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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我在病中(張橙子)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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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我在病中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七夕,我在病中》中國當代作家張橙子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七夕,我在病中

2017年的七夕,我是在病中度過的。因為,我在幾天前病倒了。我為什麼會在幾天前病倒呢?因為,我在病倒前已經大半年沒有休息日了。作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由於曾經的飢餓帶給我堅強的意志,後來的溫飽又在緊要處強健了我的身體,所以,一直以來,我自認為擁有一副好身板,並引以為傲,覺得足以頂住不斷加大的、所謂「五加二、七加黑」之類的壓力。可是,面對馬不停蹄而又毫無章法的工作,我的身體覺得在這樣的時候應當有所表示,以體現血肉之軀再怎麼吹牛,也是無法與鋼鐵比擬的,於是就決定大病一場。

總之,七夕節的前幾天,我在遠離縣城幾十公里的鄉下病倒了。那日氣溫不是很高,草色似乎也在醞釀着又一場蔥綠,看上去很養眼。可是,「X天內必須完成」的要求讓每個人心情很壞。下午兩點多,我忽然感覺到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壓住了一般,喘不過氣來,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在出汗。同行的人扶着臉色青紫的我上了車,然後一陣風往醫院趕。一路上,車後排的三位美眉掏空了身上所帶的一切紙巾,也揩不干我臉上雨點般下落的汗;任憑她們怎樣按壓我手上的穴位,也止不住我的疼痛。我以為我就要「掛了」!不過,作為一個有娛樂精神的老同志,我想,我要是就這麼「掛了」,我覺得都對不起她們這一片臨時的、一次性的溫情。於是,我努力地說出幾個重要的電話號碼,請她們打了告訴對方我的情況,並請接電話的人做好必要的安排……

就這樣,緊趕慢趕,我到了縣醫院的急診科。我的幾個親友已經在那裡等候,醫生們也已經舉着各種瓶子管子嚴陣以待。一下車,我就被迅速按倒,推進了急救室。醫生用了儘可能多的手段,一方面整治我身上的病,另一方面順便嚇唬我。他們拿着一些陌生的器械,說着一些陌生的詞彙,然後讓我愛人在幾個單子上簽字。我愛人臉色煞白,而我覺得更加難為情。原因是,用一場病來嚇一下醫生倒是沒什麼不妥,不想卻先嚇到了自己的愛人。當然,估計是一座二甲醫院也真的是招架不住重一點的病,所以,第二天,等病情稍微穩定一點的時候,我就轉往了一所三甲醫院。

從一個小一點的醫院往一所大一點的醫院轉診,救護車是首要的選擇。平生,我其實還沒有以病人的身份坐過救護車。以往對救護車的概念就是用來拉即將要死的人的。所以,平時開車,一遇到救護車咋咋呼呼地開來,我都會主動讓道,這與其說是對交規的敬畏,不如說是對生命的敬畏。我認為,只要上了救護車,就有了生的希望。可是,等我自己躺倒在救護車上時,我發現,救護車是世界上最難「坐」的車,因為,這種看上去似乎很別致的車輛其實很簡陋,上面一張擔架床,連個固定的地方都沒有,車子的減震又差,躺上面還得自己抓牢了才能確保不被掀翻。而且,由於擔架床通常很硬,在救護車風馳電掣的過程中,你的臀部、背部會直接跟床板摩擦,使我感到這種床與其說是一張床,不如說是一套刑具。

看到我痛苦的表情,隨行的醫生很關切,問我是不是胸悶、需不需要把氧氣插上?我拒絕了。作為妻子的同事,我絲毫不懷疑他們很盡責,但我敢肯定,他們一定也沒有以我這樣的姿勢乘坐過自己的救護車。我的難受他們無法認知。不過,我也不怪他們,因為這救護車也不是他們造的。在這些事情上,我一直是厘得清的,不像有些人或者機構,厘不清。比如,你買了一輛車,各種證件證明齊全,幾年後年檢,人家告訴你尾氣不合格。你說你買的車、加的油都是正規的,為何會尾氣不合格?人家說:這個我不清楚!你當然要問了:我做錯了什麼嗎?人家說:沒有。那為什麼要我買單?人家說:這是你的車!

