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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三棵樹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村裡的三棵樹》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村裡的三棵樹

我喜歡在一個村莊長久的生活,不願意東奔西跑,這樣就不會太累。一個地方待得久了,身上很自然會染上那個地方特有的烙印,抹不掉,比如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語氣後面的腔調。無論你如何地掩飾,走到別的地方,人家一眼就會辨認出來。

「你是新塘、竹客人吧。」

「你怎麼知道?」我有點詫異。

「聽口音就聽出來啦!」對方篤定地說。

你終究還是個外地人,儘管已努力地融入了這個地方的生活許多年,學這個地方的走路姿勢,說話語氣,甚至於一個句子前後的綴音。但一不小心,你骨子裡的一些東西就會出賣了你,無論你如何掩飾。

我原想待在村里哪都不去,村裡有幾幢房子,有幾條小巷,哪個地方有條水溝,小溪的哪個地段有什麼魚,房前屋後有幾棵樹,我閉着眼就能說出來。蹲在牆根下拎着火籠曬着太陽,鋤着僅有的幾分薄地,調點苞蘿糊糊,糊糊中間加勺紅糖,也很愜意。

如今,我走過不少村莊,看過很多風景。看得多了,所有的村莊都差不多,山、水、田、地。尋找一個村莊,太簡單,你只要抬頭去看樹。每個村莊的水口都有一片風水樹林,總有幾棵高大的、標誌性的樹。田野也開始有些顯現,村口總會有個或大或小的殿,本保殿、土地殿、夫人殿、大禹殿等。村口的樹和山上別處的樹不一樣,有一種別樣的氣質,你一眼可以判斷出來,一看到那樹,你就知道,前面肯定會有村莊,有炊煙,有雞鳴狗吠的畫面。

樹與村莊總是相依相存。我砍了不少樹,也種了不少樹,這都在我讀初中之前。山中除了梯田,最多的就是山上的樹。村莊的四周也都是樹,雜樹占多。每次回到村里,我總要去看看村裡的那幾棵樹,如同看望村裡的長輩。村莊周圍,據說,原先有許多樹木,粗壯高大,松柏、苦櫧、樟樹、紅楓、烏桕,林林總總,包圍着庇護着村莊。

這些一直陪着村莊長大的樹,六十年代大辦鋼鐵那會毀了不少,是外婆跟我說的,我想是真的。我讀小學時還記得後山有幾棵粗大的苦櫧樹,上學路上可以撿到很多的苦櫧。放到火籠里煨了吃,香氣濃郁,有點微苦。後來某一天,親眼看到它被許多村民拉着繩子沉重地放倒在地上,「轟」的一聲,苦櫧樹發出絕望的巨大聲響,村莊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動靜,整個村莊都顫了一顫,在人們的歡呼聲里。

現在,村莊裡留下來的古老的樹只有三棵了。

竹客村的水口處,風水山還是雜樹叢生鬱鬱蔥蔥。外大橋拐個彎,就看到了村莊的入口處的那棵大楓樹。看見這棵大楓樹,就到了村莊,公路改造後就在公路邊,用水泥欄杆攔着。在我很小的時候,公路都還沒有開通,就已經這麼高大了。父親牽着我的手,要走山路到宣平,然後坐車到武義,每次都要從它身下走過。

我讀初中時曾經常坐在這楓樹底下看書。楓樹前面是嘩嘩流着的溪水,清澈,碧綠,水裡摻有山上綠樹的顏色。風起時,楓葉會一片一片地飄落下來,打着旋,落在溪水中,隨水流走,不知流向何方。楓葉落在書本上,我把它當作了書箋,夾在文字當中,讓它也浸染書香。坐在楓樹底下,書沒看進去多少,思緒卻飄出很遠,想着山外的世界,想起那首詩: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那霜葉應該就是楓葉吧,寒山、石徑、白雲、人家、紅葉,多麼唯美的畫面,讓我恍惚,竟不知身在何處。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楓樹沒見長多少,經霜後有些紅,但並不是那種殷紅,顏色有點暗,不甚鮮艷。樹梢對齊是村口的夫人殿,從夫人殿正大門看過來,剛好看到大楓樹的樹杪。逢年過節,村人在殿裡點燭祈願,那些祈願的聲音,燃炮的聲音,都經過大楓樹傳到遠處。有一年冬天,我站在那看它看了很久,它不鮮嫩了,似乎對我點了點頭。這些年去殿裡的人越來越少,人越來越老,它也許有了些倦意,也許是站累了,不再神采飛揚。

下屋木勺潭那個呈弧形的鵝卵石小徑邊,有一小塊不知是誰家的菜園,菜園邊用溪灘里的石頭壘成矮矮的圍牆,黑黑地。那棵刺柏還孤零零地聳立着,虬枝橫斜,樹杆粗壯,靠近溪的一邊枝葉己枯老,不見了枝葉,它的身後是一簇古老的房子。分不清它已有多少年歲,我從沒見過鮮嫩的枝葉在它身上長出來,也沒見它的枝葉掉下去。仿佛一直就是這樣,停滯了。歲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足夠的痕跡,對於時間和空間,它已無動於衷。時間在它身上變得很慢,不像我,想快快地生長,要急切地長得鬱鬱蔥蔥。等我跑了很長的路,一回頭,我已經早生華髮,它卻依然如舊。曾懷疑它是否已經死去,它確實是活着的。

