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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父書》是中國當代作家北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與父書
與父書（外三首）
北辰
父親，我是幺兒
是你喊得最多、最順口那個人
窗外漆黑一片，蛩音聲聲入耳
我看到你挑着擔子
在崎嶇的山路遠行
我跟在你的身後，要趕着天亮
逼進集市，你把整座碎石開荒的山坡
都種滿了瓜菜，那些新鮮又跳躍的生命
比你的兒女還珍貴
都被你挑進了街邊，任人挑挑揀揀
你多少次經過家門
都笑而不入，你比治水的大禹還忙
還不管不顧
父親，我不記得你什麼時候撇下我了
你經常這樣自顧自地趕路
你有走不完的泥濘路
挑不盡的重擔，卸不完的苦難
所有人都說你吃盡了人世的苦
似乎不這樣我們就無法長大
我不知道你看着一群待乳的幼口
有多少生活下去的衝動
和赴死的絕望
風刀霜劍、勞累操持、病痛折磨
我一直擔心你會被一口老痰突然卡住
一覺醒來就沒有了你
等不到我長大。沒想到你竟然
病病歪歪地度過了七十八載
我曾經責怪你沒有全力撫養
讓你失去了一個優秀的長子
你無助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啪啪地甩手不停抽打自己乾枯的臉
我記不起你是怎麼走的
因何而無視我們的困頓和愁苦
我這半條命和半生的天真
總是陪伴着你
似乎你從來沒有離開
因為，你從沒有和我道過離別
也沒有說過晚安
今夜，父親，我們這些兒女
此刻，父親，我們天各一方
我就是你那個無法入眠的
幺兒
2023.5.18
偉人的名字
晚上又夢見了陳雲東了
這個有着偉人名字的普通中國農民
是我的父親，陳雲東
在巴河岸邊修地球
他說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就是沒有吃上公家飯
讀了點書的他曾經在浠水縣民政局
做過臨時工，準備轉正時
因為走訪的人聽說他伢多，
沒有通過，後來下放到竹瓦鎮九大隊搞會計
再後來回到他父親的身邊
柏楊鄉走馬大隊七隊種田
這是竹瓦鎮最邊彊的版圖
上巴河和下巴河的正中間
過港是巴驛鎮，現在巴河鎮明家洲
大港跌入巴河，聞一多就出生在巴河鎮
過了巴河是陳策樓鎮、回龍鎮
陳譚秋、李四光、林彪都是河那邊的人
這些他都知道。
只是很少說起
如果時代允許，我想他也可以和那些偉人一樣閃光
但是，他能做的就是要想盡一切可能
學會種田，扶犁打耙、草頭上肩 、水車上頭，
起五更過露夜挑井水、搶工分，
帶着七個兒女搞雙搶、種油菜、冬小麥
稻場脫穀粒、碼草垛，種煙葉、
做布瓦、養豬、養蜂子、干港凼子
他一刻也不閒着，也不讓田地閒着
只要不讓伢們餓肚子，什麼都干
他真的像個偉人，在屬於他的天空下
順應天命也扭轉乾坤，蠶豆花開，萬物結子
一鯨落，萬物生，一頭老牛，田園不蕪
那真是有着偉人名字的老黃牛哦
我就是他的幺兒，也是他
最小的孩子
陳雲東，我的老父親
吃盡了天下苦的竹瓦老農民
蝴蝶
蝴蝶就是蝴蝶
它不應該是蛾子或飛蟲
它是美的、夢幻的
屬於花園、海岸、山巒和溪流
你可以用目光追逐它，用驚喜去讚美它
即使它停下來，她身邊的一切都像
天邊的雲錦
從來沒有聽說蝴蝶會傷害人畜
從來也沒有發生過
蝴蝶只是在花叢中飛就夠了
從古到今，飛出一個個人的名字
飛出生死相隨的愛情
我見過最美好的歸宿是山谷里
翩翩遠去的雙雙彩蝶
我看到的最傷心的一幕是
一隻斷翅的藍衣粉蝶在杭州路上奄奄一息
車流掀起巨大的氣流，
震動它的翅膀，
逃離兇險的漩渦，
回到路旁的花叢
2023.8.11
偷食
我饞她的身子
饞她不一樣的味道
以至於，在今夜藉助車燈打出的光
摸到路邊，迷戀是最好的表白
我承認此刻認定了未被馴化的味道
來自於那紫色的迷幻
她們低垂、羞澀，飽滿多汁
吹彈可破、咬勁十足
這些人間的小妖，毫不收斂
張揚着誘人氣息
帶着雨後的一點點清甜
一點點酸澀、一點點的苦
或許還有一點點毒，也或許是藥
我需要，哪怕是一口
不，是很多口，一口又一口
停不下來！這味道，每一口都不一樣
遠勝於那些陳列的售賣
千篇一律的甜，那些可怕的十幾度的含糖量
那些早已被馴化得不敢多食的鮮果
例如妃子笑、車厘子、枇杷、桑椹、草莓、紅棗、楊梅
你知道我說的是果子
是的，是一種綠化庭院的李子
春天開很小的花，不起眼的粉白
有幾株不小心坐果了，5月將熟未熟
排着隊壓在柔軟的枝條上
準備着隨時跳下來
但是，沒有人把它們當水果採食
唯獨我經不起一試的念想
偷嘗了禁果，於是，忘不了這味
在這夜深人靜時
將它們攬入掌心
2023.6.6[1]
作者簡介
北辰（陳華貴）：湖北浠水人，1972年生，黃石市黃石港區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