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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蛋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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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蛋其人》中国当代作家王建福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盐蛋其人

盐蛋是传贵的绰号。这缘于他的脑袋生得特别规整,线条圆圆溜溜清晰流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象一枚蛋,于是不晓得是哪个给他取了这样一个绰号。这绰号从他在娘怀里吃奶时就开始叫起,他很习惯。多少年以后,我从黄石回汉口探亲,忽然在家门口碰见他,觉得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再叫绰号是否有点不礼貌,于是很客气地叫他“传贵哥!”他竟扭头四下张望了一下,以为我是在喊别人!

盐蛋聪明,学习成绩永远全班第一。初中读了一年,班主任老师家访时就对他老头说:“这个学生如果继续保持下去,毕业时我可以保送他上市一男中。”市一男中是省重点中学,了不得!但是老师的话音未落,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都造反,参加了各种各样的红卫兵组织,书就读不成了。盐蛋也想参加红卫兵,跑到学校里的“钢二司”司令部去报名。谁料想那造反派的几个头头,都是平时学习成绩最差、盐蛋最瞧不起的几个人。盐蛋跑回来跟我们说:“狗的,不好玩。我给他们当司令差不多!”

我没有盐蛋这样的雄心壮志。他家老头解放前就在花楼街做裁缝,划成分是手工业者,算劳动人民。我家老头在他家对面开了个土产日杂店,划成分是工商业兼地主,革命对象。我哪有资格去造反?红卫兵不来找我家的麻烦就阿弥陀佛了。所以我只能躲在家里,读几个哥哥姐姐上大学时用的各种各样的教科书。没曾想家里的那一堆书还没让我读完,盐蛋已经在文化革命的大风大浪中混成了个人物!

盐蛋没有参加“钢二司”,却参加了据点在民众乐园的“钢八司”。“八”者,八小时以外也。顾名思义,这是一群赞成造反派观点,但没有脱产,仅在下班后到社会上去支持一下造反派的松散型的造反组织。盐蛋觉得那里好玩,自在,天天去混吃混喝,小小年纪居然还混了个小官,是“敢死队副队长”。

1967年是武汉地区武斗最激烈的一年。其中,“6.17”惨案震惊全国。在这次武斗中,有一卡车打着“钢八司敢死队”旗帜的造反派,在增援财贸大楼造反派时,被保守派“百万雄师”包围,全军覆没。当时我躲在铜人象一个小巷子口看热闹,亲眼目睹了车上十几个人被长矛捅倒的惨烈情景。当我被吓得晕忽忽回到我家那条小巷时,听到盐蛋的父母亲在那里哭得地动山摇!我问他们为什么哭?原来他们已经听说,民众乐园的“钢八司敢死队”都被捅死了。盐蛋是副队长,肯定也在其中了。我告诉他们,我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车上的敢死队员里,没有看见盐蛋!果然,到傍晚时分,盐蛋用一顶柳条帽遮着脸回来了。一进门就把帽子扔了:“狗的,太危险了,不好玩。”原来,这个家伙机灵,知道铜人象那里已经是“百万雄师”的天下,进去了就可能出不来了,于是在敢死队出发前跑去上厕所——悄悄溜了。

1967年“7.20”之后,大规模的武斗比较少了,但是武斗的质量提高了,因为有枪了!当时中央文革有人提出“文攻武卫”的口号,于是公安局、武装部、甚至城市驻军的枪都被一抢而空,学校里街道上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两派相争,先是“文攻”。一句不合,步枪机枪手榴弹就上来“武卫”了,很吓人。我家对面童家巷有家炭圆铺,店里有个小女孩,晚上在院子里乘凉,忽然叫大腿痛。她妈妈一摸,一手血!原来是被流弹击中了。所以巷子里如我一般半大小子无事都不出门,躲在巷子里打珠子打牌,或者偷了自家老头的香烟抽着玩儿,街上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概不知,虽身居闹市,却如同世外桃源。盐蛋在哪里混?混得如何?小伙伴们也时有聊到。只听说他不革命不造反了,“在外面玩”。但不晓得是属于哪个帮派——那时所谓“在外面玩”,即在江湖上混的意思。

有一天我从姐姐家回来,在巷子口碰见几个小伙伴在与人扯皮。他们先是聚在巷子拐角黑暗处偷偷抽烟。忽然来了几个“在外面玩”的半大伙计,要他们把香烟交出来。我的小伙伴们仗着在自家门口,与他们争执起来。还没反抗几句,那几个伙计忽然就掏出了家伙,有匕首,有水果刀,还有一把明晃晃的三八刺刀。小伙伴们吓倒了,赶紧把身上的香烟都掏了出来。

正在这时,盐蛋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了:“你们在搞么事?”

