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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芬芳(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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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芬芳(外一篇)》中国当代作家田大勇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泥土的芬芳(外一篇)

1

泥土的芬芳

祖父终究是倒在自家的菜地而离去的。这是对他一生挚爱的土地最好的诠释。

祖父没有读过书,一生与泥土为伴。在我的印象中,祖父有一个副敦实健壮的身材,苍劲厚实的大手,古铜色的国字脸,典型的庄稼汉的模样。你每次看到他都是在忙碌,无论刮风下雨,总在田地、地里,即使在路上,手上或肩上都离不开家具。在屈指可数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伸出有力的大手,或背着或牵着我四处察看的还是他的庄稼。

祖父是种庄稼的好手。在他的精心侍弄下,一块块贫瘠的土地都能长出丰收的故事,狭小的菜园里总是绿油油的生机一片,就连道场、猪圈边都铺满了密密的支架,在茂盛的枝蔓下,豇豆、丝瓜、南瓜鳞次栉比,玲琅满目。在我们家,从稻谷到黄豆、小麦到日常的萝卜、白菜、辣椒,尽管家大口阔,但似乎从来没有缺少过。在夏季,我们随时溜进菜园,就能采到新鲜的黄瓜,即采即吃,鲜嫩可口,既解渴又解馋。他总是说,庄稼人就应该有庄稼人的样儿,一天都晚心里、眼里必须想着庄稼,庄稼才种得好。

我小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照看,祖父出去劳动的时总是把我捎带上,一边劳动一边照看我,让我在地边、田边自由玩耍。祖父为了逗我开心,用高粱杆编织成小笼子,装上捉来小蝴蝶、青蛙之类让我玩。甚至不顾劳累,经常把一些别人废弃的木头捡回来,悉心地加工成各式各样的小玩具,诸如陀螺、小汽车、木头枪之类,经常让我爱不释手、乐在其中。有时候玩累了,一不心便歪倒在草丛中睡着了。祖父便把我放进一个大竹篮里,挂在大树上,轻轻摇晃,在清风和虫鸣之中酣然入梦。

祖父生活节简得近乎苛刻。在我的印象中,总是一身灰不溜秋的卡叽布做的衣裤,一双解放鞋;劳动的时候便赤膊上身,穿上自己打的草鞋,经年不变。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冬天,也要把衣服叠起,整齐地码在一旁,以免弄脏弄湿。每每我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桌子上的饭粒,他总要仔细地捡起来,吃掉。而我们的剩菜剩饭也舍不得轻易倒掉,总是用碗装好,留在下一餐吃完。他说告诫我们,粮食来之不易,浪费粮食天理难容,会遭天遣雷劈。吓得我每次吃饭都心有余悸,只好尽量将它吃完,从不敢随意剩饭剩菜。

祖父最离不开的便是他的旱烟杆了。那时候家里穷,祖父就在房子周围种上几棵大烟叶,晾干,自制成旱烟。每每休息或茶余饭后,他都会信手拿出那杆擦得发亮的烟杆,用手轻轻撮上一些烟丝,慢悠悠地揉成一团,按在烟锅里,点上火,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慢悠悠地吐出来,一幅陶醉释然的样子。有一次,看见我十分眼馋的样子,祖父便让我也试上一口,那种辛辣的味道一下子把我呛得直流眼泪,咳个不停。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祖父则哈哈大笑起来。

祖父曾经打过猎,还有与野兽近身搏斗的故事。听祖父讲,那时候老家附近的山并不像现在这样光秃秃的,而是成片的原始大森林。农闲的时候,年轻的祖父就经常与村里人一起进山打猎维持家里的生计。一次正当他们搜寻猎物的时候,一只野兽猛然窜出,未等祖父他们转身开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祖父的后背,却被野兽大爪子撕碎了,露出阴惨惨的白骨。回想那时的情景,祖父显得很淡然,只是略有遗憾地说“被t伤它这下,害得我半年没有起床,连它的影子我都没有瞧清楚。”祖父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是老虎所伤的,因为古铜色的他的后背上可以清晰瞧见那个巨大的伤疤,如果不是老虎不会伤得那么惊心动魄,也不会让这一群老猎人毫无还手之力、让它就这么逃之夭夭,这是祖父一辈子的遗憾。

祖父去世的那年,我正进入高中最紧张的时期。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与书、练习题搏斗。当我赶到医院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重度昏迷,听不见我的呼唤了。当天晚上,他就悄然离去,没有给家人留下只言片语。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睡着,窗外月光皎洁如昼,我脑海里一直回放着我与祖父的点点滴滴,隐隐感觉到非常害怕。突然,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一阵阴惨惨的铜锣声,从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便不由地紧张起来。不久,母亲就急促促跑回来叫醒我们,说“爷爷走了。”原来,那锣声真的是为祖父人生最后一次沐浴更衣“请水”的锣声。

