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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花開(何先學)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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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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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花開中國當代作家何先學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路花開

我驕傲,我秉承了諸多頑皮孩子的長處,如挑食,尿床,鼻涕滿臉開花,雙袖油黑閃亮,把一切有用的和無用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和食物一起放在兜里晚上被老鼠咬,一嘴黑牙,多病,逃學,等等。我這樣的生活狀態構成了村里人笑話不停的創作源泉。而我半死不活的生命狀態很叫爺爺奶奶憂心。

在沒有醫療機構而只有赤腳醫生的年代,我們更多的是相信江湖郎中或者偷偷摸摸去廟宇祈福。可是我所居住的那個大山溝里,連郎中都不輕易來的,廟宇也全是破敗的,而且小,而且只有在離我們村子六華里以外的一個叫做蛇形的村子的河邊才有一個,那裡早就沒了可供我們頂禮膜拜的偶像,空空的裡面只有一個供路人躲雨的功能。但我的這個那個病,極喜熱鬧,常常一起光臨我的瘦弱的身軀。即使郎中來了,也是很無奈的。比如說,我常常為了吃一朵花,或者找一條蟲子吃,或者用削尖的木棍挖掘一些野生的塊莖果腹,漫山遍野遊盪。如此,則免不了受驚嚇。那些郎中對於治療我的受驚嚇,也是十分無奈,用了很多僅屬於他們的技藝,但都收效甚微。

我受驚嚇的最明顯特徵就是晚上不能睡覺,兩眼放綠,目瞪瞪尿床或尿褲子。而且,在鋪上抽風似的痙攣,讓和我睡一個鋪的奶奶也睡不好。爺爺也是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即使是冬天,老人家也會半夜起床,挑燈翻看他那破舊的醫書找偏方。有幾次,我真的差點沒命了,等我睜眼一看,一家人都圍着我,有的哭,有的嘆氣,叔叔們不哭也不嘆氣,只是神情肅穆地沉默。這天,我又受了驚嚇。奶奶無計可施,只好抱着我來到水桶前,把着油燈給我「照魂」。奶奶讓我看着水桶里我自己的倒影,她對着滿滿的一桶水喃喃道:仲楊,回來啊;仲楊,回來啊。過一會,奶奶換了口氣,先是向着水桶問道:我的孫孫回來了嗎?然後又自己回答:回來了!回來了!如此三四遍,奶奶放開我自去忙乎。

奶奶走開了,我自己把了燈又回到水桶前照看我和燈光在水中的倒影。看着看着,我在水裡看到了一些人和一些我從未見過也沒去過的地方——那裡,開滿了我喜愛的各種野花,什麼百合呀,杜鵑呀,紫藤呀,老虎花呀,木芙蓉呀,多啦!水裡有一個老奶奶特別慈祥,一臉的笑容;她瘦小,穿一襲藍布斜開襟長大褂,扣子是大褂本身裁下的邊角料扭成的,蜻蜓頭的模樣。她的長相有點像我奶奶——那時,我認為天下所有的奶奶都必須長得像我奶奶,否則,她就不是當奶奶的!我看她許久,也對她笑了,一些不知人間疾苦的童真笑聲象一群麻雀從我缺牙的闊嘴裡啪啦啦飛出,嚇我奶奶一跳!奶奶一把把我拉開,轟我進了被窩。

爺爺和奶奶的床是頭頂頭的直擺着的,我一直都是和奶奶睡。冬天的時候,奶奶會叫我把她的冰涼的腳抱在懷裡,這也是我唯一可以為奶奶出的力。我也只有偎着奶奶或者抱着奶奶瘦骨嶙丁的腳才能睡着。

這是夏的夜晚,我躺下很久了,卻怎麼也睡不着。屋外雞不啼,狗不叫。很寧靜的夜,讓我精神百倍,我一會兒用手指摳刮竹蓆,把那響聲想象成過年的鞭炮聲;一會兒聽樓上的老鼠在黑色里拖兒帶女找吃的發出的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把自己想象和它們成為一家人的滋味。我在這種狀態中坐起來,手指捏着奶奶的腳趾,靠着隔板聽着各種細微的聲響,盯着紙糊的窗戶等天亮。可是奇怪,我奶奶怎麼也不睡了?我看見奶奶坐在床頭邊的一直以來是她放衣服的高靠背色澤黑紅的老椅子上。但沒多大一會,奶奶起身到了爺爺床頭邊放着的奶奶陪嫁過來的十分沉重的矮櫃前對着鏡子梳頭——頭髮很長。我心想,奶奶的頭髮沒那麼長啊!不一會,奶奶無聲無息地上了樓梯。我問:奶奶,去哪?奶奶不答應我。卻是床上的奶奶說了:快睡下,坐着幹嘛?我問:怎麼會有兩個奶奶?你不是坐在椅子上嗎?你不是梳頭嗎?你不是上樓了嗎?怎麼會在床上呀?奶奶一把把我拖進被窩,摟着我睡了,不讓我再說什麼。

