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倔強的黃牯牛(廖春波)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我的倔強的黃牯牛》是中國當代作家廖春波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倔強的黃牯牛
南方的水牛多,北方的黃牛好。家住西南地區,兩種牛都餵過。我喜歡酷暑騎水牛暢遊堰塘,趴在牛背滾動於荷葉蘆葦間,更懷念那桀驁不馴的黃牯牛,難忘它堅貞不屈的凜然正氣。
十二歲時,我隨父親去李家坳趕場,幾經周折,從牛販子手裡買到一頭小牛犢,形同黃狗,瘦骨伶仃。山道彎彎,我牽着韁繩往前走,父親在後面用荊竹趕,可它怎麼也不情願跟隨,腳蹬土路,泥石飛揚,回首張望,哀鳴不止。我們知道它在尋找黃母牛,母子剛從牛市分開,淚如泉湧,依依難捨。
回家後,把它關進牛圈,兩頭水牛同室。它不吃不喝,對水牛十分警覺。水牛也欺負它,吃盡所添草料。我暗生愛憐,單間飼養,放牧荒坡,始開胃口,保住小命,逐漸膘肥。但脾氣犟,除我外,誰也不准挨近。我只能順毛撫摸,惹煩了鼓眼踢腿,要是掙扎跑脫,漫山遍野狂奔,全家人追攆不上。
父親想馴服它,稍長便加勞役,穿鼻環,套枷擔,戴籠頭,不料扯豁鼻孔,從此交惡,互相仇視。有一次,耕田暮歸途中,父親嫌走慢了,使力抽打屁股,它猛轉身,夾緊尾巴,用力角斗。父親胸膛遭擊,摔倒在地,頭破血流,連滾帶爬。黃牯牛緊追不放,父親逢坎跳坎,逢岩跳岩,差點丟腦袋。父親傷愈,狠毒起來,刀鋸薄木板,密嵌小鐵釘,豎掛牛犄角,若頭再發癢,就杆抵面板,釘痛額頭後,它老實多了。
待成壯牛,個頭增大,肩峰高聳,勁兒足夠,耕田犁地,負重前行,輕鬆自如。兩頭水牛偷着樂,聽話而活少,主人印象好。父親不論功行賞,它忙完自家農活,還借給親友鄰居,外人絕少愛護,經常起早貪黑。黃牯牛牽回家,疲憊不堪,我和母親看見,心痛不已。如是數年,它又反抗,消極怠工。父親生氣,揮舞鞭子,打得傷痕累累,它滿含怨恨,索性臥地不起。無論何種懲罰,總是一聲不哼。父親沒法支招,只好倚重水牛。它很快邊緣化,備受孤立排斥。
我和母親勸阻,請求父親公正,切勿鞭打快牛。他卻剛愎自用,私底將它賤賣生產隊長。隊長如獲至寶,連夜餵給青草,調動積極性。黃牯牛受寵若驚,精神煥發,不用揚鞭自奮蹄,勤勉敬業。我慶幸有一個好的歸宿。誰知日久天長後,它依然特立獨行,既不與水牛為伍,也不向隊長獻媚,思想和信念篤定。隊長屢被激怒,觸犯尊嚴和權威,竟傲慢無禮指令,格殺勿論。
屠宰當天,冬雪紛飛。全隊社員圍觀,噤若寒蟬。父母面露愧色,不忍目睹。隊長罵罵咧咧,大意是一根筋,情商低,能力強,會幹活,不聽使喚,死有餘辜。多數人麻木不仁,黃牯牛望住遠方,引頸等待刀斧手,沒有奴顏和畏懼。據說,耕牛老弱病殘才殺,臨終無不下跪流淚,像它這般慷慨就義壯烈犧牲的世間罕見。我見證這一幕,幼小的心靈頗為震撼,四十多年過去了,仍舊記憶猶新,甚至深感後怕。 [1]
作者簡介
廖春波,重慶仲裁委國際仲裁員,萬州區司法局二級調研員、公職律師,自由譯者,愛好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