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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飞时花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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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飞时花满城》中国当代作家郝忠勇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柳絮飞时花满城

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是苏轼来密州(今山东诸城)的第二个年头。三月三日这天,苏轼偕同僚好友,步出南门,登上了城南高埠。放眼南望,马耳、常山如在眼前,转眼东望,旷远绵邈,淡淡浮烟中托出卢山、障日诸峰。远山含黛,川原寥廊,长林染绿,细草如茵。

脚下的高坡,土色如丹,与别处不同,裸露的断崖可以看出,全是红石板。这种土质在深沟巨壑,或者打井到土地深层,都会看到。作为一个高冈的表层土壤全是这种颜色,只有一种猜测,这里在久远以前,曾是低洼之处。高冈前新修的一条防波长堤,护住从东南山委蛇而来的河水,在城南红土湾一盘桓,绕过城西南角楼,往北直入潍河。

密州城分南城北城,南城大北城小,俯瞰呈一个“凸”字形状,与老北京城特别相似。城南东西走向的高坡,恰像一道天然屏障。将河水与城池隔开。嘉靖《青州府志·诸城》记载 :“柳林河,出石门山,流径县西北入于潜淇,由潍达海。”下有按语:“柳林河,密人以为上巳祓除之所。是日,城中轻俊携酒挟歌妓游赏竟日。”这条河古来就是邑人清明踏青的好去处,也是人们寒食祓禊祈福的所在。

过去的一年,抗旱、灭蝗、捕盗,可把初来密州的苏轼操持坏了。苏轼到密州是宋熙宁七年(1074)岁末,熙宁九年(1076)岁末离任,差劲的年景都让苏轼碰上了。康熙 《诸城县志》“祥异”条目记载:“熙宁六年,蝗。七年,蝗,大饥,盗起满野。八年,蝗,自正月至六月不雨。”他在离任的最后一天,大年夜夜宿潍州,在《除夜大雪,留潍州,元日旱晴,遂行,中途雪复作》中也提到:“三年东方旱,逃户连敧栋。”

经过一年折腾,一切都有了头绪,这才安顿下来,能够喘一口气。时逢上巳,临流赏景,衔觞赋诗,一直是文人的雅事,苏轼岂肯轻易错过。

邑人张世则曾以“古密饶风景,城南天下希”的诗句,极力推崇城南风光。苏轼也称赞“南山有佳色,无人空自奇”。密州百姓乐得在这个节日倾城出动,扶淇河两岸,游人如织,士女如云。南禅、资福等寺庙,传来悠悠的钟声。进香随喜,击鼓敲钟的余兴节目都少不了。钟鼓乐音为沉寂了一冬的原野平添了不少生机和热闹。

苏轼一行漫步流杯亭,陶醉于春天美景,留下了一段曲水流觞的佳话。他以一首小词《满江红》,把这天的活动记录了下来:

东武南城,新堤就,邞淇初溢。微雨过,长林翠阜,卧红堆碧。枝上残花吹尽也,与君试向江头觅。问向前犹有几多春,三之一。

官里事,何时毕。风雨外,无多日。相将泛曲水,满城争出。君不见兰亭修禊事,当时座上皆豪逸。到如今修竹满山阴,空陈迹。

词前有小序:“东武会流杯亭,上巳日作。城南有坡,土色如丹,其下有堤,壅邞淇水入城。”将游春的时间、地点,地形、地貌以及水文特征,一一信笔写来,交代得清清楚楚。成为宝贵的史料,真实记录了当时的实际情形。

城南的这条新堤是苏轼主政密州以来,去年冬天刚刚完成的一项民生工程。过去的一年,八月份重新修葺了超然台,冬季调拨民夫,修整加固了城南防波长堤。密州城南水系复杂,沟汊纵横。贴南城墙跟外,是一条从东武古城岭上下来的一股水,这也是护城河的一部分。翻过一道岭冈就是新堤岸护住的柳林河,从东面石门山过来,另有从正南常山下来的一股水,和从西南茁山下来的一股水,共同汇成了扶淇河。苏轼在《再过超然台赠太守霍翔》提到过这条著名的河流:“邞淇自古北流水,跳波下濑鸣玦环。”这从密州南半天深山巨壑冲过来的几股水,平常时节缓缓流淌,从西南角楼外绕过城池,相安无事。但是在雨季,来势凶猛,河水泛滥,像脱缰的野马,潍河下游泄水不及,很容易冲决堤岸,从护城河倒灌入城中。

读这首词,除了了解作者介绍全新的地理环境、大好的雨后春光,我们还不难看出诗人伤春的丝丝情绪。“枝上残花吹尽也,与君试向江头觅。”看到春花零落,急急寻觅,但愿能抓住春的尾巴。“问向前犹有几多春,三之一。”扳着指头数一数,春景所剩无几,让人猛然惊醒,大好春光已悄悄过去了大半。

“官里事,何时毕。风雨外,无多日。”官身不自由,为生计奔忙,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除去风风雨雨,风平浪静的日子的本来就没有多少。“相将泛曲水,满城争出。”上巳日游春踏青,古来如此,有这样好的机会,岂肯当面错过?苏轼很享与民同乐的感觉,“满城争出”与“为报倾城随太守”一样,又一次上演了密州百姓追随太守狂欢的盛大场景。

但是至此,笔调陡转:“君不见兰亭修禊事,当时座上皆豪逸。到如今修竹满山阴,空陈迹。”遥想东晋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兰亭修稧事,多么盛大风雅,曾经的俊杰雅士,曾经的世家大族,到头来都风流云散,落得一场空。

