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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氣磅礴的舞魂》(卞毓方散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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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氣磅礴的舞魂》是中國現代作家卞毓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聽見美國在歌唱,我聽見各種各樣的歌……」這是詩人惠特曼的感悟,依莎多拉·鄧肯從中受到激勵,當她在舞台起舞,仿佛「看見美國在舞蹈,高踢的一條腿掠過洛基山的峰巒,展開的雙臂伸向大西洋和太平洋,美麗的頭顱聳入雲霄,戴着綴滿星辰的皇冠。」

美,源於觀察,源於自然和社會的啟迪。鄧肯生長海邊,她敘說自己幼年的舞蹈概念,就是得自海浪的奔騰起伏。稍長,雲捲雲舒,花開花謝,鳥飛鳥翔,都匯入了她的藝術視野。那年初闖巴黎,她天天去盧浮宮,一待就是幾個小時,她那噴射着飢火的饕餮目光,讓管理員起了疑心,她只好比劃着跟人家解釋,我別無他意,請原諒,我是研究舞蹈的。初次訪問佛羅倫薩,她花了幾個星期逛美術館;在波提切利的油畫《春》前,她乾脆坐定不走,直到自己也融進畫面,化作一朵隨風綻放的鮮花。初次遊覽雅典,迫不及待想朝拜的,是巍峨莊嚴的神廟,當她拾級而上,站在聖殿前的一刻,她形容自己:

「感覺生命像衣服從身上一件件剝離,仿佛魂游地府,經過漫長的屏息斂氣,重新獲得生命,睜眼打量這個陌生而又聖潔的世界。」

這些都屬於形象思維的互借,觸類旁通,心領神會,亦如她從貝多芬分享雄渾的旋律,從羅丹分享雕塑的神韻。讓我深感意外的是,她還善於從哲學汲取營養。她說,曾經有一段,「每次,結束了令觀眾欣喜若狂的演出,回到家裡,我就會換上白色舞衣,沖一杯牛奶放在桌旁,仔細閱讀康德的《純理性批判》。」而過了一段日子,她又迷上叔本華和尼采,她說,「第一次閱讀叔本華,就為他揭示的音樂和意志的關係深深折服。這種德國人所說的神聖思想,好像把自己帶進了一個超凡入神的世界。」而尼采,她認為正是他「孕育了舞蹈的偉大精神」,他是「世界上第一位舞蹈哲學家」。

愛情和藝術,是構成鄧肯生命的兩大元素。她坦承自己曾陷溺於愛欲,「若有人指責我,」她說,「就請先指責造化或上帝吧,是他們把這一時刻設置得比其他任何經歷都要妙不可言。」但在實踐中,「因為藝術要求苛刻,要求毫無保留地奉獻一切。而女人一旦陷身熱烈的愛,就會心甘情願地放棄其他一切。」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麼,經過痛苦抉擇,她只好放棄愛情,「把整個生命都獻給繆斯」。

依莎多拉·鄧肯沒有讀過幾天小學,也沒有經過專業培訓,就舞蹈來說,是百分百的無師之徒。她敏於時代感應,具有天生的創新精神,她大膽突破芭蕾舞的矯揉僵硬,創造出自由奔放的現代舞。她把這比喻為一場革命,既是藝術的,也是性別與人性的解放;她的崇高理想,就是用自己的形體語言,復活惠特曼的美利堅!亞伯拉罕·林肯的美利堅!

攤在我案頭的這篇鄧肯傳記,題目叫《愛與自由》,它與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居里夫人的《我的內心獨白》,合併為一本專集,總的名稱叫《最偉大的三大女性自傳》。

我是按編輯次序首先讀完海倫,內心受到強烈的震撼。海倫的印象如刀鐫斧刻:她一歲半失明,兼且失聰,看不見,聽不見,當然也不會講話。按常理判斷,完全一個廢人。但是,在莎莉文小姐的天才調教下,她不僅學會了騎馬、騎車、下棋、游泳、划船,學會了講話、講演、戲劇表演,還掌握了英、法、德、拉丁、希臘等五種語言!(親愛的讀者,你掌握了幾種?)想想就叫人頭暈。

你難以想像她是如何克服困難。譬如說學習講話,學話先要學發音,26個字母,從A開始,一般幼兒是跟着大人,張口即來,呀呀學語,她呢,因為聽覺、視覺失靈,只能靠觸覺,她用手指摸索老師的喉嚨與嘴唇,感受發音器官的微妙運動,然後作想當然的模仿。盲人摸象,難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失之千里怎麼辦?再摸,再模仿,翻來覆去,經天累月。直到口舌生繭。直到中規中矩,合轍合韻。

我們常說「功到自然成」,除了吃苦、流汗、熬夜,是否有誰想過牽着駱駝穿針眼?這句例出耶穌的比喻,原意是不可能,海倫·凱勒憑其超人的意志,硬是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她不僅學會講話,學會聽話(把手放在別人的唇上),學會聽琴(把手擱在琴弦),還磨練出一手好文章,其構思的精巧,感覺的靈動,詞句的優美,令不少專業作家相形見絀,自愧弗如。為此還鬧出誤會,她的第一篇文章,因為太超常了,太不可思議了,世人嘖嘖稱羨之餘,誰都不相信這是出自一個雙料殘疾人之手。儘管有了解她的馬克·吐溫出面作證,還是驅散不了狐疑。好在海倫新作源源不斷,每一篇都石破天驚,不同凡響,終於以響噹噹的實力,令世人刮目相看。

