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的奧德賽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內容簡介
★ 古希臘英雄父子的傳奇史詩,交疊當代父子的平凡人生
★ 當古典學教授的文學課堂,迎來數學家父親,細讀關於漂泊與回家的12110行史詩
★ 他對父親遲來的認識,也是我們所有人對父親的理解與誤解
★ 那漫長而曲折的旅程,終將抵達所有故事的終點
諾娜·巴拉基安優秀評論獎獲得者、美國當代古典學家丹尼爾·門德爾松的文學與人生
△貝利·吉福德非虛構獎短名單
△《科克斯書評》年度最佳回憶錄
△《新聞日報》年度圖書
哪一面才算真正的自己?
《奧德賽》如此設問,且一個人可能有幾重面貌呢?
那一年,父親旁聽我的《奧德賽》研讀課,之後我們跟隨奧德修斯的腳步巡遊觀光。
由此我明白,答案可能出人意料。
門德爾松81歲的數學家父親去旁聽兒子給本科生開設的《奧德賽》研讀課,細讀關於「漂泊與回家」的12110行史詩,之後父子二人又一起參加《奧德賽》主題遊輪旅行。在文本與空間的「奧德賽之旅」中,他得以一次又一次重新理解父親。
《奧德賽》是英雄漂泊多年,歷盡千辛萬苦得以歸鄉的故事;也是稚子長大成人,在尋父過程中逐漸了解父親的故事。
《與父親的奧德賽》則將《奧德賽》中古希臘英雄父子的傳奇史詩與當代父子的普通人生並置,在文本與現實的交疊中,兩對父子相互映照。
時空交錯的迴旋里,父、子與史詩的故事緩緩展開。
作者簡介
丹尼爾·門德爾松(Daniel Mendelsohn,1960—),美國作家、文學評論家、翻譯家、文學教授,普林斯頓大學古典學博士。
門德爾松精研古希臘文學,譯有《C. P. 卡瓦菲斯詩歌全集》(C. P. Cavafy: Complete Poems),著有《難以觸及的擁抱:欲望與身份之謎》(The Elusive Embrace: Desire and the Riddle of Identity)、《與父親的奧德賽》(An Odyssey: A Father, A Son, and An Epic)、《失落者:追尋六百萬中的六人》(The Lost: A Search for Six of Six Million)、《如此美麗,如此脆弱》(How Beautiful It Is And How Easily It Can Be Broken)、《等待野蠻人:從古典學到流行文化》(W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 Essays from the Classics to Pop Culture)、《如何閱讀經典》(How to Read the Classics)等著作;作品亦常見刊於《紐約客》《紐約書評》等雜誌。
原文摘錄
A father makes his son out of his flesh and out of his mind and then shaps him with his ambitions and dreams, with his cruelties and failures, too. But a son, although he is of his father, cannot know his father totally, because the father precedes him; his father has always already lived so much more than the son has, so that the son can never catch up, can never know everything. No wonder the Greeks thought that few sons are the equals of their fathers; that most fall short, all too few surpass them. It's not about value; it's about knowledge. The father knows the son whole, but the son can never know his father. 