天亮了,奶奶問我夜裡見了什麼東西,我一一講給她。奶奶聽了,半晌無語,只是盛了碗米飯,又在飯碗裡插一雙筷子,把一碗飯放門檻上,嘴裡念念有詞。我不知她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她說給誰聽。等奶奶做完這些,我背好書包準備上學去。今天是星期六,上午上完課就放學回家,所以不用帶午飯。這時,奶奶說:中午放了學,你彎一下路,到青綠學校你表伯母那,她托人帶信說她養的狗下崽了,你去抱只狗崽回來,家裡沒一條狗是不行的,夜裡有個響動都不知道,狗叫一叫,也陽氣些。我聽了大喜,心想:到表伯母家,中午肯定會有好吃的——他們一家都是吃國家糧的!便欣然答應。

我讀書的地方叫做楓聯完小,從家下得山來,經過小村莊大石牛,再過一條河,就到了。從我們學校到青綠完小經過一片松樹遮天蔽日的老墳地,經過我姨奶奶家的村莊磨刀石,就到了。可是,從青綠完小回我家,路就不一樣了。先要經過磨刀石,過了那片老墳地,再過一條河,經過河邊那座屬於蛇形村的破廟,爬兩里多山,從蛇形村外彎過,再爬三里多山,還要經過一片墳山,才能到我家。

中午一放學,我就奔青綠完小去了。路上就我一人,和那隻如我一樣沒顏色的啪嗒啪嗒拍着我的瘦小屁股的舊書包,此外就是被太陽灑得求饒的知了,和路上路下亂竄的狗尾蛇。

青綠完小放學了已經沒學生了,只我表伯母一家住在那。我很禮貌地與表伯母一家人打過招呼,就將來意說了。表伯母先是把我誇了一頓,也無非是真行、膽兒大等等之類。接下來就是吃飯(果然有肉),又炒了一些花生給我的所有口袋裝滿,這才給我一條小狗崽讓我回去了。

那狗崽被我用一隻胳膊攬在懷裡,我的另一隻手沒空着,不停地剝着花生吃。剛過完小河,到得那座破廟門前,狗崽一泡熱尿下來,不僅尿濕了我的破裳,更可惜的是把我一口袋的花生也尿濕了!望望那條從茶樹林中蜿蜒如蛇的上山的紅泥小道,我抱着小狗坐在廟門口的麻石上歇息起來。這時候天突然就陰了,烏雲蓋住了太陽還不說,雨點不容商量就打了下來。我忙推開廟門進去躲雨。

我抱着小狗,左腳才在破廟裡落地,就聽見一個人對我笑,她說:來了?雨好大呀!我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副似曾相識的面容,像我在水桶里或者是昨天夜裡見到過的那個奶奶。那奶奶說:先躲一會,雨馬上就停的。果然,一陣電閃雷鳴,雨就停了。奶奶說:走啊,回吧,我和你一路。

我跟着她一邊走一邊想,這個奶奶我的確親切眼熟。不高的身材,長長的頭髮,慈眉善目的。可我又一時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見過。奶奶說:下過雨,路滑,我帶你走一條好路,就是要彎一下。我不語,只隨她走。

我們一路走過去,陽光普照,天藍如鏡。一路兩邊,開着讓我眼花的花兒,有的我熟悉,比如地梅花,淺藍色的鴨跖草花、金鳳凰花、 雞蛋花、珊瑚花、木筆花、夏蘭,當然有梔子花風信子香豌豆.我問那個奶奶: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花呀?奶奶說:孩子,花,是開給好人的。你呀,人好,命苦,所以,沒有名貴的花開給你看。

