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着秧歌去拜年 (37)(李彥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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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着秧歌去拜年 (37)》是中國當代作家李彥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扭着秧歌去拜年 (37)
小時候，我可會扭秧歌啦，不過那是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也就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期，中國正高舉「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的三面紅旗高歌猛進的年代裡。那時的我正在讀小學。大人們日日夜夜忙着深翻土地，大煉鋼鐵，搞「一大二公」的食堂化，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學校里大一點的孩子們也到了大煉鋼鐵的前線，進山里刨礦石去了。雖然上課學知識不重要了，但小一點的孩子們也不能就閒起來玩耍。我們就在老師的帶領下，由老師自編自導，帶着我們搞宣傳，到工地和會場演出，積極配合那時的政治大形勢。
扭秧歌是最簡單的形式，我是秧歌隊的骨幹之一。能夠回憶起來的演出內容不太多了，記得其中有一場是以說唱「農業八字憲法」為題材的，農業八字憲法，是毛澤東主席提出和總結出來的。包括「水、肥、土、種、密、保、工、管」八方面的工作。水即水分充足，肥即施足肥料，土就是改良土壤，種則是優選良種，密即是合理密植，保是講保持水土，工是說要細緻耕作，管，就是說對農田要科學管理。十個孩子表演，其中八個孩子的前胸和後背上各有一個字，每個人都表白自己的重要，說一段，唱一段，大家在一起跳一段。另外兩個是開場和結束。一天跳了有好幾場，太受觀眾歡迎了。我們也感到十分的開心。當我演完節目，累乎乎地回到家後，聽鄰家的一個人說，大人們是想趁看我們表演時多休息一會，所以才歡迎我們表演的，我小小的心眼裡隱隱約約有了點被人作弄了的感覺。心想再不參加那樣的演出了。不過，小孩子的忘心大，一高興就把不愉快的事全忘了，秧歌還是要扭的。特別是到了冬天，快過年時，那扭秧歌的勁頭才足呢。因為要給軍烈屬拜年，全村跑個遍不說，不只能夠受到別人的誇獎和讚美，還能夠得到好吃的和獎勵。
年根歲末，扭着秧歌給全村的軍烈屬拜年，是太行山上老解放區的一個好傳統。年年如此，村村如此。我們村大，村幹部就更在意了，學校的老師也樂意干，因為那是展示他們才華的好機會。
扭秧歌拜年也是有規矩的。首先是確定拜年的時間，總在元旦的當天和放假後過大年的那天。過新年老師和學生都在學校，組織拜年不存在問題。過大年在寒假裡，所以臨近放寒假，校長就把這件事情安排給本村的老師了。其次再安排拜年的順序，有時從村東頭到西頭，有時從村西頭到東頭。再次是指定跟隊的領導和隨行，有的拿着軍烈屬名單引路喊門，有的吹着哨子指揮演出，有的給演員提道具和衣服，更重要的必須有個背包收禮的。然後，一行人馬，就敲鑼打鼓，唱着歌兒從學校出發了。演出隊伍的後面是跟着看熱鬧的閒人和大大小小的孩子，浩浩蕩蕩的，讓人興奮。
那時候的軍烈屬門楣上都有一塊寫着「烈屬之家」或者「軍屬之家」的木匾。所以一般是上不錯門的。進到院子裡，先有帶隊的領導向主人說明來意，對方表示歡迎。開始是打擊樂器開場，伴奏的擺開陣勢，有文有武，鑼、鼓、鈸和二胡是必備的，而後我們就開始表演了，表演結束，主人要表示感謝，或紙煙、糖果、葵花籽，或棗兒、核桃、落花生，都要給些回謝的禮物。厚道的和富有一些的人家給得多些，單薄的和貧窮一點的人家給得少些。不管給多給少，大家互相理解，也都高興。有的年份，宣傳隊還帶有鞭炮，一到門前先放鞭炮，然後主人就把我們迎接進去了。有的年份帶着慰問信、年畫和對聯，那就更是受人歡迎了。
無論是新年還是老年，扭秧歌的孩子們和負責帶隊拜年的老師們雖然都不能夠休息，但大家覺得開心。秧歌隊的主要任務是演出，一場一場地扭，一家一家地演，一戶一戶地唱。拜年結束了，老師就給我們分禮品，然後高高興興地帶回家，像得勝凱旋的英雄。如果太累了，連化妝的臉也懶得洗，躺下就睡，睡醒後起來一看，把被子和枕頭都染髒了。就那，也覺得挺自豪的，因為秧歌不是每個孩子都會扭的，歌兒不是每個孩子都會唱的，拜年，也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夠參加的。
老師為了鼓勵我們認真地扭秧歌，還給我們講村里軍烈屬人家的故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讓我懂得了沒有烈士的犧牲，沒有軍人的守衛，就沒有國家的安全和老百姓的安寧的道理。聽老師說，烈士趙愣小，在解放前是參加過「太行區群英會」的「翻身英雄」，他在土改中出以公心，不謀私利，還當過村長。作為共產黨員的他剛結婚三天就參軍到了前線，在全國解放前夕的淮海戰役中壯烈犧牲了，也沒有留下孩子。後來經政府允許，他的老婆改嫁到了別的村子，接受我們拜年的是他的弟弟家。還有烈士劉來福，是在妻子剛生下女兒不久就參軍到前方打仗去了，而後在離開山西很遠的地方的一次戰役中就犧牲了。他的女兒就是比我大兩歲的「黑眼」姐姐，黑眼姐姐的媽媽和我媽媽同歲，她們還是好朋友，當我給她媽媽去拜年的時候，一想到黑眼姐姐的爹再也回不來了，自己的心裡就怎麼也快樂不起來了。這樣的烈士人家在村里不多，可軍屬可就不少了。每當到了軍屬人家，牆上掛着的那着軍裝的照片最吸引孩子們，因此老師們也會講一些村里人當兵的故事，也講抗美援朝的志願軍故事，鼓勵孩子們長大了也去積極參軍保家衛國守邊疆。
過年的時候村幹部和老師們帶小學生給軍烈屬上門拜年，既可以表達和傳遞黨和政府對他們的關注和感謝，也可以讓後代受到教育，這小時候扭着秧歌給軍烈屬上門拜年，實在是件一輩子難以忘懷，而且十分有意義的事情。所以每當過年的時候，我就會把這些經歷和故事講給身邊的孩子們們聽。
作者簡介
李彥良，山西昔陽人，1948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