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顏色,我只是白(臨清流)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我沒有顏色,我只是白》是中國當代作家臨清流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沒有顏色,我只是白
第一次被白打動,是在一個春日的黃昏。
花團錦簇叢中,黃的燦爛,紅的嫵媚,彩的多姿,而怦然間奪住我視線的,卻是那安靜的白犁花,小小的花瓣,粉嫩的花蕾,不爭寵,不獻媚,只是端莊素淨地立着。
忽然間,都覺得它的四周都是安靜的,仿佛溫婉淡泊的心,在寂靜地開放着。
開放,只為自己而開;沒有顏色,只有白!
白,可以算是顏色嗎?她不知道。
可我知道,穿越所有繽紛的過往,白,是最初的顏色,也是最後的顏色。
因為,那是最接近於心靈的顏色。
歲月是蒼白的,但加上心情的作料,卻能鋪寫千迴百轉的情節,一如白底上的花紋;月光是白色的,只是縈繞在月色下的情思卻層層疊疊,無限妖嬈;信箋是白色的,只是揮灑其上的墨跡,卻是最心尖上的舞蹈……
白,是起點,心靈起程的開始!
所以,青春里婉約朦朧的情思萌動,是從喜歡上穿白裙開始的吧。
在五月的黃昏,海棠花下,一襲白裙的青春女子,帶着素淨而生動的表情,等待着即將穿街而來的黑髮男孩。
斯人未來,卻可想象定然有蓬勃飽滿如綠樹的活力,以及清新!
那是青春里一朵玉蘭的開放。
小心翼翼的,含苞待放的,羞澀可人的,如那花瓣重重包裹,只是那宜人的芬芳還是泄露了所有的心事。那香,不濃烈,卻自遠而近,誘人心脾,自有一種清幽淡雅的氣息,如絲如縷,還是什麼花比玉蘭更象青春女子的心事呢?
即便,隔開世事很多年,那樣清遠素淨的芬芳還是不會消失,那是青春的印記。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青春的玉蘭終會盛開,鋪展。最後幻化成庭院中的一朵梔子花。有着肆意的香,肆意的嬌寵,肆意地眉眼。
那盛大的姿態,不正如每個新娘頭頂上的潔白婚紗嗎?婷婷地,婀娜地,歡喜地,就開了,就這樣開了啊!
以為,會天長和地久,以為會海枯和石爛。那白仿佛就是最聖潔的承諾!
承諾,也只是承諾啊!
在時間的倉房裡呆久了,這肆意,也漸漸零落成片片花瓣,柔軟而不輕盈,舒展而不端莊,潔白而不清冽,如那香,遠時,淡淡清遠;近了,卻覺濃烈而艷俗——六月來未來,卻已有一種衰敗之態……
也許,婚姻中的愛情正如這樣的一朵梔子花吧,從盛開到頹敗。
愛情的淡雅玉蘭,只是最純情最悠遠的回憶了。
那日,疲倦不堪的下班回家。
春風撫面,思緒悠長,抬眼間卻見小區里開的正濃一樹白花,正在風中肆意飛舞,隨風而動,盡情盡興,灑脫不羈,如醉酒的詩人,如超脫紅塵的仕子……一棵樹活出這樣的肆意翩然,我不禁動容。
我這樣的一尊肉身,卻只能頂着凡塵庸俗,舉步為艱,何能如樹輕盈隨風,忘然紅塵!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到了李白,想到了蘭亭序。
想到李白,決不只是他一襲白衣,仗劍出遊,或者只是他月光下的低頭沉吟,才思飛揚。而是,因他綿延下去的力士脫靴,貴妃研磨的傳奇。
是酒故?讓之忘懷身份得失;還是心故,從未曾學會附庸紅塵,低落如埃?
如是低落如埃的,還能是那個叫李白的詩人嗎?
喜歡他的字號:太白!
的確太白了啊,白的浸染不上一絲的塵埃!
即便,身世零落,命運零落,可高蹈不羈的心,終究留下了那抹精神的白,飄揚在歷史的天空。如那一樹花開,讓我惘然。
王羲之的蘭亭序上,不也有隨意而下的墨跡,也遮攔不住的寸寸月光之白嗎?透過那些字的縫隙,窺見那暮春三月,曲水流觴,飲酒賦詩的一幕,如何能讓人不動容?
那在酒意的微薰下,心靈的遠足間,留下的可有絲毫世俗的塵影?
隨手寫下又如何?
當心飛揚,不耐看的墨團卻也揉搓出了心靈的飽滿汁液,輕舞飛揚。那絲飄逸灑脫,溫情不拘,當躍上時間素白的宣紙,自有一種渲染而出的靈動之美。
世間,怎可有比擬?
昨日,輾轉得知,那樹潔白原來叫夾竹桃,是有毒的。心中自有一種淡淡的失落,仿佛自己所遇非人似的。
美麗的,卻不一定是可以占有的,似乎這是給自己的唯一啟示。也似乎這是在生命的流轉途中,經歷的另道風景,殊於以往。
只是,美麗的為什麼非要占有的呢?
看見小巷深處,寫給官僚看的那句「潔白則物莫能誘」的詩句,我終於展顏微笑。
眼前有一朵白蓮。
生於污濁,卻潔白而出的蓮;燈紅酒綠,卻不落蓮心的蓮。
蓮是白色的,蓮心也是白色的。因為白,所以無所企求;因為白,也無可誘惑。
我沒有顏色,我只是白。
我仿佛聽見蓮在說。
六月將盡,美麗的廣玉蘭即將開盡。下班途中,忽然看見這樣的一幕白:一個表情恬淡的老人,頂着一頭白髮,坐在一樹白花下,看行人匆匆……
忽然間就被打動了,忽然間就放慢了腳步。
白,是最後的顏色,一如白髮。
只是白髮下的心,還會羈留塵世的庸俗嗎?想她看我們步履匆忙的神色,會如何?
會如我們那樣焦灼匆忙嗎?會如我們為明天的千金裘五花馬而出賣自由嗎?
想,在她心底,定然也曾有過五彩的雲煙,又匆匆散盡的吧。後來終醒悟,這素淨的白,這行雲的白,這最後的白,才是生命真正需要的歸所。
那是在人世煙雨蒼茫之後,留下的最後一抹清澈眼神啊!
白,在樹端,在發間,在心上。迴環反覆,終生不息!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