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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鳴聲聲(王賀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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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蟲鳴聲聲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蟲鳴聲聲》中國當代作家王賀嶺的散文。

作品欣賞

蟲鳴聲聲

小蟲高歌,天地沉浸在輝煌的美聲里。

這初秋的夜晚,聲聲蟲鳴如夢如幻。綠色蟈蟈在唱,黑色或褐色的蛐蛐在唱。高亢嘹亮的歌唱聲聲相接,遠近相連,此消彼長。無邊的天籟如雨如潮,如瀑如虹,勢不可擋。這些霸氣的歌手,激情織出一張聲音的網,我被網在其中。

小蟲在星月下狂歡,它們唱星星,唱月亮,唱微風,唱夏末秋初的好時光。鋪天蓋地的音響,一掃陽光下的熾熱,盪盡白晝里的喧囂,烘托出夜的寧靜美好。

小蟲高調登場,徹夜不休。來自生命體的歡歌,沒有誰鼓動,也沒有什麼力量能刻意阻擋。就算一場雨,淋淋漓漓從夜半到天明,雨點打濕了寂寞,打不去草木清音。蟲鳴從泥土裡往外鑽,熱烈在雨點的縫隙飛揚。

靜謐的秋夜,天地安然。對面的樓房靜悄悄,每一個窗口都睡着了,樹木和綠地吮吸着夜的氣息,靜默在夜的圍幔里。窗外樹影團團,綠地無語。側目,一曲長廊舒展身姿,婉約在月夜中。看不見小蟲,只聽到嘹亮的叫聲,星月下,它們毫無倦意,草木間,它們一定是個個英姿颯爽神采飛揚。在它們心中,夜不是來消耗的,而是用來歌唱的。星月照亮了蟲鳴,無數隻夜的精靈,更深處不負清風。

輕嵌一線窗,嘩地一聲,蟲鳴驟雨般強勢擠進來,聲響的大潮鋪天蓋地。樹影中,草葉間,泥土裡,天際,雲端,聲響無處不在,灌滿每一道縫隙,天地被縫合。聲音的雨露清涼圓潤,音響的晨光艷麗明朗,黑暗被搗碎,升起滿天星。

乾淨,氣派,奢侈,豪華。

夜是睡夢人的溫床,而歌者,朝向夜的一池清波,正把喉嚨浣洗得清清亮亮。白天的陽光下,鳥飛蟲鳴織滿天地,盛夏的歡歌激情不減,正當豪華遍野,淺秋的歡唱,踏着時令的腳步,在初秋的夜晚高調登場。

蟲鳴是入詩的。

不是蘇軾的「蟋蟀悲秋菊」,不是善持和尚的「西風吹蟋蟀,切切動哀吟」,不是《古詩十九首》里的「晨風懷苦心,蟋蟀傷侷促」。某些事物,一旦與秋天有染,往往引發詩人凋零悲苦哀怨之感,不順着這一思路,似乎就違背了常理。我不喜歡悲愁傷懷的移情於物。劉禹錫也另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這樣的另類讓人振奮。「蟋蟀獨知秋令早,芭蕉下得雨聲多」,自然就是自然,這樣的詩句尚且可近。

從盛夏到清秋,草木繁盛赤日炎炎汗水淋淋,轉而雲淡天藍秋高氣爽晝短夜長。你感慨也好無動於衷也罷,季節的腳步總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一步一個樣。大地的歡歌,不因時序交替而停歇。小蟲聲聲不息,詩意潮漲,它們不分晝夜用盡心力,唱響繁盛唱衰頹廢,我沒聽出一點孤獨哀婉和沉落凋零。

蟲鳴是入樂的。

是黑鴨子,完美的默契里以情代聲,情融於景,終極的和諧和優美,叩開我的心扉。是鳳凰傳奇,民族與流行結伴,鮮活的北方地域色彩,融合了經典的民族元素,攀升月亮之上,漫過草色之外,旋舞一曲長風。是玖月奇蹟,樸素與時尚連姻,不摻一絲雜音的純粹激活靜夜,塵埃里展現高貴的自我,天地搭建了遼闊的音樂殿堂,生命的音響,勁爆高亢。

