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碫磨(许学琪)

碫磨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碫磨》中国当代作家许学琪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碫磨

“前外碾子后外磨”,是陕北殷实人家的标配。“外”,相对于窑内,指院子,不管有没有院墙。碾子尊称“青龙”,因碾盘和碌碡大多用青石砌成,磐石稳稳,青气隐隐。不过它体型大,造价高,小户人家根本难以单独置办,往往是几家或一族共有,人少的村子甚至只有一两个,年节往往要排队等候。对应“青龙”,白石做成的石磨尊称“白虎”,凭借两付巨大的石牙把粮食磨碎磨细,成糁化粉为浆。“左青龙、右白虎”,虎距龙盘于一院,那该是日子多好的人家呀。

往前三四十年吧,石碾石磨在农村人的日常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一日三餐,好像都离不开它们。压黄豆“钱钱”,磨面,脱米,常常不得空闲。尤其是过年、娶媳妇、嫁女儿、埋老人,碾米蒸糕,磨面蒸馍,泡黄豆做豆腐,提前几天就忙开了。日子临近,本家成年男女都要上手帮忙,为得是顺顺利利把事情办好。

四奶奶家小院有一座石磨,占据院子中心,好像也是几家共用的。下面石头转圈垒起两尺来高,稳稳地安上厚重的磨盘。磨盘上面先砌上一扇厚约半尺的圆形磨石,朝天的一面凿出斜斜的石棱,中间掏出石洞,牢牢地安了一根竖起寸许的铁棍。另一扇磨石也凿出石棱,掏出石眼后,套在铁棍上,两石肚脐相连,天地相合,转动的时候就不会偏离。上扇磨石要在边沿左右对称打眼,楔上木柄,再绑了木杆来推拉,靠边处再打通一个直径两寸左右的磨眼,作为添倒粮食的通道。磨面时在磨眼里插上不同数目的筷子或木棍,根据需要控制粮食下漏的速度。麦子玉米高粱豌豆等粮食在两石磨合之下,去皮成粉,尽呈精华,供人们蒸煮煎炸,变成可口的食物。

每次磨面,至少得两个人,一个负责推磨,一个负责添粮箩面。旁边石床上,沙柳编制的簸箩里搁了箩面架,用面箩子盛了磨下的面屑,放在面架上,一手前后拉动,一手拍打面箩帮子,面粉簌簌而下,如雪似霜,面香味时聚时散,令人迷醉。头茬二茬面粉最好,要分开存放以招待客人。后来磨出的面屑要换了粗眼箩子来筛,色泽越来越黑,吃来口感粗涩。磨到最后,剩下的麸皮,还能喂猪喂鸡。村里往往把白净的大姑娘小媳妇叫“头二茬面”,肤色黝黑的干脆叫“黑面角”。“角”—就是用红色的高粱面作皮,不拘葫芦酸菜粉条豆腐韭菜和“地软”为馅,蒸制成半尺来长的大号蒸饺。

要磨的粮食多了,或磨豆子做豆腐时,就要用到牲口了,一般是陕北特有的小毛驴,有时也用骡子。毛驴性情温顺,骡子脾气倔强。磨面前先在牲口前胛套好架子,挽上拉绳,再系在磨杆上。当然还要蒙上牲口的眼睛,不然老是转圈,它会烦躁。使牲口要注意卫生,便溺得及时清理,有时还要拿干黄土垫垫。

最有意思的是磨豆腐。泡了一夜的黄豆涨涨鼓鼓,一担一担地担来,用铜勺舀出,慢慢地加入磨眼,推动磨盘,一会儿乳白的豆糊就从磨盘石缝间汩汩流出。磨豆腐要选有石槽的磨盘,石槽边上留一个出口,下面放了水桶来接豆糊。满一桶赶忙再换一个空桶, 够一担就担回家,倒入豆包揉出浆来。浆水煮沸,卤水点化,一会就变成一团团豆脑。柠条编制的筛子里铺了笼布,将豆脑连汤从铁锅舀出,倒入筛子,取大石压实 ,冷后切块,入大号瓷盆加冰凉井水浸泡,够吃上一个月。旧时吃豆渣还比较普遍,现在也有人拿葱花炒制,或兑面加菜蒸了吃,想想也是粗涩难以下咽。

石磨用久了,石棱磨平变钝,粉碎粮食变难,出面不利,就要碫磨。请了石匠,卸下上扇磨石,用细錾沿着原来的石缝,凿深一些,石棱尖锐凸起,重新变的锋利。两扇磨石的石缝都要重新凿过,深浅均匀,如同用錾洗刷过一般,所以也叫“洗磨”。碫过的石磨好比新安了一口好牙,石棱齐整,棱锋如刃,磨面一下子就变得轻松省力。

村子流传着一个碫磨故事。说是三爷爷要碫磨,请的石匠很难对付。谁家招待的好,他就肯下功,把磨碫的细细的,用起来省时省力出面也快。谁家招待不合他心意,就把磨碫的钝,费力费时出面又慢,有时还会从磨眼里把粮食反冒出来,有什么鬼技巧,谁也不知道,也不敢得罪他。三爷爷请到匠人后,帮忙当院掀下磨盘,石匠开凿,就在边上坐着,陪他拉话喝茶。一会起身到窑,三爷爷故意高声给做饭的三奶奶说,“擀的细细的,给人家要吃好”。石匠在外面听了,心中盘算大概是吃白面了, 一得意,使出浑身力气把磨碫的是棱齐缝细。响午把磨碫完,请到窑里,石匠一看是高粱稀饭,傻了,问刚才擀的是什么,三爷爷回话说是粗盐。寡汤寡味地胡乱吃了,石匠心有不甘,拿了锤子和錾去搞破坏,说还没完工,要再校正一下。却被客气的三爷爷死活拦下,三把两把就推出了院子。石匠又悔又羞,又气又恨,受人捉弄,丢人败兴,从此收敛了不少。

对于支撑起一日三餐的各类农具,乡下人是心怀敬畏的。过年的时候还要在石碾石磨中间端端端正正贴上“青龙大吉”、“白虎大吉”的红帖子。大人们是绝对不会让孩子在石碾石磨上玩耍的,从小吓唬孩子们,上碾子坐磨是要被龙抓走的。小时候还是很相信的。现在不少郊外乡下农家景点,不但挂了玉米高粱南瓜辣椒,还砌了石磨石碾应景。更有甚者,把磨盘当作了铺路石或台阶。失去了功能的磨石,也就还原了它石头的本质。

在农村发展的剧烈妊变中,燃油用电的工具层出不穷,颠覆了千百年固化的农业模式,无数农具被快速替代,默默地退出了生产生活的广阔舞台。镢头镰刀铁锹梿枷逐渐寂寞,冷落一隅。30多年来,无数农村人怀揣梦想,离开了农村,奔向城市或远方,亲手建起数不清的高楼大厦,亲手筑成走不完的铁道公路,而背后一些曾经喧嚣的山村却渐渐沉寂,只能偶而出现在乡愁寂寥的梦里。[1]

作者简介

许学琪,男, 陕西绥德人。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