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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孔遊記(匡列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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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孔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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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孔遊記》中國當代作家匡列輝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三孔遊記

去山東,如果不去曲阜就等於白白走上一遭。朋友們是這麼對我說的。

記得五年前的暑假,一行在北京,就有人提議,到山東去。有的人說要去看泰山的日出,可是教教育學的老師說,教了一輩子的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到快退休了,還沒有去這一思想的創導者家裡看看,就如同學了又教了一輩子外語可自己的腳還沒有跨出過國門一步,怎麼也說不過去,怎麼也會留下遺憾。於是他們就去了。聽說因睡過了頭沒有看到日出,而曲阜是整整逛了一天,腿都走酸了。而我那一次是頭一回上北京,總覺得北京那麼大,還沒有游過夠就跑到別的地方,心裡便十分的不願意,就和和我同樣想法的人一起游長城去了。後來,回南方後,遇上了去曲阜的人,他高興地說,連聲說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惹得我後來也後悔起來,心裡便一直惦記着去曲阜走一走。

今年的夏天,到了山東,就想着去曲阜看看。

較其他地方只是匆匆半天就完了不同,到了曲阜孔子的家鄉,我們是整個的一天都在隨着導遊馬不停蹄地穿梭在高大宏偉的廟宇廊坊間或是靜得有點磣人的茂林深處。有時累了,也只短短的在濃蔭蔽日的槐柏的影里小憩會兒又朝前趕。看了以後,想把這一天的經歷寫下來,可是由於一直想着,天太熱了,等明天天涼些再記,這就樣一拖到了開學,除上課以外各種雜事兒也多了起來,更加顯得沒有時間了。而今天沒有課,難得有個休閒的時間。

臨上車前,領隊的反覆提醒着,要帶到職稱證,說是有它就可以免那一兩百元的門票了。大夥高興起來,仿佛是第一次覺得了職業的光榮。有人就在在車上稱讚起孔夫子來,誇他為承托着他衣缽的這個群體在二千多年後還留下了這麼好的福利。說得車上的人都笑了。而我卻有點懊悔,因為出門時,走得急,草草找了一遍,居然沒有找到。到了買票的窗口,接待我們的導遊告訴大家,沒有帶證的老師也不要急,用手機上網查出自己的身份職業信息同樣可以領票。待拿着票回望了一下在夏天日頭下排着長長的龍一樣的隊伍,從心底里一下子對孔子的崇敬又多了一層。

曲阜的太陽很大,九點的時候,就像火一樣在烤。我在槐樹底下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縫隙斜着朝天上望了望,趕緊就把眼睛給收了回來,太陽白花花的,就只望了一眼,再轉過頭,眼前就儘是眩目的藍星金星在來回的閃爍、流動。我們在樹底下等,因為同行還有的在購票。北方的夏天,天氣越是熱,槐花就越開得旺,淺淺的淡淡的黃的小花把綠的枝頭打扮得像一個個害了羞的小姑娘。站在樹底下,沒有一絲絲風,只是無名的熱氣在圍繞着,熱氣里夾雜的是縷縷花的清香。似乎有些花兒也受不了這熱的蒸熏,一朵兩朵地從枝頭晃晃幽幽地落了下來,無聲地在地上一朵蓋着一朵,使得樹底下也集起了淺淺的一片淡黃。

這麼熱的天,都擋不住了游曲阜人的腳步。我們早已走進門來在樹底下等,等得我蹲在地上看着螞蟻在飄落下來的槐花與槐葉間尋尋覓覓都看得不耐煩了。而鏤空的黑的鐵欄杆外,年青的女導遊還在等着取票的同行者。導遊不時瞟了一眼那窗口,可是她的嘴卻一直沒有停歇着,在講着孔廟的故事,故事說得很好,不緊不慢,中間還不時有論語的經典句子。我們都戴着編了號的耳機。我開始還在尋思着這耳機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是不是早已請當地的女播音員錄好後再反覆重播着的呢。等看到那十幾米外戴着薄紗似的寬沿白色遮陽帽的導遊還在欄杆的另一邊時,才明白這聲音是正從導遊的嘴裡珠玉般圓潤地吐出來的。我看她一邊講着,一邊還有手勢舒緩地動着,帶着從她臂彎處曳下的薄薄的也是紗一樣的披肩在輕輕的飄動。儘管頭上有寬檐的大帽,可是,她的俏麗的臉卻是緋紅的。有汗珠淌下來,帶着幾綹長長的黑髮就緊緊地貼在了她那稍瘦的臉龐上。後來,我們有一個稍上年紀的朋友回來說,走了很多地方,聽了很多講解,就只有這個有水平。我們都笑了起來,笑他是不是被迷上了。確實,這一路上,這位朋友一直就在這導遊的身邊跟着。她走他也走,她停下來,他也趕緊停住了腳步,始終不離地跟着。他聽得很認真,總是在導遊的右前方,雙手抱臂,頭往前稍傾着,眼睛從那厚厚地鏡片裡射出聚精會神的光來,直直地盯着導遊的緋紅的臉和那微翹着的會說話的小嘴。

