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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一家人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楼下一家人》中国当代作家傅建国的散文。

作品欣赏

楼下一家人

阳春三月,阴雨连绵。忙碌了一天,躺下后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只是今晚莫名其妙的担忧,与人到中年每日琐事缠身疲惫不堪无关,只与楼下那个一生下来命运就被改写的“四丫头”有关……

楼下一家人,来自江西。夫妻二人,三个女儿,共五人,挤在一间约十平方米的屋子里。这屋子本来是小区里的公厕,自小区建成后一直没有开放。自从三年前这对江西夫妇一家人搬进去居住以后,居户们才渐渐淡忘了这屋子原来是公厕。

记得两年前,我写过一篇博文,题目叫《黑妞、甜甜和果果》,说的就是楼下一家人的故事。“黑妞是姐姐,十三、四岁,皮肤偏向营养不良的那种黑,大眼睛,但眼神不大机灵,说话有些口吃,好像智力有点障碍。大概是两个妹妹出生的缘故,黑妞到了上学的年龄,却要帮打工的父母带孩子而失去上学的机会。甜甜和果果,差不多一个四岁,一个五岁,不仔细看,以为她们是双胞妹。甜甜皮肤白,有富贵人家千金的气质,果果鬼灵精,身上有一种男孩子的野性,不怕生……”这是我在文章中对她们三姐妹的印象描述。

至于俩夫妻长成什么模样,他们搬到小区后,靠什么生存?我如是写道:“黑妞的父亲四十来岁,个头不高,头发稀疏,皮肤黝黑,他每天扛着铲子,钢瓢,手里握着长长的竹片,或钢丝索等特殊工具,小区内所有的下水道哪里出现堵塞,哪里就会出现他一身脏兮兮的身影。我所居住的小区是上个世纪90年代建造,下水管道早已生锈破损,再加市政有关单位经常开胸破肚,小区地下排污管道早已不堪重负。前不久,隔壁三楼下水道情况不妙,卫生间里的粪便都漫进了屋子。那几天,我看见黑妞的父亲光着膀子佝偻着腰背在楼下开挖阴沟,掏净粪便,然后用砖头水泥砌成新的暗道,铺设新的下水管,经过一番折腾,三楼人家的苦恼终于得到了解决。男人蹲在地上干着脏活的时候,旁边有个女人一直帮他打下手。那女人又黑又瘦,黄褐色的脸颊明显的营养不良,她便是男人的妻子,黑妞三姐妹的母亲。或许是生活太沉重,俩夫妻向来沉默寡言,你很难从他们脸上看到乐观开朗的笑容……”

黑妞、甜甜和果果,三个小丫头的名字,是我在写作的时候,为了便于讲述而取的。至于她们姓什么,叫什么,我一无所知,也不方便打探。由于他们一家人就住在楼下,我每天上下班都能碰面,偶尔打声招呼,时间长了,自然而然成了最陌生的熟人。特别是那次我用手机,将甜甜和果果拍了几张照片,还帮她们冲洗了两张。此后,甜甜和果果每每见到我,都亲热叫一声“大伯”。有时候,我车上碰巧有苹果、瓯柑什么的,我就顺手拿两个给她们吃,两个小丫头总是拒绝着摇头,非得你下车塞到她们小手上,她们才腼腆地收下,并甜甜地说一声“谢谢大伯”。

去年腊月,我在楼下洗车,黑妞的妈妈与我闲聊,问我过年回不回家,我说过年肯定是要回家的。甜甜和果果就在一旁插嘴说,她们今年过年不回家,因为妈妈要生小宝宝了。黑妞的妈妈脸一红,朝两个女儿瞪眼,大意是怪她们多嘴……我这才发现,黑妞的妈妈尽管穿着厚厚的外套,但隆起的肚子还是隐约可见。晚上与老婆聊天,可能是好奇心在作怪,我说楼下的女人又要生孩子了。老婆表示不大理解,说楼下的女人都已经有三个女儿了,还要生?真是找苦吃。我说,恐怕是她们那个地方的风俗,一定要生一个儿子续香火吧。

过完年,我们一家人从安徽老家又回到了温州,我再次见到黑妞的妈妈时,发现她瘦弱的身子明显有些发福的迹象。一天早上,我见她蹲在门口泡方便面吃,一次性塑料碗里尽是刺眼的辣椒油,便忍不住说道:这么辣怎么吃啊?你现在应该要多吃点水果,早餐也可以自己做点稀饭吃吃,总比这些方便面有营养啊!

女人抬起头,麻木地笑了笑,继而又埋头吃面。

一个月前的一天清晨,我和往常一样,到楼下金蟾河边晨炼。我看见黑妞家门口站着两男四女六个陌生的人,一边在等待,一边在悄悄议论着什么,我猜想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难道是黑妞的妈妈难产?猜想归猜想,毕竟是局外人,事后我也不知道那天早晨,或者进一步说,那个早晨之前黑色的雨夜,楼下小屋子里到底了发生了什么?

那天傍晚,我下班归来,车子刚停稳,甜甜和果果就拦着我又要为她们拍照。手机在手,举手之劳。拍完照,果果问我什么时候有照片,并突然来一句:我妈妈昨天晚上生了宝宝了。黑妞从屋子里走出来,嚷嚷道:别瞎说!我忽然想起早上那帮陌生的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晚餐,我说,楼下那个女人孩子生下来了。老婆说,知道,今天听到几个缝鞋包的女人说,孩子一生来为就被别人抱走了。

我说,如果是这样,想必生下来的那个“老四”应该是个丫头。

老婆说,可能她之前做个B超,知道是个女儿,有可能生下来见是女儿,还想生儿子,所以……说到这,老婆打住了,不想再讨论下去了。

一星期后,我下班回来停车的时候,见黑妞的妈妈头上扎着毛巾,在门口煤气灶上做饭。她有气无力地望了我一眼,又自顾烧菜。我说,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要注意身体啊。她说,没办法,孩子她爸要干活,大丫头刚刚找了一份在饭店洗碗的工作,两个小丫头又不会做饭。

我低声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人家是哪里吗?

女人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她颤抖的嘴唇,发出低弱的声响: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怎么可能让你知道呢!

是啊,人家怎么可能让这位亲生母亲知道,被抛弃的女儿的下落呢?

不知怎的,我竟然一声莫名的叹息,为身边又发生了一起像一个凄凉的小说的开头而感到一阵悲哀。

今天,我傍晚下班回来,远远地就闻着一股臭味,走近才知道,原来是黑妞的爸爸在楼下清理井盖下的粪池,黑妞的妈妈在一旁打下手。俩夫妻穿着雨衣,旁边停着一辆装运垃圾的板车。男人弯腰掏粪,女人不时地蹲下身子,递上塑料袋子,双手将袋口拉开,以便男人更好地作业。她可能已经忘了一个月前,那个也许都来不及看上一眼的“四丫头”了,对她来说,如何解决好眼前一家人的温饱,才是最为紧要的。

此刻,窗外霓虹闪烁,雨越下越大,我睡意全无,索性起床打开电脑,开始码字。当我敲下“楼下一家人”几个字时,脑海里又想着那个此时不知沦落在天涯何处的“四丫头”的命运。她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被卖到好人家了呢,还是不幸落到了人贩子的魔爪中?如果是前者,但愿“四丫头”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和天下所有女孩一样,从此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果是后者,我实在是不敢多想…… [1]

作者简介

傅建国,1963年5月生,安徽青阳人,现居温州。曾务农,代课,做篾匠。长期从事皮革销售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