祖父走后,家里的菜园也日渐稀落,难得一见往日的繁华与茂盛了。但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菜园里那种独特的泥土味道。每每回到老家,我总会去菜园转一转,亲一亲这熟悉的味道,亲自采摘一些黄瓜之类的蔬菜回来,只为感受一下曾经的味道。这带有土味的菜,更淳朴香甜,更让我觉得重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2

一盏秋灯夜读书

我如果说,最早接触课外书,是从线装书开始的。很多人一定感觉很奇怪,但事实的确如此。

这件事还得从我的曾祖父说起来。我的曾祖父光绪34年生人。祖父身材清瘦顷长,从小读私塾,一直读到结婚成家活了八十多岁,一辈子没有考取过功名,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大山,一辈子以读书为业、不问世事,这在以务农为生的农村实属罕见。在我记忆中,每天他都会找一个舒适的地方,摆好一张躺椅,泡好一壶茶,身边放着《大学》之类三五本线装书,戴上老花镜,念念有词,摇头晃脑,一个人念得神采飞扬,津津有味。累了,就啜一口清茶,而曾祖母则总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添一些茶水,又轻手轻脚地走开,生怕打扰了读书的曾祖父。

每每遇到夏天,阳光正盛。曾祖父便吩咐大家在宽大的谷场上铺开竹席,必须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把成捆成箱的书搬出来,一本本仔细摊开、排好。而曾祖父便躬身认真检查这些泛黄的宝贝,一本本小心地翻阅,眼神极其庄重,生怕弄脏弄破了一样。而此时,家里人一般是不敢靠近的,他也不允许大家随便翻阅。

当我记事起,曾祖父就开始教我识字断文。每每他看见我从他身旁走过里,便向我招招手,笑容可掬:“毛头,来,我教你识个字。”说完,便用瘦长的手指在我的手掌上认真写起来,然后认真讲解这个字的写法和来历,尽管我似懂非懂,但他依然讲得很投入,不厌其烦,直接到我听得不耐烦地跑了为止。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我拉到他身边,顺手用筷子蘸了一些茶水,教我写字。教的时间长了,或许他的耐心和坚持,让我终于有所进步了。在上学之前,我就能认一些简单的字,并能断断续续背一些千字文、三字经中的字句了,尽管我对它们并不很感兴趣。

上学以后,曾祖父在我的一再请求下终于肯让我碰他的书了。首先看的是线装本的《西游记》。尽管读起来非常费力,而且都是些繁体字,却也半猜半认地将它读完了。也许对其中的故事太过痴迷,我总是把读来的一知半解的故事讲给曾祖父他们听,边讲边手舞足蹈、模仿其中的动作表情,逗得他哈哈大笑。后来,他陆续让我读了《水浒传》、《三国演义》、《说岳全传》、《三侠五义》、《儒林外史》等十几本。每天放学归来,一放下书包,我便捧出书来看,闻着古朴的书香,就着忽明忽暗的油灯,认真读着,直到夜深人静、皎月西垂。这段美好时光,至今难以忘怀。

每每看到我认真读书的样子,曾祖父就格外开心,总是用他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说:“读书能知天下事,好好读啊!”因为曾祖父不事农务、不懂经营,家里只靠曾祖母经营打理,加之子女众多,生活一直十分清贫,所以祖父这一代,甚至父亲这一辈,几乎都没有读什么书,更没有人走出大山、跳出农门,这也许是曾祖父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读书累了的时候,曾祖父就喜欢靠在宽背的椅子上,给我们讲故事,讲岳飞抗金、讲桃园三结义,讲空城计。每次讲完,他总用他瘦长的手指敲着桌子,用他那低沉的声音仔细告诫我们,做人就要做“忠臣”,保家卫国,要行得正走得端,不能背叛祖先和国家,卖国求荣。每当他看到我们似懂非懂的点头时候,才满意地笑笑,挥挥手,让我们离开。

不幸的是,在我六年级的时候,曾祖父就无疾而终,走完他与书为伴的一生。而他遗留下来的这些书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莫明其妙的消失了。我手里唯一留下的只有半部线装《水浒传》,而这就是我对他唯一的念想了。

一直以来,我依然保留着爱读书的习惯。闲暇之余,总喜欢捧上一本书,静静地读。读书让我品尝到历史的悠远,岁月的光景,世界的美妙与博大,还有未曾走远的亲情。 [1]

作者简介

田大勇,湖北黄冈人,1979年12月生。以新闻写作见长。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