孔廟外圍,是高大的青火磚砌成的城牆,大約是時光很久遠了,青灰的磚有的已經呈現出深的黑漆般的顏色,與那些粘合着磚的一條條的白色摻和着,更顯出歷史的滄桑。牆面有些處不平整起來,顯得凹凹窪窪的,是經年後風化而成,還是久遠的烽火過後的印痕?第一次看到這麼高這麼厚的古牆,我禁不住有些發了呆,仿佛時光一下子倒流到了二千多年前。幾千年來,風風雨雨里,這牆就這麼靜靜地矗立在人們的面前,看過了多少眼前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們進進出出啊。高大的石拱門裡,熙熙攘攘的人摩肩接踵,我隔得很遠,看到的人像是一個個黑的點白的點在緩緩的蠕動着,一愣神,眼前仿佛是一群群遠古的士兵,披着甲帶着戈正在出征。拱門的高處,寫着幾個楷書的大字,萬仞宮牆。那是乾隆所題。他的字我看得多,在北京,好多處都有他的筆墨,字體還算端莊大氣,但是筆畫無論什麼都是一樣的粗細,顯得變化略少了些。仞大約在古代是很大的一個度量單位了吧。金庸筆下有一個武功了得的高手,牛吹得很厲害,也只是稱自己裘千仞。我看了一下這城牆,高是高,但約莫也只有五六丈來高,稱之為萬仞實在不是僅一點點誇張了。我在心裡暗笑着導遊的解說,一路隨着人流往前走。

孔廟裡的高大的方形走着斗拱的門坊很多,都是巨大的石樑石柱組合而成,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就出現這麼巍峨的一道拱門,肅然的感覺油然而生。梁的上面有的刻着金聲玉振,有的刻着欞星門、大中門、同文門的字樣,都是有些來歷。如寫的那個玉字的一點,就不像我們平常寫的位置,而是和中間的一橫貼在了一起。導遊說是體現了中和的精神。我有點不以為然起來,以為這是在為寫字的人強詞釋義,但是緊緊跟着的那位朋友,眼睛總是盯着導遊的那俏麗的年青的臉,不住地信服了似的點着頭。

廟裡的碑特別的多,特別的高大。然而,形狀大小卻又沒有一塊是完全相同的。上面刻的大多是皇帝來過以後所寫的稱頌的短文,有用楷書也有用行書寫着的,有些碑可能是被人反覆地用墨拓過,留下了黑乎乎的一片,得將眼鏡片兒湊得很近才可能仔細地辨認出上邊寫着的什麼。有的還用一座角檐挑得高高的亭子給圍起來了,人只得在亭邊隔着欄杆瞅上幾眼。但是最大的一塊卻是高聳在一片開闊的坪地上。可能是當時還沒有能夠造出替它能遮風擋雨的這般高大的亭子來吧。這塊碑叫成化碑,是明成化皇帝留下來的。碑體通身潔白,大約是漢白玉的質料,字的點畫清清楚楚,一絲不苟,極為精緻。我駐步看了半天,看出了幾行字,寫盡了這個皇帝對孔子的無限推崇與景仰。碑穩穩地立在一個長尾巴的大龜背上。導遊說,這不是普通的龜,而是龍的兒子,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載着這厚重的大石碑幾百年來一直立在這裡。但是漂亮的女導遊說,大家看看這塊碑有什麼異樣呢。大家都搖了搖頭。導遊臉上的笑意漾了起來,說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時,有大夥的學生跑進這裡,想要把這塊石碑砸爛,結果任憑多少人推卻始終無法撼動它半分。後來,有人開來了一輛重型的拖拉機,給碑套上了鋼的繩纜,硬是把它給生生地從中間拉斷了。後來好久後,人們費了不少的功夫才把碑復原給重新立了起來。聽這麼一說,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在碑的中上部位歪歪斜斜真有一點淡灰色的縫像一條長而細的蜈蚣爬在白色的石碑上,又像是一條似笑非笑的嘴的紋路,是在嘲笑着那段時光時年青人們犯下的無知的舉動?