因此,一九七八年八月下旬的某個下午,我終於從大學書店返回寢室,翻開《希臘語新導論》,硬麻布封面略有些扎手,紙頁冰冷,觸感如切片蘋果一般,彼時我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愉悅,唯有當你身為一名學子,即將開始學習期待已久的課程時,方可能有此體會:一種奇妙的混雜了滿足與期待、富足與匱乏的興奮感。我草草翻閱了幾章,不解的雙眼急切掃視着大量詞形變化與一組組動詞變位,黑色希臘字母如昆蟲般齊齊排列於紙間。但好在課程進展飛速——書中每張講解一整條語法規則,我們一節課就涵蓋一章內容,每周五節課,由上午9九授課至九點五十——那些起初看似隨意胡亂的標記很快合併為詞彙,如名詞、形容詞、副詞、動詞等,呈現出各種可能的形態。 其中我最愛複雜精緻、細節豐富的動詞體系。部分原因在於,希臘語的種種附加語法要素特徵暗含了某種對精確的痴迷,極為誘人。例如,希臘語中有一種詞形,既非單數,亦非複數,稱之為「雙數」,只能用於形容多以成雙成對形式出現的事物——如兩頭牛雙,雙眼,雙手——相較之下,高中法語課上所學的熟悉的詞形變化就顯得貧乏而不精確。再者,希臘語中有一種迷人而奇異的「中動態」,與我在英語課上學過的主動態或被動態均有所不同,它指一種主動被動合二為一的語態,此時主語賓語為同一個體。希臘語只用一個單詞便優雅地完成了疊加,而英語中要達到同樣的效果,只得追加反身代詞,尤為彆扭。 最讓我深受震撼的是動詞時態的變位,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種時間意義的轉換,以前綴即詞尾變化為標誌,前綴如水晶般凝結於此詞首,位於單詞末端的後綴則猶如從茶匙滴落托碟的蜜液。
書評
經常關注《紐約書評》及《紐約客》的讀者,想必不會對Daniel Mendelsohn感到陌生。多年來筆耕不綴,他所撰寫的書評、隨筆常見於歐美各大文藝評論刊物;身為研究古希臘及古羅馬文化的學者,Mendelsohn也曾在大學任教,同時,他還是希臘詩人卡瓦菲斯的譯者。
AN ODYSSEY: A Father, a Son, and an Epic 是Mendelsohn於2017年發表的新作。這個實在的書名已道盡本書的大致內容,加上梗概——八旬老父旁聽教授兒子的《奧德賽》課堂,兩人在其後一同前往希臘進行實地之旅——令讀者在開卷前對此書便有了大致把握。確切來講,本書作為半回憶錄+半文學評論性質的非虛構作品,內容也並未超越標題或梗概所述。但Mendelsohn卻通過精心編排的結構,使文本讀來如小說般跌宕起伏,某些段落令人拍案叫絕;書中沒有枉死的受害者、沒有不翼而飛的稀世珍寶、也沒有重重逆轉的燒腦詭計,但不論是圍繞《奧德賽》討論所釋出的疑問,或父子生活中的種種矛盾與轉變,都吸引着讀者欲罷不能地讀下去。在書中,那一階段的《奧德賽》課堂與自己的生活均超出了Mendelsohn的預設。相信不少讀者在閱畢釋卷後,也會覺得這部作品超出了先前的預設。
當父親提出要加入自己的《奧德賽》課堂時,Daniel Mendelsohn同意了,雖他的心情想來複雜。八十一歲的Jay Mendelsohn是書中形象最為鮮明、飽滿的人物。若我們細看書名中出現的四個意象:首當其衝的「奧德賽」,史詩之外,在現代英語詞典中它還有一層釋義: 「一段冗長的漫遊或旅程,通常伴有多次運勢起伏」(出自韋氏詞典)。跟着便是「父親」、「兒子」與「史詩」。事實上書名中包含了三種意象,每一種均有雙重指代(「奧德賽」已被拆解為史詩名及現代定義,這兩重均已在標題中體現,可視為一種),如果你記得《奧德賽》正是以奧德修斯之子特勒馬科斯尋找父親而開場——故「父親」既是Jay又是奧德修斯,「兒子」既是Daniel又是特勒馬科斯。《奧德賽》是英雄漂泊多年,歷盡千辛萬苦得以歸鄉的故事;也是稚子長大成人,在尋父過程中逐漸了解父親的故事。理解了這一層,就不難明白為何Jay是全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畢竟AN ODYSSEY對作家來說最深沉的意義,應是在知天命之年,終於能夠逐漸讀懂父親:這個強硬、誠實、正直、冷淡,追求難度與精度的男人。甫一登場,Jay加入課堂一事就叫人捏把汗。他恨不得同所有人嚷嚷:「奧德修斯算什麼英雄好漢?他是個騙子!他對妻子不忠,行事也全靠諸神相助!」
及此,不少讀者心中某個疑問或已如越滾越大的雪球:如果我沒讀過《奧德賽》怎麼辦?
