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活寶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一對活寶》是中國當代作家柏楊所作圖書《西窗隨筆》中的一篇雜文。
作品欣賞
民航公司這一手霸王硬上弓,迄今為止,還沒聽到被上了弓的那些孤兒寡婦們有誰哼一聲的。大概明知道一切說不準,哼也是白哼,不哼也罷。也可能有一二不知趣份子,不甘被整,起而告狀,但柏楊先生和你賭一塊錢,告狀也不過白淘氣。嗟夫,不是霸王,就硬上不了弓;既硬上了弓,就一定是霸王;凡霸王無不財勢雙全,完全靠天理國法人情的小民,有啥辦法乎哉?
和王文山先生同樣語驚四座的,還有民航局長賴遜岩先生,大概民航公司那架失事的太老太舊的飛機,被人攻擊的太厲害啦,他閣下覺得此時不拔刀相助,要朋友幹啥?乃不含糊的披掛上陣,把胸脯也拍得忽冬忽冬響,以學院派嘴臉,厲聲分辯曰:「飛機沒有老舊,只有落伍。」此言之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又是除了柏楊先生,全世界人類都嚇了一跳。柏楊先生所以沒有也嚇一跳,無他,學問太大,兼見識太多故也。官崽們把戲層出不窮,便是偶爾漏了一着,又有啥了不起?立法委員曹俊先生還在立法院巴巴質詢哩,如果抱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心理,我們沒話可說,如果認為一質詢就能有所改進,就能使賴遜岩先生恍然大悟,恐怕是未必未必。
嗚呼,我們可敬的外交部長沈昌煥先生,也曾經如此這般的嚇過人,據說有一次他閣下在台上致訓詞,訓着訓着,大概觀眾反應不太理想,以為必須一番引經據典,才能表示不同凡品,於是就想起了一副對聯,該對聯是孫中山先生寫的,其中一聯曰「安危他日須共仗」,沈先生解釋闡揚曰:「各位看呀,孫中山先生的眼光多麼遠呀,在民國初年(一九一○年代),他老人家就指出,中國和日本終於要打一仗。」據說聽訓之士當場就因緊張過度而人仰馬翻,《自立晚報》還發表過專文,請這位不學有術的先生走路;他當然不會走路;但柏楊先生卻一直覺得,政壇上由他閣下一人出了這場風頭,未免太寂寞矣。
好啦,現在又冒出一個賴遜岩先生,我想沈昌煥先生看報之後,一定拍大腿曰:「吾道不孤矣。」說不定當天就請他吃碗擔擔麵,以資聯歡。而柏楊先生也甚為高興,蓋能目睹兩大奇人出世,花開並蒂,一對活寶,也算有福有福。
現在且回到「沒有老舊,只有落伍」吧,飛機這玩藝兒,固然是進步神速,某一型飛機還沒等到老舊,新的一型就出了籠。但這只是一種發展的趨勢,出諸文學家之口,可用以增強人們的印象,實際上在更新型的飛機未出世前,現有的頂尖新型飛機,雖然無伍可落,卻照樣有老有舊也。好比說,將來可能有時速一億八千萬公里的飛機,但在這種飛機發明之前,現在時速五千公里頂尖新型的飛機,有的只飛了一小時,有的已飛了八萬小時,飛了八萬小時的飛機雖然仍是頂尖型的飛機,卻不能不說它已經舊啦,也已經老啦。質諸洋務大人,以為然乎,不然乎?
讀者老爺郭志邦先生來了一封大函,提出若干條問題,要我代他「質問民航局與民航公司王傀儡」,我想王傀儡閣下,日理萬機,腦滿腸肥,哪有空隙再裝小民的問題?還是由柏楊先生代答算啦。以後讀者老爺一時開不了竅,不必教我代你向誰質問啦,放着我閣下才高八斗,何必轉彎抹角去請教假洋鬼子乎?任何疑難雜症,只要我略加指點,包管你搥胸打跌,恍然大悟。
一、郭先生問曰:民航公司摔了飛機,民航局卻命令「遠東」「中華」也都一齊停航檢查;試問,招商局沉了一條船,是否也命令全國所有輪船也一律停航檢查?遠東、中華的飛機停了航,而民航公司的外國線飛機,卻又為啥仍照飛?
柏楊先生答曰:這問題問得簡直沒有一點學問,乃未曾拜讀過敝大作「麼雞吃燒餅學」之故,蓋天下只有張宗昌先生麼雞才可以吃燒餅,別人的麼雞不要說吃燒餅啦,就是用尊鼻聞聞,都是存心發牢騷而唱反調。如果招商局是洋大人辦的,而該洋大人又當過啥子隊隊長,和中國各號二抓牌都是換帖的大哥二哥麻子哥,可以關住房門咬耳朵,一旦沉了一條船,恐怕也會如法炮製。至於說停航期間,民航公司國外飛機還是照飛,那有啥了不起,也值得亂問,不要說國外線飛機照樣飛,就是在停航檢查期間,國內線飛機照飛,都沒啥可稀奇的。蓋世界各國,有君主政治焉,有民主政治焉,有其他各式各樣政治焉,各有千秋,只有西崽政治,為中國所獨創,一切以洋大人的利益為依歸。前些時台北不是上演《醜陋的美國人》乎?影片是美國影片,也是美國人諷刺美國;而美國不在乎,中國官崽反倒覺得「有礙邦交」,幾乎禁了演,處處為洋人設想,比洋大人自己還要設想的周到。
我想一句話就可以堵住郭先生的嘴矣,這次停檢只限於國內線飛機呀,遠東也好,中華也好,國外線飛機也可照飛不誤呀,至於你閣下偏偏沒有國外線,那能怪我哉?這當然只是表面原因,專門用以堵嘴之用。事實上民航公司國內線飛機和班次,要比其他公司少得多。報上說,有些人主張不准民航公司再飛國內線,以作為懲罰,說這話的人真是功德無量,如果能達到目的,民航公司真要獻給他一面錦旗。蓋民航公司一提起國內線,簡直作嘔三天,他們一直都不肯飛國內線的,後來可能是天良發現,也可能是有關當局覺得一個「中國的」航空公司,竟以飛國內線為恥,似乎不大好意思,這才勉勉強強,弄兩架老爺飛機將就湊合。反正摔下來也賠不了幾個錢。這一次神崗上空摔的似乎不走運,裡面不但有若干有地位的中國人,還有若干美國洋人,問題才鬧得很大,否則的話,恐怕連六千銀元都沒有哩。
民航公司國外線飛機都是一流的,中國官崽既不敢教它停檢,同時也根本沒有停檢的必要。你明白乎?不明白乎?[1]
作者簡介
柏楊(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國當代作家,出生於河南通許縣,祖籍河南輝縣常村鎮常北村 ,漢族,初名郭定生,後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後前往台灣,曾任台灣《自立晚報》副總編輯及藝專教授,為海峽兩岸的人熟知。柏楊在很多所學校念過書,但從沒有拿到過一張文憑,為上大學數次使用假學歷證件,曾被教育部「永遠開除學籍」。他的言論和書籍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廣泛爭議。 柏楊主要寫小說、雜文,後者成就更高,曾被列為台灣十大暢銷作家之一,他的雜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夢閒話》(10集)《西窗隨筆》(10集)《牽腸掛肚集》《雲遊記》等 。代表作有《醜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綱》《異域》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