隙中,他先是看到一丛黄的东西从草丛中升起。噢,是那个公鸡尾巴黄头发朝这边走,身后跟着那个女的,边走边娇嘀嘀地说:你真没记性,连核桃也不要了?真是!

黄头发把照像机递给女人后便朝老姜这边跑过来。他压根本没有发现一旁的老姜。目光只顾朝地上瞅,提起塑料袋又随手在地上捡了几个后,朝淡黄连衣裙子跟前返。一旁的老姜故意咳嗽一声,没想到黄头发一看是老姜,丝毫不感到意外,还冲了他笑:老头,给你吃一个?嫩,能咬动,有营养。

黄裙子也走过来笑盈盈接了话茬:核桃可真稠呀,可惜只带个塑料袋,明天再多带些。老头子,你做甚?打猎?

超然的镇定让老姜头涌上了愤怒。他说,年轻人,看到了公园上贴出的公告了吗?

黄头发一楞:什么公告?

女的也说,我们没看到,管它呢!

黄头发醒悟似地说:看我的脑子,你是看核桃的吧?

老姜把枪放到一边,掏出手机来。对了提核桃的黄头发卡察一声:我是照像的!

这让两人猝不及防。

黄头发警觉起来,你……你照上我了么?

老姜不回话,依然摆弄着手机,很专注地用指头在手机上点着:叹一声说,哎!到底是老了!老姜把手机装入衣袋站起来:年青人,我是护园的,公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凡摘一个核桃要罚款五块!

黄头发左手一摊,真没看到,不哄你。

老姜头说,那你该知道摘核桃不对吧?

黄头发说,啊呀呀,老头,有甚对不对,又不是光我们摘,我来就看到地上有不少核桃皮哩!

女的则在一边叫着:快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黄头发扭回身朝女人走去。

老姜大声说,站住!得数清你摘了几个核桃,把钱赔了再走!

男的看一眼自己手里塑料袋,继而朝老姜扔过来。全还给你!摘核桃工钱我白贴了。

老姜的火继续往上升,但他压着。说,不行,得交钱!

交钱?女的眉头一竖:吃个烂核桃还交钱!比起贪官们来,这球也不算!

一个女孩子竟然这么顺溜地说出球字来,老姜嗓子似乎被什么噎住了。

女孩子扯了一把黄头发:还交黄金哩!说着顺了小道朝前走。继而哼着一首歌:“爱大啦吧,受伤啦……

老姜大喊一声:站住!

俩人不仅没站,反而跑起来了,且咯咯地笑着。

老姜看看俩人跑的方向,紧走几步拿起猎枪,才意识到没有装药。他掏出手机,挂通了小陈电话:快,快到公园挡住东出口,不要让黄头发一对年青人跑了,他摘了核桃不交钱!迅速扛了猎枪,提着塑料袋,急急地从小路赶到出口。

一辆车停在那儿,爱国与另一职工小杨在一边站着。老姜近前一看,车里果然是黄头发一对。

老姜扬了扬塑料袋说:下来吧,按数赔钱。

黄头发朝女人耳朵前说了句什么,女孩子对着窗户缝说:我们没摘核桃!

老姜说,这不是你摘的?

女人说,没摘就没摘!

黄头发说,说我们摘,有甚证据?

一旁的爱国故意问,大伯,你是不是看错了人?袋子是哪里捡的?

老姜把塑料袋递给爱国,掏出手机来,在收藏集里翻出了一张照片:黄头发提着塑料袋,袋里的核桃看得清清楚楚。爱国拿过手机,朝黄头发扬扬:年青人,咋这么赖皮?背着牛头不认脏,就这素质?不下来也好,我到电视台把你这照片发上去,再发到网上,让全县人都来认认……说着就拉开了木头架子:走吧,快走开,走得远远的。

车没动。不一会,黄头发走下来说,对不起,俺交罚款。说完递过钱来……后补了一句:你得把照片删了啊……

我说话算数!姜老头看着汽车开走后,拄着猎枪,长长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白露前后是收核桃时辰,离这天是越来越近了。老姜这些天与爱国要了铁锨、镰刀,说是有的地方进不去人,得修条小路。爱国说,大伯,这会修,反倒给偷核桃的提供方便了。

老姜听了笑眯眯地说,你说对了一半。但愿来偷的人真能走就好了。

爱国听了莫名其妙,说你带我去看看,到底是条啥路?

爱国在老姜带领下瞅了好大一会才看清,小路在公园通向外面的一长溜灌木丛里。

爱国说,你这是给偷核桃的安排的逃跑路。

老姜说,你猜到我心里了。

小陈越发不明白:你这是……?

老姜笑笑,在爱国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爱国不由笑了:大伯,小偷也不是傻子,你让他走哪就走哪?

老姜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天阴沉沉的,象是要下雨,秋雨有些凉了。吃过饭,老姜从他的大包子里拿出好多铃铛、绳子。说是要往核桃树上挂。在村里看果园时,为防山害,把铃铛拴到树枝或灌木上,鸟呀、野免呀什么碰到它,遭害就少了。

爱国说,这核桃也不是果子,除了人,鸟也不做害。再说刮风锒铛一样响,咋能辨清是人偷?