Daniel Mendelsohn善解人意地給出了詳盡的劇情介紹,即使沒讀過《奧德賽》的看客,也絕對能跟上每一段課堂討論,不至一頭霧水。但是——這可是荷馬史詩,是《奧德賽》啊!如果能給書名再加一個主語,我絕對會填上"An Education". 若您對此書有一丁點興趣,沒讀過《奧德賽》絕對不耽誤您翻開AN ODYSSEY. 但同樣身為讀者,我強烈推薦配合《奧德賽》一同食用本作。偉大的文學必定有豐富的層次,《奧德賽》磅礴的生命力或為本書最大外掛。荷馬的文本在父子、愛情、婚姻、身份等主題上有巨大的討論空間,此外,不僅Daniel Mendelsohn作為教師,在課堂中給出的學院派闡釋足夠精彩,學生們及Jay對史詩的質疑及交互討論也同樣可貴。同步閱讀《奧德賽》,一起思考、提問,尋覓文本中豐富的細節,會加強身臨其境感,史詩變得不再陌生,「遠方照耀了近處,近處也能照亮遠方」。這對你我來說不亞於一個極佳的教育機會,也定會是一段難忘而非凡的閱讀體驗。
作為學者,Daniel Mendelsohn在本書結構中融入了對典籍的效仿(說得簡單粗暴一些,甚至可以理解為作家在用荷馬史詩的方式撰寫該回憶錄)。比如他將第一部分命名為"Proem", 可理解為「序幕」,所有古典史詩都以之開場,向讀者介紹情節、人物身份、主題內容等。書中對《奧德賽》結構亦有討論,其中的一處是"ring composition", 不知中文裡是否有對應的翻譯?大概可理解為一種環狀結構,Mendelsohn以史詩第十九卷為例解釋了該結構:偽裝成乞丐的奧德修斯被家中老僕所識破,因後者見到了他腳上的傷疤——奧德修斯在心中暗叫不妙,這是幼時經野豬咬噬後留下的傷疤,獨一無二,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揭示他的【身份】——敘事線在此時已來到過去,而荷馬接下來將之又推遠了一些,來到過去的過去,即奧德修斯遇到野豬的本末,是其前去探望祖父,並在此時由祖父【賜名】——至此回憶結束,來到奧德修斯被女僕認出的當下。這種精妙的結構在現在與過去中遊走,為敘事【主題】提供背景,有時甚至能昭示未來。而本書亦非平鋪直敘:我們曉得父子是在《奧德賽》課堂結束後才參加了「奧德賽」主題巡遊,登上郵輪駛向希臘,前往史詩實地朝聖。但在書中,這兩條線奇妙地並行着。所以我們並非在結束對《奧德賽》的討論後再來到郵輪上,而是在這兩者間不斷穿梭。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精心編織的結構,為本作炮製了不斷推動讀者翻頁的諸多懸念。例如,書中有極其動人的一幕:患有幽閉恐懼症的Daniel在遊覽時不願進入女妖卡呂普索的洞穴,Jay不斷安撫兒子,並堅持與他一道入洞,在其間充當了保護者的角色。甚至在回郵輪後還為免兒子尷尬,對不明真相的眾人解釋說是Daniel陪着自己進入山洞,在陡峭的台階上攙扶自己。
要知道,以前文讀者對Jay的了解,這是多麼不可想象的事。Daniel在回憶中提及,父親身為數學家,在兒子遇到數學難題時並未給予專業幫助;他對兒子竟無法答出數學題,所展現出的種種不解,直接造就了少年時代Daniel心中最深的恐懼及羞恥。作為對比,那約是七十年代,Daniel Mendelsohn是一名同志——在那個年代gay teenager所要背負的壓力可想而知,但Mendelsohn坦言這身份為他帶來的恐懼,竟遠遠不及上述。
所以,是什麼改變了Jay, 令他成為郵輪上和藹親切的老父?又或者,他向來有這樣一面,只是Daniel並不了解?雖然我們尚未有答案,卻模糊知曉,這答案必定隱藏在後文(從線性時間上看,其實是先前)的課堂部分。而在書中最後一部分,Jay掙扎於生死邊緣,一路走來,讀者已在情感上與其深深相系,人物命運叫人揪心。諸如此類,便是書中不斷拋出的懸念。
這裡又帶出本書另一動人之處,也是"An Education"的點睛之處:教育是什麼?每個人心中想必各有答案。在AN ODYSSEY中,我們會發現許許多多有關教育的高光時刻:八旬老人前來旁聽,本是對心中未竟學業的彌補,這已是「活到老學到老」的熟悉啟示,而頑固的Jay一開始對史詩人物有諸多不滿,卻也在課程後半不吝流露出心悅誠服的一面;學生們在初期貌似漫不經心,但隨討論漸入佳境,竟提出許多角度新穎的見解;身為教師,Mendelsohn對《奧德賽》文本所作出的闡釋是既定的,源自多年代代相承的學術訓練,每一個問題都有預設答案,他要通過提問、討論、回答,將學生帶入「正確」的軌道。但學生是否允許擁有自己的軌道?若討論脫軌了又當如何?