人生苦短,不禁让人悚然惊觉。只有对时间有着敏感体验,对人生有痛彻感受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叹。去年的正月二十,苏轼梦到了死去十年的结发妻子,写下著名的悼亡词《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年龄不到,心境不到,人生阅历不够,都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密州的这个春天,格外勾起了诗人的闲愁万种:“春已老,春服几时成。”“九十日春都过了,贪忙何处追游。三分春色一分愁。”“年年行乐不辜春。”“惆怅东栏二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上巳日这天,是岁清明时二月二十九日。寒食后,苏轼登上超然台,写下《望江南》:“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刚来密州的那个大年夜,面对将要燃尽的灯火,看着烛台扑扑溅下灯花爆落的余烬,苏轼仿佛看到了转眼即逝的年华。他在题赠屯田员外郞段绎的诗中写道:“龙钟三十九,劳生已强半。岁暮日斜时,还为昔人叹。今年一线在,那复堪把玩。”初来密州的现状,很是令人乐观不起来。“此生何所似,暗尽灰中炭。”岁云暮矣,一股难言的悲凉落寞油然而生。苏轼享年65岁,眼下正年届不惑,生命已然过半,也真的老了。这份叹息不完全是自谦。

对岁月流逝的紧迫感,对人生易老的无奈,苏轼往往比常人有着更细腻的感受。熙宁九年十月,得知将移任他调的消息,苏轼又登上超然台,吟出了这样的句子:“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松前。”

苏轼离别密州,深情款款地与他留恋的超然台、雩泉、释迦寺牡丹等一一道别,其中《别东武流杯》:“莫笑官居如传舍,故应人世等浮云。百年父老知谁在,惟有双松识使君。”

一个人如果对某一地方情有独钟,即使远隔千里,年深日久,还会再次光顾,有时是梦中重游,有时是无意光临,恰似冥冥之中的一种牵引。苏轼自己说,他两次到杭州为官,头一回去的时候,他就言之凿凿地说,这里他的前世已经来来:“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长如到旧游。”《过旧游》诗下有苏轼自家墨迹云:“仆昔为通守杭州,初入寿星寺,怅然如旧游也。”

离开密州后十年,苏轼赴任登州途中,取道密州,再一次来到了流杯亭上。他发现了自己当年的墨迹,细细端详后,不禁莞尔,挥笔又写下了《和流杯石上草书小诗》:“蜂腰鹤膝嘲希逸,春蚓秋蛇病子云。醉里自书醒自笑,如今二绝更逢君。”作诗韵律上的缺陷,题字书法上的毛病,回头来看看都不少,对于前次的乘兴留题进行了自嘲,呵呵!想来当时真是大醉了也。

知密州军州事,这是苏轼头一回出任地方长官的一把手,城南这道防波长堤就是苏轼亲民爱民的政绩,是名副其实的“苏堤”。

据说苏轼主政过的一些城市,有不少抢注“苏堤”的事,纷纷表示“苏堤”在自家那块地,争得不可开交。北宋元祐四年(1089),苏轼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疏浚西湖的淤泥构“苏堤”,这是世人熟知的。在此之前的北宋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秋,徐州大水围城。《宋史·苏轼传》记载:“率其徒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明嘉靖《徐州志·山川》有关于“苏堤”的条目:“宋苏轼守徐时,河决为患,因筑以障城,自城属于台,长二里许,民赖以全,活者众,今尚存。”

天下人知杭州有苏堤,不知在徐州抗洪修建有苏堤。杭州、徐州均有苏堤,岂不知在此前更早时候,苏轼知密州时还修过一条“苏堤”。

这条防波堤旧址就是现在的三里庄水库北堤坝中间位置。大坝是1963年代修建,从水库中迁出村庄住户,同时还出土了巨型鸭嘴恐龙化石。这个地方,千百年来从未大规模开垦过,是典型的胶莱盆地湿地地貌,千万年前曾是恐龙的栖息地。现在的水库,碧波荡漾,山水相映,是小城居民重要的饮用水源地,也是人们休闲游玩的好去处。近年来经过城市规划,环湖拉起了围栏,又修建了漂亮的健身跑道,分骑车线和步行线,中间划线分开,顺着堤坝往东南走可以一直走到注扶河,如果有兴致,可以沿步道绕湖一周。

以时间轴排列,密州“苏堤”无疑是时间最早的,这一点大约不会有什么争议了。

“苏堤”虽然没有当作文物保存下来,它已经包裹于新的堤坝里面了。这也正像苏轼的德行、政绩的遗爱,早已融入密州历史文化内核的一部分,成为小城的精神底色。

明万历《诸城县志》载:“三月三日,县宰偕僚属教职同往祭常山之神,并祀苏文忠祠。城中士女结伴登山,云集山麓,一则赛神,二则玩景。其香铺楮钱、村醪野饭罗列于山上下,日暮方归。俗尚沿袭,其来久矣。”

在那个柳絮轻扬,花谢花飞花满天的春天里,苏轼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会被供入名宦祠,成为密州百姓娱神娱人的一个好由头。如果苏轼还有再来的机会,在这个相同的时节,站在相同位置的堤岸上,他会不会有全新的兴发,写出不一样的诗句?这个,应当是肯定的。[1]

作者简介

郝忠勇,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正高级教师,供职于山东省诸城市教育科学研究院。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