老姜笑笑,不再解释。仍然在路口靠近道边的树上挂。

游客发现了说,早该这样防着点!现在这社会,光靠自觉不行!人心都……当官的嘴上说得好,背地里贪污下一圪堆;百姓偷个核桃,他们贪污上亿……

老姜加大晚上巡查时间。晚饭后拿了手电、猎枪就出去了,叮嘱爱国睡觉前挡住东出口。

小陈说,大伯,我跟你相跟着吧,看有危险

老头笑笑,年青人睡多,到时候会叫你!

天天都是这样。他早晨背着装着铃铛的大包子。今天挂到这一片,也许明天就挂到了另一边。不过也好,连着没见有人来偷核桃。

这一天是星期六,天下起了雨,到了晚上雨仍没停的意思。爱国与场里几个没回家的工人在场部玩扑克。快睡觉时,走到院里,看看雨还下,姜老头屋里没亮灯,定然是巡查回来睡下了,就准备洗脸睡觉。

这时,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姜打来的:声音很急:小陈,快拿上手电,带几个人来,有人偷核桃,我在北坡。

小陈一听心一紧,立马叫了那几个玩扑克的,拿了棍子、铁锨、手电筒冒雨直奔北坡。

老姜见把小陈他们引到一个地方说叮嘱道:你们就守住这里。

爱国悄声问,贼在哪儿?

老姜说,前面的核桃林,听声音人不多,我过去撵,等他们跑过来,你们打开手电筒,截住你们来时这条路!老姜说完消失在黑暗中。

不一会,前头传来老姜的呐喊:快下来,我们已经打了110,你们被包围了,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场部去。快下来,不要反抗!

喊完后,没有任何回音,只有雨点落到树叶上沙沙声。

老姜再喊:再不下来,我要开枪了!好了,我数数,数到十!一、

二、三……七……十

数完了,却没有听到枪响。

爱国的心悬起来:是火药被雨淋了,还是老姜被小偷打倒了?心里怦怦直跳,正要掏手机,轰地一声,枪响了。

站住!跑不了!-老姜头继续大声喊,在后面追。

枪声给爱国们壮了胆,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爱国的心揪得更紧了,这可是头一回捉小偷!按照老姜的叮嘱,等声音近前了,他们一起按亮手电筒,大声喊:站住!站住!黑影马上来了个急转弯,消失到灌木中。

快追!爱国们便拿了工具朝前追。

这时老姜过来,说,慢点,他们跑不了。

老姜在前,领着爱国们斜刺里追去。没走多远,就听到了灌木中传出的挣扎声:

爸爸,这,这是啥子?快来拉我_呀_呀_

小子,我、我也不知道缠上啥子了。

娃呀,别管我,你快跑!

我走不动……老姜、爱国的手电朝声音照过去,几个人影在尼龙网里乱抓……

小陈们近前,见网里面一老一小两个人:老的六十多岁,小的大约十六七。

老姜上前帮着拿开了网,在大伙的押送下,两人回到了场部办公室。

父亲穿着蓝色上衣,儿子穿着旧迷彩服,被雨水浇得精湿。表情沮丧。

抓住了偷核桃的人,爱国们非常兴奋。决定在惩处前进行询问。

父子俩是四川人,住在离这里二里地远的村子。他们原来在县工程队打工,半年多发不了工资,他们来讨要,老板要他们等。快半月多了,连生活费也不给,只得在乡下租了家。身上带的钱快花完了,有的连回家的车费钱也没有了。这些天来他们便打偷核桃的主意。父子俩前来踩点。看到树上挂着铃铛,便选择今天的雨夜,挑好了逃跑的路线-老姜开出来的小路,没想到来时路上好好的,回去时却缠在了网里……

听完两人的叙说,人们的兴奋劲一点也没了。

爱国问,你们的老板是谁?

老人说,姓李,叫李存喜。

老姜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爱国说,“我儿是二气”……

老姜,噢了一声,叹一口气,拿出了自己的毛巾,递给两人擦头上的雨水。他对爱国说,我是护园的,放了他俩,你们同意不?

大家看看这父子俩,便都点点头。

老姜把父子俩送出门外,给他们雨伞、手电筒,两人都不要,消逝在茫茫夜色里。

第二天,老姜在核桃树下捡到了一个编织袋,空的,旁边散落着十多个核桃。老姜头提回来,给场长打了电话讲了昨晚的情况,说这核桃的钱由我来包赔。

场长说,老姜呀,你放人放得对!核桃哪能让你赔,应该奖励你才对呢!

老姜说,场长,核桃该收了,我的工期也到了。

场长一听,你才看了不到一个月呀!

老姜说,场长,儿子来电话,要我给他看孙子去。

场长说,不是说已经上学了吗?

老姜说,是我的二儿子的娃。

这样,老姜的护园史正式结束,至于何时再来,那得去问爱国父亲了。[1]

作者简介

王长英,笔名:黎霜。山西省昔阳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晋中市第二届作家协会副主席。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