廟裡的樓閣太多了,掩映在高大的柏樹松樹林裡,顯得格外的莊重和雄偉,我印象里,記得有奎文閣等院落,屋宇都是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屋與屋有的是緊緊相連的,有點儘管沒有連在一起,可是卻又高高低低顯出錯落有致的匠心布局來。印象最深的是孔廟裡最大的殿宇,叫大成殿。導遊說,這是中國最有名的三大殿之一,和北京的太和殿齊名。小時候就知道北京有天安門有故宮,而故宮映在畫片上的就是太和殿。所以說故宮實際上腦海里出現的是太和殿的模樣。而在我看來,這大成殿的氣勢一點也不輸天下其他的樓宇。不用說它恢弘大氣的建築結構、不用說它精彩絕倫的彩繪裝飾,單看它門前的人頭攢動就可以說明一切了。孔廟很大,四處的遊人開始都還是很自由地散落着,可是一到這個殿前,就好像是各路的人的河流都不約而同地匯聚在一起了。在擁擠的人群中,無數的彩旗在導遊手中高高舉起,用力的搖晃着,召喚着離散了的旅伴。無數導遊的喇叭一齊地響起來,有尖細的女聲、有嘶啞的男聲,雜着小孩子的叫喊聲哭啼聲,嘈雜得很。我看見那上了些年紀的朋友被人群一擠,一個趔趄,幾乎要摔了下去,但他又努力地直起身子站穩,始終地跟在女導遊的身邊,眼睛盯着她,一動也不動地聽說導遊細緻地講解。

我順着人流的縫隙好容易跨過幾個石階走到了大殿的台階上。台階是用厚的石板鋪成的,這麼多年人來人往地把石板早已磨得非常的光滑了,暑天裡走上去腳底感覺又涼又滑。遠遠地,我就驚詫於這殿宇台階上立着的幾十根粗大的石柱了,像是根根定海的神針,牢牢地托起了那飛檐的蓋着綠色黃色琉璃在六月天的太陽下閃白亮的峨冠一般的寬大屋頂。這時,我已來到它們的跟前,看清楚了石柱上深深淺淺地雕刻着條條盤纏的巨龍。這些龍似乎是在用力地纏鬥撕殺,又似乎進行着二龍戲珠的遊戲,那圓睜的龍眼仿佛裡邊有蘊藏着無窮的生氣、那凌利的爪牙上鱗片片片張開,像是要抓破那厚實的石柱,又像是只等一聲霹靂、猛然要駕着祥雲騰空而起。我用手觸摸着那剛勁尖利的龍足,然後又徐徐地從龍身上慢慢滑過,滑過那幾百年所有的遊人到止都曾已滑過的滑得變青變亮了的片片龍鱗。眼睛不禁迷茫起來,眼前出現的是一幅幅古代匠人忙碌的身影,在丁丁當當的敲擊聲里,一陣陣濺起的霧一般的石灰將他們的頭髮、衣服以及他們的全身都裹成了一片白霧樣的朦朧。正是在他們不辭勞苦的精雕細刻下,才給後人留下了這精巧無雙栩栩如生的人間罕有的藝術珍品啊。

逛孔廟,六月里走不了幾步,汗就出來了。想歇歇腳,倒是到處都可找到蔭涼的地方。這裡參天的大樹到處都是。古松古柏的高聳入雲,枝與枝在高空相連形成了天然的涼棚。我仔細地看了一下這古老的柏樹們,凡是上了幾百年的,身上都貼了一塊牌。但每一塊牌上都無一例外不像別處一樣驕傲地寫上它們的樹齡有幾百幾千年。導遊笑了笑告訴問她的我們的朋友,說,這裡的牌有紅色、藍色等幾種,不同的色代表着不同的年紀啊。我聽了後再看看那些樹,確乎是這樣,那最老的樹,不僅粗大得好幾個人手牽手才能把它給合圍起來,而且它的虬枝四逸,曲曲盤旋,像是條條黑色巨蟒糾纏着、爭鬥着。有的枝幹已經枯死,甚至不知是那一個風雨雷電之夜,乾的一邊皮都被電光給撕裂開來裸露在歷史的風中了。可是那枯着的乾的另一側,卻又有一枝濃綠生長了出來,蒼翠如滴。