如果說村莊像一艘在歲月長河裡行駛的船,那麼這棵刺柏就是船上那根桅杆,立在村莊的顯眼處,日夜聽着它的腳下,村莊的旁邊,那一彎溪水日夜不停地流向甌江,從溫州入海。我不知道它長在這有何用途,村莊裡的人留着它總有些許理由,砍了它是不能還是不敢?樹長到一定的年紀,會有靈性。樹原本就是有生命的,它的記憶比我要好,把它所看到的,聽到的全都刻在年輪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江家的子明家要娶新媳婦了,下屋的啟福家又添了個大胖小子,陳家的樹子女兒出嫁了,它都知道。那些好日子,村里人會在它身上剪幾個枝,和萬年青一起,包上紅紙,紮上紅線繩,放到籃子裡,有着美好的寓意。老屋的江建因為家裡的煩瑣事和媳婦吵了一架,在刺柏前面的木勺潭邊坐了一整夜,抽了一夜的煙,天亮後,看了看陪了他一夜,年紀比他大許多的柏樹,笑了笑,拍拍身上的露水走了。百倉壇的那一群小子光着屁股跑過它的身旁,還順勢踢了它幾腳,然後跳進木勺潭的清水裡嬉戲去了。我不知道它看了幾輩人,把多少人的童年、少年、中年和老年刻在它的樹輪里,它的年輪應該又老又密。攔水的堰壩,高高低低的老房,挺拔的柏樹,溪石鋪就的小徑,清澈的溪水,多麼悠閒安適的畫面。我曾很多次帶人來到這地方取景拍攝,舊時光的影子在雪天更加迷人,讓人沉浸迷戀。前些天回家,堰壩後方的一幢老房推倒了,重建了一幢三層紅磚樓房,在一簇老房子當中很突兀,很不和諧。在我看來,它的出現破壞了我心中的美感,打破了閒適古老的意境,這種意境韻味是用任何東西都彌補不了的,很是惋惜。

後山大坪是原來村小學的舊址,操場在村莊後山的半山腰,操場前面的那棵古老的椒椒樹(紅豆杉),還是一如既往地向前探着身子。這是村莊裡站位最高的一棵樹,它俯瞰着整個村莊,如同一個長者在高處守護着它的牛羊,不見悲喜。讀小學時,這棵椒椒樹就在操場的邊緣,校門口正對着它,操場四周栽了一些白楊樹和楊柳。這棵樹村裡的許多小孩爬過,我也爬過許多次,把它當成階級敵人的靶子用石頭扔了無數次。那時它已經很粗大了,幾個人都合圍不過來。一到秋天,一串串的紅果子綴滿枝頭,頑皮的小孩搭着人梯爬上樹杈,伸着手臂,摘那紅果子解饞,其實那果子並不美味,比山楂、野葡萄、藤梨的味遜色多了。但緋紅欲滴的顏色確實誘人,裡面沒有果肉,只有乳白色的果漿,微微的澀甜。

小學時唯一可以記憶的就是這樹了。整個村莊成精了的樹也只有這一棵,傳說有箸筒鬼符樹,我曾親眼看見小夥伴從樹洞裡掏出一大把竹箸。此後,便多少有了些敬畏,不敢隨便上它的身了。一個秋日,我爬嶺來到半山腰小學的舊址,二排低矮的校舍依舊,早些年被村民買走當了民房。操場成了菜園子,種滿了各式果蔬。椒椒樹蒼老依舊,還是掛滿了紅色的果子。只是缺了孩子的歡聲笑語,椒椒樹更蒼老了,看上去多少有些寂寞。我看到房子走廊里的一個女孩,趴在凳子上寫着作業,神情專注,樹上傳來一兩聲婉轉的鳥鳴,迴蕩在村莊上空,曠遠空靈。我不敢打擾女孩做作業,再看了一眼椒椒樹,悄然轉身。 我只記得村中的這三棵樹了。

它們老了嗎?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感覺它們就很老了,或許它比我看過更多的世事滄桑,記憶過更多的人和事,它知道我父輩的父輩,甚到更加久遠的許多事,它知曉這個村莊的一切秘密。我所知道的,於它來說,只是時間長河裡的一小段,只是這個村莊裡邊邊角角的一些小事。經歷的多了,就會從容,至少從外表看,它顯得波瀾不驚。它可能不再願意長大了,不比我,有一點小事的經歷還可以看得出表情上的悲與喜。

它們老了嗎?我人到中年,它們卻絲毫也沒變,至少在我的眼裡。村莊也沒變,只是村莊的人變了,在一輪又一輪的春光秋色里,聚合又散離。只有這三棵樹,寂然地站在村莊的薄霧晨光和落日餘暉里,它們已無需改變什麼。[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