當然,由於事情緊急,這些是我後來才想的。實際上,當時,當我求助似的望着我的愛人時,我愛人立即把臉湊了過來。當她得知是因為床板太硬時,自責為何沒有想到要帶上一個褥子。可是,作為病人家屬,誰會有很多關於救護車的經驗呢?我努力地堅持着。我想起中學時學英語的情形,那時有人發明了一種記憶方法叫「奇特聯想法」,我記得在學到了救護車的英文「ambulance」時,我聯想到的是「我還不有冷死」。我覺得,如果我以前坐過救護車,我聯想到的會不會是「我還不有顛死」呢?那麼,會否有一個、兩個的危重病人就在這種破車的顛簸中升了天?……當然,這些也是我後來才想的。因為那時我必須集中精力才能「躺穩」在車上。我確信,我只要能夠從這麼難受的救護車上下去,我就不會死!

事實也是這樣。當我被抬進一間熙熙攘攘的所謂「重症監護室」時,我覺得安全了。但是,就在我略微放心一點的時候,一張單子又將我愛人的臉再次嚇得煞白:啥,病危通知書?當然了,醫生隨即也做了解釋,說這只是程序,其實沒那麼嚴重!要不然我們也不敢當着病人的面拿給你!就在我愛人拿着單子不知所措時,其他病友的解釋也證實了這一點:這是程序!我就要問了:既然沒有那麼嚴重,那,下這東西目的何在?你想,這是心內科吧,萬一有個別膽小的經不起這麼一嚇,就這麼走了,咋辦?病友說:這不正好嗎,這通知書一下,就說明你的病原本就很嚴重,如果你真「掛了」,可不能怪人家呀!

我馬上想到了一個詞:套路!病友說: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我想起近些年來時時出現的醫患矛盾,我理解醫院興出來的各種自證清白的做法。我知道的,每個醫生,哪怕累死,都在做着與看病無關的許多事,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在可能的狀況中免責。

躺好,不許下床,上心電監護、上氧氣、測血壓、量體溫。接下來是各種檢查,哪怕是昨天剛剛在另一家醫院做過的化驗,也要重新來一遍。我敢說,現在的醫院在哲學上肯定具有很高的造詣,都能用普遍聯繫的觀點看問題,比如,你得的是心絞痛,那他就會想到腎功肝功肺功前列腺呼吸道消化道任督二脈等等會不會也有問題。現在的醫院,檢測設備都很齊全。醫生說了,先在檢驗科各個窗口繞一圈吧,繞下來要是沒有什麼病,咱再集中對付你的病!於是,我一個病人都弄懂了,這用的是排除法。我就想了,這些檢查要是不要錢該多好!

我這想法會不會代表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呢?

當然,想歸想,檢查還得按要求來。抽幾管血、這超那超、CT核磁的來一通,經過一系列檢查,醫生放心了:你只有「心不好」這病!於是,打針吃藥幾天,一來呢做進一步的觀察,二來呢等周二進行「冠脈造影術」,以確定需不需要安個支架什麼的。

這是一小段難熬的時日,雖然我需要做的是只是躺着。可是,從入院的第一天起,我煩透了那個嘈雜的環境,說的是「重症監護室」,實際上更像是商場似的,七個人住一間,從凌晨6點開始就有人進進出出的,各種儀器發出各種聲響,這個來量血壓、那個來量體溫,這個來戳你臀部一針,那個來戳你肚皮一針。他們不一起來,這個來一下,那個來一下,這個問這樣,那個問那樣,到晚上12點也還吵吵嚷嚷的。我想起了以前聽過的一個笑話,說的是一位初來這座城市的旅遊者,因為不知道哪裡好玩,就上了一輛出租車,要求司機將他送到人又多、花錢又狠的地方。出租車司機想了想,就把他送到了這個三甲醫院。開始他還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各種車輛擁擠不堪、各種形色的人握着一沓沓鈔票在收費處排起了長隊,他笑了:出租車司機沒有騙他,這真是個人又多、花錢又狠的地方!

