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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情」與「班馬鳴」(湯世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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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情」與「班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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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情」與「班馬鳴」》中國當代作家湯世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落日情」與「班馬鳴」

又是秋日。想起古時文人之間,常見有惺惺相惜吟別一類詩作,李白《送友人》便謂:「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讀來讀去,最愛的是「落日故人情」「蕭蕭班馬鳴」兩句,看似蕭散清淡,實則內心洶湧的,是「蕭蕭班馬鳴」般的別離之情。便思忖古今中外的世上,文人相輕的事雖不少見,相互珍惜欣賞的,也時能碰到。

當然,那須得是真夫子,真性情。

而要真識得一個人,談何容易?於我,真識得兩位師長的性情,差不多已花去了一生。

一位是我的高中班主任兼語文老師饒健康先生,因病已故世多年。但饒先生的大學上下鋪同學、著名雜文家符號先生,今已年愈八旬,依然精神矍鑠,仍可倚馬千言。記得早年回家,饒先生曾邀我同往符先生家拜訪,話題一開就收不住,到午餐時刻,符先生與夫人一起,竟以家宴款待學生輩的我,吃了些什麼已記不起來,一席長談所得教益,倒至今難忘。可惜那時手機尚不普及,沒有留影。自打饒先生仙逝,就與符先生失去了聯繫。回鄉兩年,故園無新韭,總擬着一身青衫,過阡陌陋巷,不妨簡衣鶴步,雖一路辛夷,皆不如東風桃李花,且順手摘一束狗尾草,去訪良師益友,總會有機會見到符先生,倒陰差陽錯,一直沒見到。許久才終算聯繫上了。先生在發給我的第一則微信里說:「終於同你又聯繫上了!真是高興!……我已八十有四,幾成耄耋痴聾,大不如以前……」一席話讓我感動不已,悠然—想,離那次溫馨家宴,少說也二三十年了。

符先生做過一段市級領導,我雖沒就此與先生深談過,亦瞭然一位書生最在意的,還是他鍾愛的文學。他的雜文,厚積薄發,堪與國內最優秀的雜文作家並肩而立,各美其美;我讀過一點,但遠說不上多。這次一聊,多少有些吃驚。

《文匯報》資深編輯、雜文家朱大路一篇《總算還好》,從溥儀作踐太監下人的惡作劇,說到與符先生同行時聽聞的,後者在「日內瓦國際紅十字會博物館參觀,一進展廳,就見投射在地上的光帶,上面用中文寫着兩行大字,其中一行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事展開去,既對符先生新作中稱宜「將孔夫子這一思想遺產,引伸觸類,再作褒揚」這一的見深表贊同,也對符先生的身體力行,凡做事,「當官者自己不想要的,不能強加給老百性」的為事原則,有精當描寫。那樣的文字,平實無華,倒是讀懂了對方的人與文之後,對一個文化人的極高評價。想起汪曾祺寫沈從文的文字,同樣筆墨清淡,內里火熱——如今還有幾人會以誠摯之心,用心去讀友人相贈的書與文呢?不讀書卻大寫叫好文字的倒不少,但我仍相信,風骨文人間是有真情在的。

不久又讀到符先生因與我的再度聯繫,想起他的同窗饒健康先生所寫的文字。先前以為,親炙過的饒先生,我是瞭然的。哪知那些過往,仍讓我聞之心顫—— 六十年前,貯藏着王安石、湯顯祖「因子」的臨川少年,早贏得「夫子」的美名。四年寒暑,我與他同享着湖南一師周世釗同毛潤之當年睡上下鋪的優待,《憶往》中特地記有「將新衛生褲讓我先穿」的兄長;然後是1958年初躲在帳子裡整日噤聲視同路人;接着是紛紛「作鳥獸散」的不知所蹤……

然而「命運之神」卻又如此大度,讓健康兄,與長我六歲王德宇兄——戲劇性地同處一室的三位,拋撒邂逅於 「春風疑不到」的天涯宜昌,弄人的造化此時又似乎嫵媚多情!