夢幻的聲音,閃爍飛揚,天成的旋律,激情華美。你聽,在絕妙的組合里,遠處的低回混響,近處的高聲和鳴,高聲部和低聲部涇渭分明,又結合得天衣無縫,主唱和襯腔,遙相呼應,構成和美的天然樂章。

那樂章,是大潮奔涌,是瀑布飛瀉,是雨落芭蕉,是風吹麥浪,是蒼山起伏。一隻也是千萬隻,千萬隻又是一隻,籠天蓋地,不作留白,永無倦意的天地絕響,讓窗前的我無法形容。這季節需要歌唱,我在激動和迷失里,嘆為觀止。

蟲鳴是入夢的。

像茗香入畫,酒香入詩。使人想象:炊煙一縷,炊煙縷縷,綠樹環圍,薄煙籠罩一村,寧靜盎然;使人想象:一溪水流,溪溪水流,愈流愈寬,匯入廣大的湖,淌成一汪;使人想象:春雨一滴,春雨滴滴,雲天漫捲,檐下嘩嘩流水,眼前雨幕一簾。

使人想象:簌簌之音,是無邊落木。葉子笑着,笑傲俗人製造的根的呼喚和枝的不留,優美的飛天舒廣袖,展翅的彩蝶當空舞,一卷飄逸的爛漫長詩,綻放着登臨春天特有的激情,飛揚的姿態,舞一場熱情,歌一曲豪華,於季節的頂端,於繽紛絢麗處。

我說,小蟲是屬於鄉村的,屬於我的草木鄉村。在這樣的歡唱里,我的一顆心無法不回歸田園。

在田野,在山崗,在水邊,在農舍旁,小蟲不分晝夜,織就一張聲音的網。不是幽怨,不是離聲,聲聲喚醒,昂揚激進,醉人的天籟唱出一派清明。

我的田野一片片,一片片田野的深海,澄碧高遠,和遠天相連。碧空一望無際,那是真正的天,真正的天,天藍雲淡。白雲之下,豆莢鼓脹,玉米棒披掛紅纓,高粱穗躍躍欲試,沉甸甸的谷穗子甩到田壟一側。秋的千軍萬馬集合完畢,視野所及,陣容齊整。

我的山林一片片,一片片山林,油松高舉,榛柴濃密。秋雨初落,百鳥鳴空,林壑幽靜脫俗。蘑菇在松下閃爍,黃蜂的飛鳴跟秋陽一樣猛烈,綠色小葉和紅瑪瑙搭配的山棗枝上,蟈蟈拉響陽光的琴弦。

我的溪水一灣灣,一灣灣溪水之上,蜻蜓炫舞。三棱草一水鋪開,澄碧的草間,飛螢晃動,幼蛙跳躍,草下清水漣漣,蟲鳴陣陣不絕,水草清芬,魚躍蛙泳。水中,從來都不缺少戀着溪水的村童,清亮的水花飛濺,笑語盈盈。

我的農舍一座座,一座座農舍陣陣生香。毛驢拱着石槽不忍抬頭,新鮮的青草入口,鄉村被咀嚼得有聲有色。蟋蟀輕輕振動雙翅,一聲問侯,把農具驚醒,睡鐮從牆頭上走下,擦亮磨刀石,唱響金風舞鐮的序曲。

我的鄉村夢一樣寧靜,在秋蟲和美的歡唱里,夜晚的鼾聲掀翻農舍,和夜色融為一體。聲如響雷的鼾聲,結實飽滿,恬美真誠。夢裡沒有含沙射影,沒有指桑罵槐,沒有寓褒於貶,沒有秋窗風雨。樸實憨厚的農人,只盼着把一個多彩的秋天抱在懷中。