夜深了,我只好數羊,但數着數着,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小白鼠,正等待着一些穿白大褂的人將各種液體注入我的身體。是啊,這些流程會不會就是從小白鼠身上編排出來的,所以才這麼不顧及病人的感受呢?當我想到小白鼠的時候,我的睡意全無。看一看周圍的病友,發現他們每個人也都在打着哈欠,小白鼠一樣動着。

我的心情很糟,失眠了。從這個晚上開始,我的心裡產生了很多的負面情緒。我知道這對於一個心臟病人來說是極為不利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第二天,我的眼圈紅紅的,不停地打着哈欠,顯得鬱鬱寡歡。我的愛人看到了,就問我怎麼了。望着這個幾天來忙出忙進、累得氣喘吁吁的女子,我把心中的煩惱告訴了她。她開始也不知所措,只一再安慰我說:放鬆點,會過去的!看到她關切的樣子,我心裡又有些不忍。後來,她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神秘兮兮地問我: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想了想,沒明白過來。妻說:今天是七夕情人節呀!我嘆了口氣,說:都這鬼樣子了,過什麼情人節!妻說:雖然今天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可是,你說過要陪我過許多許多的情人節的呀!

像忽然發現什麼似的,我想起我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是有過承諾的!想當初她一株清純可愛的小白菜似的,一不小心咋就被我這個酸不拉幾、眼高手低的「豬」給拱了呢?還有,那些艱難的歲月,不就是跟這個看起來很柔弱、實際上很強大的女子一起扛過來的嗎?多少平平淡淡的日子,這個女人忙忙碌碌,為了我的一日三餐,像一隻老鳥呵護幼雛似的照顧着我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不中用」的、只會工作不會顧家的所謂大男人!……當感覺到日子一天天好起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們慢慢地老了,各種感傷湧上心頭。記得有一次,我們說起紅塵中浮沉的一些人和事,都感慨萬千。是的,我們曾目睹了同一年齡段上忽然出現的生死。之後不久,愛人說,有時候,這婚姻多麼像一場賭注啊!我表示了贊同。是啊,有的家庭曾經多麼的幸福,多麼的讓人艷羨,可是,一場變故襲來,夫妻間忽然就陰陽兩隔,留下一個形單影隻的身影。也就是那樣的情形下,愛人說到了婚姻像一場賭注的事。我們都感到了生命的無常。也就是那一次,我說過要陪她過許多許多的情人節!而眼下,我卻在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上生氣,做着一點也不利於治病的事,我感到心中有愧。我忽然想到了年初的一件事,那時正值春節假期,而我正在值班,忽然就接到電話,說某某不在了。某某是單位的一個家屬,五十挨邊的年紀。我起初不敢相信,出於職責,我帶着兩個同事迅速就趕到了這家醫院——對,就是我住的這家醫院,而且就是這棟樓!是我們親手將這個英年早逝的同志從這裡抬出去的。

此情此景之下,我有了惻隱之心:試想,如若那時走掉的是我,那麼,眼前這個女人……還有我的九十多歲的父親……我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是的,比起生死,環境的嘈雜、短暫的難熬算得了什麼呢?

明白了這些,我內心就安靜了。我告訴愛人,從今往後,我決定做一隻溫順的小白鼠,叫做啥就做啥!我愛人緊張的表情鬆弛了下來,說:這就是你送給我的最好的情人節禮物!那時,我甚至還看到了她年輕時的嫵媚。

不久後,在經過一場小手術的折磨之後,我被醫生宣告「不需要安支架」,成為了七個病友中唯一倖免的人。高興之餘,我向我的愛人再次承諾:一定要陪她過許多許多的情人節。

時至今日,我仍然在干着得那場病以前的那些工作,只不過比那時多了一份小心。你知道,在生活中,我們不僅要繼續面對那些討厭的人和事,我們還要握緊曾經的承諾,讓那些人和事,從眼前飄過。 [1]

作者簡介

張橙子,男,業餘作者,詩歌、散文偶見於《西南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