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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詩心入書來——淺談沈鵬先生書法藝術》(卞毓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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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詩心入書來——淺談沈鵬先生書法藝術》是中國現代作家卞毓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環顧當代中國,書法和詩合二而一、渾然一體的,竊以為,非沈鵬先生莫屬。

你說,因為沈先生出身中文,本質上是一個詩人。很對,但不盡然。舉目宇內,詩人書法家有得是,沈先生何以獨占春色?細細分析,他不是書法家和詩人的加號,而應該看作等號。沈先生曾說:「詩意是滲透在全部作品中的靈魂。」他的書法語言,實實在在是詩化的 。 中國是詩的國度。風雅頌之世,陶謝之世,李杜之世,不啻是純情的詩鄉。蘇辛以後,詩仍然在作,調子則差多了,沒辦法,「詩之餘」的詞只好遙接餘緒。如今,傳統詩學幾乎被視為綠銹斑駁的老古董,所幸還有沈先生這樣一批詩人,承衰繼絕,古調新彈。

中國書法,實用近於生活,修身近於哲學,抒情則近於詩。它似乎什麼用處都沒有,但又什麼都有。書法和詩,從童年相依相存到現在,頗有夫妻相,奧妙無他,全在於「情」投「意」合。從藝術的角度視之,就是感情的相通和意象的契合。沈鵬先生書法的詩意美,正是由此觸電。別以為抒情是草書的專利,不,任何一種書體,都是性情符號。孫過庭就說過,王羲之「寫《樂毅》則情多怫鬱,書《畫贊》則意涉瑰奇,《黃庭經》則怡懌虛無,《太師箴》又縱橫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神超;私門誡誓,情拘志慘。所謂涉樂方笑,言哀已嘆」。書聖筆下的楷、行已如此這般,草書就更不待言——豈但是詩,簡直是詩中的浪漫派!凡修煉而成的大家,都是以心入書。譬如,現代弘一用佛心入書,沈尹默用儒心入書,當代歐陽中石以文心入書,沈鵬則用詩心入書。

當代寫草書的人很多,一般可以做到感情的宣洩,很難達到詩化的境界。亦如怒目的金剛力士,壯實是壯實了,嚇人是嚇人了,論及伏魔的力量,總不若慈眉善目的菩薩。何也?書法講究的是筆墨、學養、歷練、氣韻、格調、情勢諸般內在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卻明明白白能感覺到。藝術,就是這麼說不清,道不明,美得莫名其妙,三月不知肉味。 好了,還是讀一讀沈先生的作品吧。《古詩十九首》長卷,用澀筆取勢,「行行重行行」一路寫來,其草書語言的情境、節奏、韻律,與漢樂府詩達到了感情通釋,使人隨其筆墨語言,進入漢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杜甫《秋興八首》18屏,墨色濃淡輝映,勢不可遏,興感迴旋,讀罷掩思,真有「一臥滄江驚歲晚」的境界。這是寫前人的詩。

「輕雲漫渡絕塵囂,旋轉銀盤夜入遙。淑氣徐催蛙鼓起,一程春水漲春潮。」詩題為《夜行》,方幅草書,情隨興發,天真爛漫,自然鬆快,與詩境同化。「春暮楊花雪樣飛,越中山水古稱奇。此行非為戴安道,李杜同舟泛剡溪。」(《嵊州至上虞途中》)此為直幅,「春暮」二字,用濃墨蓄水起首,大筆情瀉意奔,奇正相生,酣暢淋漓。繼而大小錯落,隨意賦形,宛然舟泛剡溪的歡快。「皎月重圓日,登臨負麗天。大江容蜀水,北固臥吳煙。白石身無恙,青山詩有傳。悠悠千載後,誰個到峰前。」(《阿倍仲麻呂詩碑建立十五周年》)此為斗方,側鋒中鋒並用,方濃遂枯,澀中顯意,筆鋒騰擲卻絲絲入扣,提按頓挫,若合詩律。讀此作,情牽意連,如思如慕。這是寫自己的詩。

至若沈先生寫過的非抒情性作品,如題詞、牌匾、書籤、語錄,皆都以詩心出之,賦以生機,不拘一格,筆外之趣神漾其間。可稱為非詩之詩。

概言之,前人詩助了詩心;自己詩化了詩心;非詩作用了詩心。

是故,從沈先生書中,我想到了這麼幾點:

第一,書法與書寫對象的關係問題。中國書法以漢字為依託,以漢文化的諸種藝術為誘發力,以人格精神為原動力,以自然造化為涵養源,於是進而想到,是不是書法的表情達意一定受制於書寫內容呢?我看不一定。如果是美妙的文學作品,固然很好,確實有助於書寫水平的發揮和境界的提升,但也不能太過,以文意害書意,則過猶不及;即使是普通文字,對高手來說,照樣能創作出意超象外的作品,書法有自身獨立的藝術語言,其水平只能受作者藝術風格和創作狀態的限制,有時幾乎和書寫內容沒多大關係。一般來說,人們只是因書法美而再認識創作客體對象,進而升華為審美聯想。就書法作品而言,文字是藝術情境中的基本元素,對書法藝術具有合規律、合目的的闡釋性,有助於審美。沈先生的書作,可視為這種情況下詩意的審美闡釋。

第二,書法和詩的審美轉換問題。詩有言、象、意,書有法、理、趣,詩與書既有明確分界,又有藝術通感。那麼,藝術家的詩心,如何體現在書法中呢?我們說,在各自藝術語言的形成上,詩以文字為元素,書以點畫為元素,正因為其講究的節律、神韻、意味是相通的,所以,在文字思維空間到點畫經營空間的置換中,除了技術因素的阻力,而不存在情與意、道和趣的窒礙。對書法家來說,技術因素是基本功。藝術家的創作和審美往往是同步的。更大程度上說,草書是人原始激情的體現,是生命本真對象化的象徵,其點畫縱橫、天馬行空有類於漫步詩境;其情性熾烈、心游萬仞可神通八極。故高手作書,不拘一格,技進乎道,詩意盎然,意象紛呈,暗合自然物象。我們從沈先生大量的草書中,不難發現詩意的美和象外的神韻。

第三,藝境中的審美問題。書法的藝術語言,是筆、勢、行、氣的運動過程,要從動靜、虛實、疏密的整體組合中來觀照。只有放在藝術作品的情境中,才有生命,才具有欣賞意義和價值。也就是說,它一定是一個集合的創作原則和審美原則。無論獨字、少字,還是多字書法,皆因各有各的靈性而溝通、撞擊觀者的靈魂。舉例來說,沈先生的書法,有時單看某字,也許並不見高妙,但在具體藝境中,如爺孫相呼,情人顧盼,則極為和諧,甚至連空白都絲毫不能省去。而一般書法家的作品,即使抽掉若干字,也絲毫沒有妨礙。

「我從詩意悟書魂」,這是沈先生的吟句。他的詩才,固然來自於天賦,但是,我們不能忘了,他多年的美術編輯生涯,在為人作嫁衣的同時,也收穫了見多識廣,潛移默化;沈先生於美術、書法理論,常有新的創見,至今仍思考不輟;至於足繭千山,閱水成川,自然是他外師造化的胸氣之源。這些,全成了他詩心的基本涵養。一顆詩心入書來,在書法藝術的獵獵大纛上,他鑄就着時代的書魂。[1]

作者簡介

卞毓方:1944年生於江蘇,先後畢業於北京大學和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早年攻讀日文,轉事國際新聞,長期服務於經濟日報、人民日報,中年而後皈依文化,一筆在手,猶如「乾坤圈」在握,唯覺文能補氣,文能丰神,文能禦侮,文能敵賊。有著作《歲月游虹》、《嫵媚得風流》、《雪冠》、《長歌當嘯》、《煌煌上庠》、《清華其神,北大其魂》、《天意從來高難問》、《歷史是明天的心跳》、《千手拂雲,千眼觀虹》、《金石為開》、《千山獨行》、《尋找大師》、《浪花有腳》、《美色有翅》、《日本人的「真面目」》等問世。嘗謂少年比的是才氣,中年比的是學問,老年比的是人品、人格[2] 。他的作品或如天馬行空、大氣游虹,或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其風格如黃鐘大呂,熔神奇、瑰麗、嶙峋於一爐,長歌當嘯,獨樹一幟,頗受讀者喜愛。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