最終我們恍然大悟。有時教育是要不斷衝擊一個人的常識,打破看待世界的框架,拓展身而為人的邊界。Jay曾怒斥奧德修斯之子特勒馬科斯,認定他在前幾卷尋父中毫無作為,只是被雅典娜領着前去父親舊友門下挨個做客。或許這也正是你我的看法:真實的人生里沒有天神相助,不會如此容易。但在課堂討論中,換一個角度看:我們已知特勒馬科斯生長於諸多求婚者的惡意中。這些人分食他的家業,日日霸占廳堂宴飲,想要趁其父不在奪取家產、求娶他的母親。但在父親舊友門下,特勒馬科斯體會到了一種全然不同的善意,這對他來說無異於一種教育。他睜開眼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邁出了這一步。
此外,書中還給出一重啟示。《奧德賽》課堂結束後,作家收到許多學生們的致謝郵件,出乎他意料,許多人提到了Jay, 一位女生動情地寫下這番話:「他是個非常好的人,是每堂課上令人驚嘆的存在。能與他一同討論是我的榮幸。我讀《奧德賽》時,心中永遠會惦記着他。」連Mendelsohn也不禁感嘆,這是每位教育者都希望從受眾口中聽到的話。我們永遠不知道教育將我們引向何方,也不知道教育者與受教者的位置會如何轉換。
在討論《奧德賽》中父子重逢時,曾有學生指出,「對一個從沒見過父親的男孩來說,問題是,什麼才是更大的危機: 在沒有父親的狀態下度過一生,或是在二十年後才與他初次見面,開始認識他?」不知有多少讀者在翻閱這部作品時,會聯想到Hisham Matar在2016年出版的那部The Return. 這位利比亞作家的父親遭政府綁架,音訊漸無,多年後作家成人,卡扎菲政府倒台,一家人又重燃尋找父親的希望。但線索最終斷在其父的監獄裡……這也是一對「奧德修斯式父子」。當此書行至後半,讀者切身感受到「父親還活着」這一希望給作家帶來的折磨時,你才能明白開始他寫"I envy the finality of funerals"這句,究竟是何種心情。二十多年後希望甚至已經不成希望,是他人生中的黑洞……可人要怎麼放棄自己的父親?到底,Daniel Mendelsohn是幸運的。
回憶由小到大的閱讀歷程,推溯至初次被一本書打動、認定那是一部「好書」的經歷時,每位讀者必定有自己的故事要講。或是被華麗的辭藻所吸引、或是為嶄新的世界所震撼……又或是恰恰相反——面前的世界不是陌生的,反而是再熟悉不過的……「ta怎麼會這樣懂我?書里所寫的,不就是我的故事嗎?」在虛構的世界中抓住一縷線頭,感覺自己同某事某物某人相系。AN ODYSSEY一書中,史詩文本與作家的人生間出現了精彩的共鳴,Jay於病床上那一句」A door」,是唯有父子知曉的秘密,是親情的密碼與註腳……這一切竟與《奧德賽》中,奧德修斯夫婦闊別多年重逢的相認戲碼形成對照,讀者垂淚之餘,在意識到這一層呼應時或許也會為Mendelsohn感到心潮澎湃——摯愛之書中竟暗藏了你真實的人生,不論身為讀者還是研究學者,這難道不是一種饋贈嗎?此外,讀者與史詩、作家與讀者、讀者與讀者之間,均可形成共鳴。那便是一道無聲又洶湧的交響了。
AN ODYSSEY的結尾與《奧德賽》相似,在一個莫名的時刻戛然而止,餘韻綿長。不論是作為回憶錄或文學評論,Mendelsohn都寫下了值得喝彩的名篇。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