我不懂,只是聽着走着。前面是一個村莊,我也好像見過,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村莊真漂亮啊,可是沒見到人。村莊的四周全是梧桐、冬青、竹子,每條小路旁都長着萱草、胭脂花、紫菀、燕夢蘭,還有很多我不能說出名的或者是我沒見過的花。我本來就是愛花的,急急上前去聞萱草花,又摘了一些胭脂花餵進嘴裡咀嚼,細細品它的酸甜。那個老奶奶看着我笑,她說:真是一個好孫孫,將來是個善良的。

奶奶見我喜歡各色花,就拉我坐在一蓬正在盛開的金銀花樹下,問我:孫孫知道這些花的故事嗎?我說不知道。奶奶說:就說你手上的胭脂花,它可是有來歷的。很久以前,嫦娥奔月時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胭脂全掉落在山中,第二天清晨,漫山遍野就開滿了胭脂花。我笑了,把小狗狗放下,隨它蹣跚着在草叢裡抓咬小青蛙和螞蚱。奶奶又給我講起了萱草的來歷:古代有個女的,她的男人到很遠的地方打仗去了,想他,就在家的周圍栽種萱草。她想她男人的時候,就去看看這草,她的眼淚落下來滴在草上,這草就開花了,後來,凡是有人在外的人家都種這種草,我們就把它叫做忘憂草。

我指着不遠處開着的淡藍色的細碎花瓣的花問奶奶:那是什麼花?奶奶看了,說:那是紫菀花,它也有故事的。走吧,天不早了,我們邊走邊說。我抱起小狗跟着奶奶繼續上山。奶奶說:那紫菀花呀,是這樣的,傳說是死去的人為了告慰家人,在秋天的時候,墳墓的周圍就會開出紫色的小花,家裡人見了,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沉浸在美麗的回憶與思念中。奶奶正講着,突然突然停下腳步,說:小孫孫你到家了,我要岔路了。我和奶奶道別,目送她的背影飄進一片紫藤後,我抱着小狗一邊吃着泡了狗尿的花生,一邊走——卻是只一轉身居然就進了家門。

進到家裡,看到爺爺正在煨茶,叔叔們也沒下地幹活,只奶奶不見,我就高聲喊道:奶奶,我抱着小狗回來了!奶奶聽到我的呼喊,踩着木梯地從樓上下來,說:下這麼大的雨,我以為你表伯母會留你住下的。誰送你回的?我說沒有人送呀。奶奶說:這孩子又說瘋話,沒人送,下這麼大的雨,你的全身怎麼會幹乾的?我說我走到蛇形廟的時候,是下雨了,我進去躲了。裡面還有一個老奶奶,她和我一起躲雨。不一會雨就停了,出了大大的太陽,她陪我一起走的,就在我快到家的時候,她岔路走了。我說完,只見爺爺放下茶缸,一把把我拖進懷裡,把我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叔叔們也都齊齊看我。奶奶問道:那奶奶長什麼樣?我告訴她,就和我昨天晚上在鋪上見到的那個奶奶一樣。爺爺疑問地看着奶奶,奶奶就把我看見老奶奶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時,爺爺站起來,好久才說出一句:孫孫看見的是我娘啊!接着他又搖搖頭,說:不對呀,我娘去得早,她去的時候,我孫孫的爸爸也才七八歲。咦,又沒相片,平時我們也沒講過,孫孫怎麼會……叔叔們七嘴八舌說開了:還真是怪事了,明明下着大雨,到現在雨也沒停呀!我回頭看屋外,雨真的還在下。叔叔們又說:仲楊走了那麼遠的路,怎麼會沒濕一點呢?爺爺又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回,說:是呀,按理,沒淋上雨,那路上長滿了草,會有雨水的,他的褲腳也應該會濕呀!我自己也把自己看了,果然全身乾乾淨淨。爺爺問:你走的那條路?我說那條路我沒走過。接着,我就原原本本把一路的風情說了。奶奶爺爺和叔叔們也都迷惑了,紛紛說沒見過那樣的一個村莊,也沒走過那樣的路。我告訴他們:那裡還開滿了紫菀花。爺爺吃驚了好一會,說:怎麼會呢?這才是夏天呀,那是秋天的花,而且,只有墳地才有呀。叔叔們說,最好是讓我帶他們走一回那條路。爺爺說等雨停了吧。

第二天,雨停了。我帶着奶奶爺爺叔叔出了門,找我昨天回家的路。可是我怎麼走都覺得不對。就這樣讓熬過來繞過去,我們居然繞到了我家的祖墳!我們看到祖墳的周圍真的在夏天開滿了秋天才有的紫菀花。[1]

作者簡介

何先學,1964年生於湖南資興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