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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荞麦花(贺昕)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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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荞麦花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贺昕寇玉苹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梦中的荞麦花

陕北的春天简直是一个性情古怪精灵的顽童,不是吗?中午,太阳还笑容可掬地挂在天上,暖风一再催促时尚的姑娘们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夏的裙裳。下午,天空忽然冷若冰霜,冷风翻卷着雪花漫天狂舞,出行的人们再次缩着脖子,捂紧了衣襟。我放弃了所有与春天有关的计划,把自己关进屋子,叹息着:“一阵风雪又把春天吹跑了!” 雨也不甘落后,淅淅沥沥地敲打了一个晚上。早晨一开门,太阳又笑意盈盈地亲吻着东面的山脊爬上来了!

走在校园湿漉漉的小径上,一抬头,旁边的杏树忽然捧出一大把花骨朵来,给我猝不及防的惊喜!饱胀的花骨朵里蓄满了浓浓的春意。一低头,石缝里的小草已经抖抖颤颤地站立成了挺拔的姿态。看着这些经历了料峭春寒,依然迎风而立,笑对春天的草木,我就想起了爷爷的脸,那是一张被岁月的风霜雕刻得棱角分明却熠熠生辉的脸。鸟儿拍打着轻灵的双翅,在林间欢快地鸣叫着。布谷鸟又在我耳边一声声唤着了,那是熟悉的乡音啊!我的心又飞向故乡的土地了。

爷爷最喜欢春雨后的泥土了,在爷爷眼里,被春雨浇灌的泥土就是绵软的蛋糕,散发出淡淡的麦香味。清明前后,只要春雨在故乡的山山峁峁拂过,爷爷就扛起犁铧,赶着毛驴,开垦荒地去了。

那一天,爷爷要去的那块地可真够远的。爷爷扛着犁铧走在前面,我扛着镢头,拉着毛驴跟在后面,我们上几道坡,下几道梁,穿过一大片柠条地,终于看到了那块杂草遍布的荒地。晨风吹着,草叶上的露珠滚着,我们的裤脚已经湿透了,可我的脚丫子却蹦跳得无比欢快。

那块地里栖息了太多的居民,野兔,山鸡,麻雀,都在这里修建了自己的爱巢,我看见一只野兔惊慌失措地从我脚下蹿过,我知道,即使我再多生出两条腿来,恐怕也是追不上的。我走到地畔上,杂草丛中忽然冒出一群山鸡来,山鸡母亲和它的儿女们齐刷刷地扭过头,傻愣愣地看着我这个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我一阵狂喜,正想一伸手抓一只,至少能抓一只小山鸡。可是我只眨了一下眼睛,它们就像融化在泥土里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故乡的土地赐予它怀抱里的许多子民泥土一样的肤色,所以,我搜遍了杂草的缝隙,再也难觅它们的踪迹。

那块地可真够破的,像是谁丢弃在陡坡上的一件破羊皮袄,边缘处豁豁牙牙,还开了一个大洞。村里的受苦汉子们谁也看不上那块地,可爷爷不服气,他挥舞着镢头,挖啊挖,不一会儿,就把那块地补好了,“破羊皮袄”一下子变得体面起来。我们种的是荞麦,荞麦这庄稼似乎就是为黄土高原而生的,春天,人们开荒种荞麦,夏天,人们在最不起眼的地上种荞麦,甚至眼看着就是立秋了,地里的庄稼不够苗了,农民们赶紧在庄稼苗的空隙里撒下荞麦籽,无需打理,它们就自顾自地生长起来了,开花时蓬蓬勃勃,像片片雪花飘落。结果时密密麻麻,像黄土地上孕育着众多子女的母亲。