歲月隱痛卻少疤跡,年少氣盛,少有負累,心頭依然是一麗日藍天。無有電話,也無聚會;淡泊若水,卻靈犀相通。

兩位先生皆為吾師,細品他們在波桀不已中結下的一生情誼,旦旦暮暮間,所隱究竟為何?時代的風霜雨雪酸甜苦辣,盡在其間矣。這樣的情誼,我在浪跡天涯時亦曾深味,如今幾位一同青春跋涉過的摯友,都已先後離世,讓我偶爾念及,不甚悲切而有淚下——人生,何其難耶?難得符先生一支李白所謂的「老筆」,把那份情描述得如此動人。這樣的文字,與他的雜文一樣,終於蚌老熟而珠渾圓,章句陡放異彩,每冊每篇,皆為智心慧思的果實,堪位列名家典藏,留布後世而無羞!

讀人讀文,其實皆為讀心。小小一己的生命,對於龐大到須以億萬光年丈量的宇宙,何等渺小!我等的各自存在,只是無數宇宙塵埃的聚合。我偶然地遇到了饒先生,再由饒先生引領,得與符號先生相遇,這就鑄就了一段奇緣。我篤信,在光陰鐫刻的流水落花中, 總有一處畫面令人流連往返,總有一處風景用來安放心靈,萬物雖然多情,時光卻如一樹花開,但凡入了眼,從此,便入了心……

多年後的今天,符號先生由此憶及與饒先生一生情誼,愛屋及烏地鼓勵了我一番,實則仍是在藉此言說他的饒夫子,我的饒先生。

當年饒先生參與編輯由符先生主編的《詩詞咀華》一書時,在遠方,我亦有耳聞。在得知饒先生離世半年我一直不信的那個秋日,終於無法忍受那種抑鬱,寫下《書生夢中秋意殘》一文以解思念:「……此時的窗外,飄落的秋葉越發多了,淡淡秋色厚了起來,看來連秋色也終會老去。饒先生的夫人那天在電話中說,下世前,饒先生剛為當地編定了一部詩集。一部那樣的詩集,無非時下的地方政府部門,為彰顯政績做的事情吧?饒先生竟做得認真,投入,光是史藉,都查了上百部。一個年輕時就做文學夢的人,留下的也就只那樣一本書。也不知那部書是不是已經出版?我想早些看到,料想饒先生編定的書稿里,字里會間,都滲着他心中那片濃烈的秋意吧,儘管怎麼都已經殘了。」

豈知,那是符先生重託於饒先生的。又豈知,饒先生為此搭進去的,還遠不止一點「秋意」,竟是他的身家性命。其時,符先生受命主編《宜昌文化叢書》的《宜昌詩詞咀華》《宜昌文林攬粹》兩本——

任重時迫急中生智,於是求援於健康、德宇二位「室兄」。二位慨然應承,當仁不讓,大有捨我其誰的架勢。健康兄還特地從書店購來了一套《蘇東坡全集》,大有「烹小鮮如治大國「的雄心。

他一眼即識出某受邀編輯將「向臘梅花次第開」中「臘」註解為「臘梅花」的謬誤,指陳此處之「臘」系指臘月、嚴寒之意;與「臘梅花」毫不相干。全句不過「梅花迎寒怒放」之意。他又一眼察出某選本將「酒旗風」的「旗」註解為「旗幟」的硬傷……正是這兩位窗兄室友的把關,讓室弟主編放心了兩書的份量與價值。

然而健康兄卻為此付出了人生最高昂的代價——忘食廢寢夜以繼日的勞作,終導致胃疾頻發趁虛而入……拖到兩書殺青後才去醫院檢查,已確認為胃癌晚期……

讀到那裡,我已兩眼濕潤。十七、八歲時,我眼裡的饒先生,與其說是剛大學畢業,初執教鞭的老師,不如說是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大哥哥。哪知倒重情重義愛文若此,寧可付出他的全力,也不負同窗之託!難怪符號先生要一腔深情地聲聲喚,喚他作「饒夫子」了!

就那樣,在一夏一秋之間,我也以臨近八旬之身,對我的兩位師長,完成了一次再認識。有時想,人恐怕就是在與一個個師長友人,一個個有質地有情感的生命之交往、受教與告別中長大的吧?也是在那時,讀到李白的《送友人》,吟誦着「落日故人情」的詩句,心裡倒是一派如同奔騰於大漠原液的「蕭蕭班馬鳴」了!

從三峽衝出來江水,轉眼就入秋了。傍晚路過,見有好些片落葉飄了進去,有那麼幾片好大,應該叫做航標燈吧?想來,是要試試這如夢秋江的水溫了。[1]

作者簡介

湯世傑,湖北宜昌人,1962年開始發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