此刻,夏天並沒走遠,草木正繁盛,雷雨依然狂暴,還沒到「一場秋雨一場寒」的境界。碧空如洗,高天之下,莊稼丟掉嬌氣,堅定地頂起火辣的秋陽,或者勇敢地接收噼噼啪啪的雨點,坦坦然然舉出穗子,在日月的光華里曬米定漿。棗枝壓下來,抬手能夠到,青棗子正泛白,也許,下一片陽光就會把溝坡染紅。農田和山野,向金黃向火紅悄悄過渡。此刻,村子邊的人,黑里透紅,清瘦的臉龐,你看不出有什麼愁苦,他們往秋天走,成熟的思想在上升。

家鄉的初秋,從來不與淒清相伴,不與寂寥為伍,風是金風,聲是金聲。勞累點,不怕,種田哪有不勞累的?至少能吃得香甜。睏乏點,好啊,至少睡得踏實。熱愛生活的農人,不多感慨,不生清愁,在辛苦在睏乏中,永遠都是淡淡的滿足。

蟲鳴四野的鄉間,寄託着我綿綿不盡的愛戀。我看見灰黑的老房子,我嗅到母親升起的苦澀的炊煙,我聽到驅趕牲口清脆的叫罵。我看見年少瘦小的身影,我看見鄉間走過的每一道山樑,我看見每一棵我熟悉的草木。我看見貧窮壓住心頭積成的愁苦,我看見晨光照亮臉上的笑容。還好,圍着土地轉,那時的村里人,他們都年輕。

真正的草木在鄉村,鄉村的蟲鳴最動聽。秋蟲在歌唱,唱響純正的鄉音。我想起流沙河的一節詩:

「就是那一隻蟋蟀,在你的記憶里唱歌,在我的記憶里唱歌,唱童年的驚喜,唱中年的寂寞,想起雕竹做籠,想起呼燈籬落,想起月餅,想起桂花,想起滿腹珍珠的石榴果,想起故園飛黃葉,想起野塘剩殘荷,想起雁南飛,想起田間一堆堆的草垛,想起媽媽喚我們回去加衣裳,想起歲月偷偷流去許多許多。」

說的是南方,南方北方都一樣。多好的詩句,多好的情境。家鄉蟲鳴時的故事一派清新,思鄉的舊夢在蟋蟀的歡唱中分外甜美。

聲聲蟲鳴,唱無休的嚮往,唱深深的懷想。骨子裡的親切,難掩絲絲縷縷的淒婉,難訴淡淡的惆悵。

這時節,我的小小的蟋蟀,剛剛躍出土層,灰褐色的,油黑閃亮的,一隻只,草木間歡快地跳着,牆角屋檐下痴痴地叫着。鄉間是它們的舞台,到處都有它們的聲響,夜晚和白晝一樣清亮。

多麼熟悉,多麼親切。我的草木昆蟲,我的刻骨銘心的鄉間,我從沒有離開過,可又總回不到那個地方。

小蟲攀着歲月的枝葉唱,貼着潮濕的泥土唱,唱我心底的歌。小蟲唱響激情,不言凋零,不訴離聲。它們呀,這些橫空出世的歌手,站上初秋的舞台,敞開歌喉,金風鼓盪薄紗的翅羽,它們不負季節,唱人間思鄉的舊夢,唱一曲八月的清秋。

城市的蟲鳴,夜晚才真切。喧囂落幕,寧靜十分,真正的聲音才上演。嘈雜的白晝,掩蓋了太多純粹的美聲。

清風朗月,情迷四野,小蟲聲,小蟲聲,小蟲聲聲。一隻在唱,千萬隻在唱,天在唱,地在唱,四面八方一個聲音。穿行萬里,綿延古今,響徹每一個角落,填滿每一道縫隙,唱到每一個人心中。

熱烈,親切,震撼,感動。

莫非,鄉村的小蟲跑到城裡來了?

[1]

作者簡介

王賀嶺,遼寧建平人,中學教師,遼寧省作協會員,散文作品在《歲月》《教師報》《天下美篇報》《朝陽日報》有發表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