那块地沉睡了多少年啊,被犁铧翻卷起来的泥土黑黝黝的,像翻滚的波浪一点点涌向岸边。爷爷那像泥土一样黑黝黝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这样的泥土是最肥沃的,爷爷一定嗅到了荞麦面的香味。坡太陡了,毛驴也愁苦着脸,不愿乖乖地向上爬,这时我就拉着缰绳,把它拽回犁道里。太阳越高了,我的肠胃开始激烈地对抗,那火球似的太阳在我眼里渐渐变幻成了金黄酥脆的烤饼,土疙瘩是窝头,星星点点的苦菜花是金灿灿的炒米。我看见那张驴脸就来气,狠劲一拽, 把它拉下了坡,再狠拽一把,又将它拉上坡,毛驴被我折磨得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爷爷看出我闹脾气了,笑着说:“啊哈,孩子呀,爷爷种地是为了给你们吃上荞面圪坨呀,不种地就能多打粮食吗?”我的脸开始灼灼地发烧,爷爷对土地的热爱源于对孙子们的热爱。爷爷从小就成为孤儿,饱受饥饿的磨难,所以,他始终坚信,只要家里的粮仓里源源不断地注入粮食,孙子们就不会有饥饿之忧。爷爷七十五岁的身板像我家窑脑畔上那棵屹立百年的酸枣树一样硬朗,七十五岁的脚步腾起一阵阵旋风,七十五岁的脸上永远阳光灿烂。八个孙子是爷爷头顶上的八个太阳。

荞麦生长期短,七月份的时候,就开花了,荞麦花入不了爷爷的眼,他关心的是秋天的果实。冬闲的时候,爷爷来到我城里的家,看着花盆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大声叹息:“花盆里种几棵白菜也好,花花草草的,能吃吗?”荞麦花开的时候,如果爷爷恰好在这面山梁上锄地,就手搭凉棚长久地瞭望着对面坡地上的那一片粉色的荞麦花,笑眯眯地说:“今年这块荞麦又吃上啦!”

我放牛的时候路过那块荞麦地,一下子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荞麦花开得正艳,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我猛然顿悟,爷爷不是画家,却在无意间画了一幅花团锦簇的画,荞麦花含羞带笑,小鸟啁啾,活生生的一幅百鸟朝凤图。爷爷不是诗人,却在播种荞麦时,意外地播下了美丽的诗句,粉色的荞麦花开着,蝴蝶舞着,小鸟闹着,清风吹着,小朵白云在蓝天上逍遥着。月光下的荞麦花经常进入我的乡,让我分不清那是荞麦花还是月光,恍然间有圣洁的音乐从遥远的天际缓缓飘来。

爷爷在九十岁的时候,一场疾病重重地击倒了他,我们总以为他那衰老的躯体再无回天之力了,在他呼吸心跳都停止的那一刻,我们手忙脚乱地给他穿上了寿衣,将他放在了棺材盖上。该计划的都计划了:给亲友们传送消息,请一班鼓手,请风水先生,置买烟酒……按照当地习俗,第二天早上才将去世的人放入棺材。第二天早上,正当大家都忙着行动时,爷爷忽然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簇拥在他身边的亲人们,叨咕着:“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呀?”我们抹去眼角的泪水,激动地欢呼着:“爷爷活了!爷爷活了!”清冷的窑洞再次蒸腾起了热浪。小山村也沸腾了,有的说,春雨刚过,爷爷想起荞麦还没种呢。有的说,爷爷在去另一个世界的路上,听到了八个孙子悲伤的呼唤,忽然不想走了。

爷爷老了,耕不动地了,但是每当布谷鸟催促春耕的歌声在村庄上空悠远地唱响,春雨后的泥土味儿混合着青草味儿飘来时,爷爷衰老的躯体就重新焕发出旺盛的精力,就像千年的枯树抽出了条条嫩芽,像春雨后的土地,被阳光催生出团团白色的雾气。他将山梁上的枯树枝成捆地拉回家,抡起斧头“嘿呦嘿呦”地劈柴,让我们都为之汗颜。有时候,他爬上窑洞对面的山梁,长久地眺望着他曾经耕种过的土地,嘴唇翕动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爷爷在九十六岁那年春天,永远地安息在了他曾经种过荞麦的土地旁。爷爷去世三年了,但是,故乡的土地上到处是他的痕迹。荞麦花不再飘香,但是,每当春滋润着泥土,百花欣欣然开放时,熟悉的乡音就萦绕在我的耳畔,月光下的荞麦花就一次次开放在我的梦中。[1]

作者简介

贺昕,陕西神木人,2000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07年取得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