休息了一會兒,從孔廟出來到孔府去,要沿着孔廟外圍牆邊的走道步行好幾里路邊。耳機里,女導遊的聲音消失了。只怕是掉隊了,我便加快腳步往前趕。走道的兩邊是各式各樣的紀念品,熱心的攤主叫賣聲此起彼伏,我也無暇再止步了。走道拐了一個彎,碰到了一個一起來的女的旅伴,她見到我,眼前也是一亮,大叫道,這伙鬼,跑得真快,一轉眼人影都不見了,嚇壞了寶寶。人儘管不是很熟,但是心裡稍微是安頓了些。天熱,又走得急。同伴說,買點冷飲吧。我點了點頭。於是每人嘴裡都含着一支冰棍,涼滋滋的,那種冰而甜的滋味在又熱又渴的時候感覺特別的舒服。想到同伴們也可能渴了,便又買了幾支,用塑料袋提着,朝前趕。

孔府是孔家後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有的房子還是他的做官的後代辦公的地方。樓宇也各有特色,但我的心似乎還留在大成殿中,對這裡的房屋沒有過多地細看。只是有幾處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封建森嚴的等級壁壘之下,普通的人是很難進孔府內宅一趟,甚至那些為他們操勞做事的人們。有內宅圍牆大門的西側,有一處開了一個石頭做成的斗型的槽口。據說是挑水的伙夫不得入內,只能將水挑來倒到這口子裡隔牆流進以供裡面的人享用。孔府有一個後花園,花園裡有一處奇觀,裡面有五棵柏樹緊緊簇擁着一株槐樹,看上去這些樹是同根同生,團結在一起,有人稱這就是五柏抱槐。是幾百年前的人有意種上去的,還是自然地生長成這樣?留下了後人很多的撲朔迷離的猜測。後花園裡有很多假山堆疊着,自然而相映成趣,池子相隔相連,水不是很深,裡邊種上了各種名貴的花,有牡丹、有芍藥、有蓮花等等,但是我們去的時候都不是開花時節,只看到青青的枝葉。蓮是開過了的,有的葉子上邊青黃色的細莖上似乎還有一個小拳頭一樣的蓮蓬。

吃過中飯,大家都很累了。坐在飯館的大廳里,休息了一會。有幾個同伴一粘上椅子,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

女導遊精神很好,仍是笑眯眯的。我看到了她走路的姿勢很是輕盈,穿着一雙精緻的繡花的鞋,從身邊飄過,似乎會帶起一陣輕輕的風。儘管她的身上還別着講話的小喇叭,手裡還要高舉着揮動着我們的旗幟,雖然那旗幟有時是緊跟着她的我們的男同伴殷勤地像是憐香惜玉般的搶在手裡高高地舉起來又不停地搖晃着。她告訴我們,孔林很大,是世界上延時最久、面積最大的一處家族的墓地。從出發的地方要想繞一圈到孔子墓前,只怕得兩三個小時。而坐電瓶車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大夥都邁不開步了,紛紛跳上了電瓶車。車開得很快,車輪在地上滾過,旋起一陣陣急速的高樹上掉下的落葉跟跑的嘩嘩響聲。林子裡很寂靜,只有長長短短的蟬的聲音在西下的斜陽里嘶嘶的叫喚着。眼睛所到處,都是高高低低的孔府後人的墳墓。朋友低聲地說,陰森森的,晚上一個人來迷了路,只怕會嚇死去。大夥都笑了。

等我們來到孔夫子的墓前時,女導遊早就在這裡等着我們了,原來,從出發的地方到這裡,還有一條直的近道。孔子的墓很大,是和他的夫人合葬一處的。墓碑很大,上面刻的是大成至聖文宣王之墓,封號非常地顯出尊榮華貴。我想起了當年的他,帶着後來緊緊跟隨着的幾十個學生周遊列國時,在灰塵里風餐露宿,狼狽不堪。當時,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後世會把他抬得這麼神聖啊。他墓前的直道上有高大的神獸、有肅立着的古裝的石人像,讓人一看就心生凜然。有虔誠的人抬來了花籃、提來了水果,都整齊地擺放在他的墓前,也有人燃起了香燭,在他的墳前深深地跪拜了下去……

等我們坐車再回到賓館,已是很晚了。我直直地躺在床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是沒有一點睡意,腦海里又想起白天游三孔的的景象,想起了幾年前那位快退休的老教師從曲阜回來說話時高興的神情,又仿佛看到了那位一直微笑着的臉上淌着晶瑩汗水的瘦瘦的女導遊,以及一直不離不舍緊緊跟着、眼睛直直望着她的我那位聽得特別認真的有點上了年紀的朋友…… [1]

作者簡介

匡列輝,湖南師範大學中文系本科,中國社科院博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