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江養廣州(歐陽杏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一條大江養廣州》是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條大江養廣州
這條大江叫珠江。
廣州還叫楚亭的時候,這條大江早早從西而來,占據了這塊地盤,與白雲山、越秀山、蓮花山勾勒出南方平原的秀美。人們翻過南嶺,落腳在這裡,那個腳印,成了廣州。那條江,賦名珠江。
珠,蚌殼裡的珍珠。
珠江江心海珠石渾圓如珠。
兩岸大地,做殼。
先民的智慧,充滿想象。
楚亭從一個漁村,緩慢的發展——歷史的推動不可抗拒,漁村演變成鄉、成鎮、成侯、成王,卻仍在大一統的思想里餵養。珠江吸納西江北江,成為廣州的主脈,收容各條小溪小河,在這片土地上舒展。
河流帶來的是對自由的嚮往。
與河流為伴,內心卻是恐懼的。
恐懼來自內心的貪婪。
珠江一直被人所侵占、禍害、分割。人們卻享受着分割、禍害、侵占帶來的喜悅。珠江向天傾訴,天降大雨,珠江就給人懲罰。經過人與水的拉鋸,時間這個和事佬慢慢劃出人與水的邊界,人過人的生活,水流向水的歸宿,兩不相擾,得了便宜的,卻是兩岸的榕樹——幾百年樹齡的榕樹,在珠江邊隨處可見。人羨其材,卻又恐懼洪流,兩相權衡,榕樹保留了下來,終於,在廣州泛濫,成為這片沃土的象徵。
任囂城起,南遷的人,猶如今日之打工潮。本地文化、外來文化碰撞、融合、升華,在不同地域,形成了自己的體系,廣府文化、客家文化、福佬文化、新移民文化,各有所求,融合在一起,嶺南文化就像一鍋粥——看看今天的艇仔粥、生滾粥、及弟粥、雞皇粥、毋米粥……
南越武帝不斷拓展地盤,從北至觀坪石,東至福建的漳浦,西至雷洲半島與廣西、桂林地區,以及越南北部。呵,仍然在珠江的地盤!
東漢末年,交州刺史步騭把交州治所從梧州遷回廣州,並將交州改為廣州,廣州之名從此盛矣。
珠江不寂寞,公元三世紀起即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主港,唐宋時成為中國第一大港,明清時是中國唯一的對外貿易大港,也是世界上唯一兩千多年長盛不衰的大港。
一條江上最美的風景,不是峽,而是城。
人是萬物之靈。
水因為人,才有人的性格。
珠江上有黃果樹瀑布、桂林山水,下有的虎門、蕉門、洪奇門(瀝)、橫門、磨刀門、雞啼門、虎跳門、崖門。最深的,卻是廣州城。越秀、海珠、荔灣、天河、白雲、黃埔、南沙、東山、芳村、蘿崗……像珠江對着天空挖出的深潭,那些魚兒在榕樹下穿梭,張羅出一出一出的戲,:粵劇、潮劇、漢劇、雷劇,演繹忠肝義膽、悲歡離合。
水是平民的依靠。
城是平民仰視的王殿。
行走在廣州,南海神廟、光孝寺、六榕寺、仁威廟、五仙觀、華林寺……看見的,莫不是平民的卑微渺小。心燈如香,低調、包容、內斂、向善。廣州城瀰漫的,是踏實、務實、敢幹——悶聲發大財最好了。然而財主家的財力是不允許的低調的,天河城、珠江新城、小蠻腰……衝着天空就戳窟窿。
人越多,就越商業化。
商業,是文明的死敵。
珠江,成了人的玩具。
建房子,以看到珠江為貴。
游泳,以橫渡珠江為高。
夜遊,把珠江裝點得越鬼魅越刺激。
珠江,成為人們安放恐懼的地方。
幸福,在財富里嗎?
那一個下午,夕光滿天,珠江的水光與天上的霞雲私語,那一輪落陽立在水面上睥睨人間的時候,我一個人走過海珠橋。海珠橋兩邊的榕樹,珠江的衛兵,肅穆威嚴。屈原、陳子昂、朱湘……那些與水關係密切的詩人,像江上飄起的朵朵浪花,輕輕地蹭着兩岸,發出輕嘆,迷幻的把城市抽離,把餘光一寸一寸的拽過江堤,披在榕樹上,所有的夢,如榕樹的葉子,淌着水的波光。
我看到了自己,如先民,赤腳走過在天空下,走在水系發達的珠江兩岸的黃昏……
左看右看,俯在欄杆的上的,只有我。
一個孤單的趕路的人,一個正在成為新客家人的流民。
珠江像溫潤的手,穿過橋底,穿過兩岸夾峙的建築,頭也不回的離我而去。
我仍然如一孤單先民行走在無邊的曠野里尋找生計。
當身邊的路燈亮起,在迷宮裡劃出各種色彩,廣州還是那麼精神,在各條路劃分的區域裡,泛出商業的味道,唯有珠江不停地在洗滌這些味道的時候,人和水的矛盾,卻是那麼的模糊!
我走不出廣州城了。
廣州城,也走不出珠江。
那輪孤月,照着滄海,也照着繁華。
我們在燈光里,也在暗夜裡。
長洲島上的豪壯、范府大院的謀劃、海幢寺的鐘聲、天字碼頭的輪渡、木棉的紅、廣交會的人流、廣佛同城的夢……滄海桑田。珠江還是那條江,不羈的心,向着大海鬧騰。
2020/10/9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