拿三八刺刀的伙计把白白净净个子瘦小的盐蛋打量了一下:“少管闲事,滚!”他那个“滚”字的声音还没有落地,盐蛋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了一把泥刀,而且那把泥刀没有任何预兆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砰地一下就落在那小子的头上。那小子顿时懵了,右手的刺刀掉在地上,捂着脑袋的左手指缝里,鲜血已经流了下来。

“老子是花楼街一排的盐蛋。告诉你们拐子,不服周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来,老子在这里等你们。滚!”盐蛋用泥刀指着那几个小子。那几个小子什么都不说,一溜烟跑了。

泥刀可不是泥巴做的刀。它是建筑工人的专用工具,长一尺二寸,重三、四斤,纯钢打制,刀口圆钝,是专门用来砌墙剁砖的。

后来我们才晓得,盐蛋出门打架,总有一把泥刀笼在右手衣袖里。一旦需要,手一松,泥刀自然滑出,扬手就可以闪电般出击了。我觉得盐蛋这样块头小、力量小的人,特别适合使用泥刀这样重且钝的武器:剁在你头上,能确保皮开肉绽,又不至于敲碎头骨。而且盐蛋不起眼的长相与块头,还特别有利于出其不意地袭击对手,使对手在一瞬间目瞪口呆丧失抵抗能力。

原来,盐蛋早已成了“花楼街一排的”老大,也叫拐子。

当时汉口的江湖社会,也是跟旧社会一样分码头堂口的,叫“排”。比如有“武汉关一排的”,有“铜人像一排的”,当然还有盐蛋所说的“花楼街一排的”。排与排之间,其实都互相认识。有的一开始就是朋友,各占一块地盘,相安无事,甚至有时候还出手相帮。有的是有矛盾过节,互不服气,结果是不打不相识,打完后也就承认了对方的地盘。这天晚上盐蛋毫不犹豫地出手,极具拐子做派。用他的话说,是“狗的!搞邪了,抢到老子窝里来了!”

果然对方理屈,第二天晚上没敢到我们巷子里来。盐蛋说,以后不管哪个欺负你们,你们就说是盐蛋的兄弟!

其实在街坊们眼里,盐蛋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有礼貌,还乐于助人。那时候大家都是烧蜂窝煤,买煤是居家老人们的一件大事。花楼街泥巴巷口的那家煤厂,有送煤服务,但是只送到用户家门口。要把几百个蜂窝煤搬进自家厨房,对居家老人来说,就是很大的工程。于是盐蛋就把隔壁左右好几家老人搬蜂窝煤的活儿包了。这事情极得人心。另外,巷子里无论哪一家遇到为难的事情,只要他碰到了,而且能够帮上忙,也是一定会热心快肠出手相帮的。所以盐蛋在巷子里的口碑好得很,俨然活雷锋。我实在不明白,盐蛋是怎么与黑社会关联上的?不光是我纳闷,巷子里的街坊就没人相信盐蛋是黑社会老大!

在花楼街民权路口,有一家“陈太乙药店”。药店门口,有一个小小的水泥岗亭,据说还是日本鬼子修的,应该算个文物了。我家父亲在世时,,总和几个退休老头坐在这里打“撮牌”消磨时光。“文化革命”中,这个岗亭经常被用来示众“牛鬼蛇神”。直到有一天,盐蛋被军管会的警察押到这里向街坊们示众,胸前还挂着一个大牌子“流氓斗殴犯”,把街坊们惊讶得目瞪口呆!盐蛋家隔壁的陈婆婆当时就叫了起来:“搞错了冒哦!这好个伢,怎么会是流氓!?”军管会公布盐蛋的罪名是:操纵告板(小偷)擂肥分赃,聚众滋事扰乱社会秩序,打架斗殴致人重伤。这些事情,盐蛋可从来没有在我们街上干过。这就是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吧?我站在岗亭下面,脸上带着巨大同情仰望着被五花大绑的盐蛋,他居然望着我眨了眨眼偷偷笑了。狗的,是条汉子!

盐蛋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他还没出来,我就下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若干年后,盐蛋成了汉正街的一个小老板,专门批发雨伞。我有一次逛汉正街,偶然逛进了他的门面。发小见面亲热异常,招待我的烟是60块钱一包的黄鹤楼,泡的茶是福建安溪的铁观音。说起往事,他连连摆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我总以为,一个不甘寂寞的聪明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出人头地的。至于会在哪个领域里出人头地?那就要看社会给他一个什么环境了:给山,他就是虎;给水,他就成龙。比如盐蛋,读书,他是学霸;造反,他是敢死队长;混黑社会,他是老大;做生意,他就成了老板。[1]

作者简介

王建福,在黄石工作的武汉人,荆楚网和汉网的文学板块版主。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