海倫一生共出版十四部專著,她的作品被譯成五十多國文字,風靡世界。好萊塢把她的事跡搬上銀幕,邀她擔任主演。哈佛大學贈予她名譽學位。美國政府認可她是全美最傑出的三十位人才之一,由總統親自頒發「自由獎」。聯合國發起「海倫·凱勒」運動,旨在幫助世界各地的聾盲兒童。美國海外盲人基金會頒發「國際海倫·凱勒獎金」,用以開拓、健全盲人的公共事業。


馬克·吐溫一直關注海倫的成長,他說,十九世紀有兩個奇人,一個是拿破崙,另一個就是海倫·凱勒。

讀罷海倫·凱勒傳記,不由你不拍案驚奇!不由你不血脈賁張!然而,掩卷回味,我並沒有感從中來,思如泉湧,把她寫進我的散文——這年頭寫作愈來愈難,好的構思都叫旁人窮盡,有時煞費心機也捕捉不到一個鮮明而獨特的意象。直到接下去讀了鄧肯,讀到她的「美國在舞蹈」,這才眼前一亮,恍悟我們偉大的海倫,也是一個把飄逸的舞姿印在藍天的精靈。

那樣的霓姿虹影不是誰都能夠創造,但卻是人人得而仰觀,得而神往。

最後閱讀的,是居里夫人的獨白,由於有了鄧肯和海倫的先入之見,我的耳畔,始終飄蕩着舞蹈的旋律。

老實說,瑪麗·居里這樣的女性,純粹是為了科學來到人世的;不到二十歲,她就確認了人生的大目標:「我是誰?我在這兒做什麼?」她不斷提醒自己,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成為一個重要人物」!

瑪麗·居里出生在波蘭華沙,十六歲中學畢業,當了七年家庭教師,二十四歲,懷揣微薄的積蓄,前往法國巴黎闖蕩。然後就一直在那兒讀書、結婚、生子、從事科研,直到功成名就,蜚聲世界。

巴黎是一個五光十色的漩渦,崇尚唯美,沉緬交際,其色彩定格,就像雷阿諾的《紅磨坊的舞會》。瑪麗·居里不屬於巴黎的舞榭歌台,她在那兒度過了兩個「偉大突出而勇敢無畏的時期」,每個時段都長達四年:一是作為窮苦的留學生,租住在一間狹小而寒冷的閣樓,盡情遨遊知識海洋;一是和丈夫皮埃爾·居里攜手,利用一間廢棄的工棚,完成當時世界上最偉大的實驗:從瀝青鈾礦提煉釙和鐳。關於這間工棚,他們的女兒艾芙記憶尤深,她說:「這棚屋只有一個好處,它是那麼破舊,那麼不引人注意,因此,不會有人想到不許他們自由使用。」居里夫人對那段日子也刻骨銘心,她寫道,「最辛苦的莫過於從瀝青鈾礦提煉鐳,我不得不抱着和我體重不相上下、與我身高相仿的大鐵棒,不停地攪拌沸騰的鈾礦。一天下來,不等工作結束,我就累得癱倒,一動也不想動。」

曾幾何時,諾貝爾獎代表至高無上,誰有幸獲得一次,他(她)就攀上榮譽的巔峰,而居里夫人,先後獲得兩次,她是如何看待這一殊榮的呢?作為自白,她不會渲染自己的高尚與自持——譬如把獎金贈送給科研事業和客居的法國,把獎章送給小女兒作玩具——她只是委婉表示,出名之後,最害怕的就是記者的採訪,「雖然他們並無惡意,出發點都是好的」,但是,畢竟影響了工作。具體到榮譽,她特意強調,

——我和皮埃爾奉行相同的行為標準,我們都沒有接受任何榮譽的欲望。曾經有人提議授予皮埃爾榮譽勳章,他拒絕了。1910年,又有人提議將此勳章送給我,內務部也三番五次地勸告,希望我能接受。我不想違背皮埃爾的處事標準,也斷然拒絕。

愛因斯坦說:「居里夫人是唯一沒有被榮譽腐蝕的人,她的品德力量和熱忱,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存在於歐洲的知識分子中間,歐洲就會面臨一個光明的未來。」

啊,把這樣一位天使級的科學家比作舞者,是否是一種褻瀆?不,凡天使都是舞者,都是上帝沙龍的嘉賓。而偉大的生命降臨塵世,他們的所作所為,極而言之,莫不是引導世人擺脫塵網的束縛,努力提高,升華,飛舞,向着輝煌的天國……

作者簡介

卞毓方:1944年生於江蘇,先後畢業於北京大學和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早年攻讀日文,轉事國際新聞,長期服務於經濟日報、人民日報,中年而後皈依文化,一筆在手,猶如「乾坤圈」在握,唯覺文能補氣,文能丰神,文能禦侮,文能敵賊。有著作《歲月游虹》、《嫵媚得風流》、《雪冠》、《長歌當嘯》、《煌煌上庠》、《清華其神,北大其魂》、《天意從來高難問》、《歷史是明天的心跳》、《千手拂雲,千眼觀虹》、《金石為開》、《千山獨行》、《尋找大師》、《浪花有腳》、《美色有翅》、《日本人的「真面目」》等問世。嘗謂少年比的是才氣,中年比的是學問,老年比的是人品、人格[1] 。他的作品或如天馬行空、大氣游虹,或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其風格如黃鐘大呂,熔神奇、瑰麗、嶙峋於一爐,長歌當嘯,獨樹一幟,頗受讀者喜愛。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