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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的碎片(三)(文占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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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的碎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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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的碎片(三)》中國當代作家文占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鄉愁的碎片(三)

—老帥哥「榮」哥的平凡小事

「榮」哥今年七十有三,精神矍鑠、紅光滿面,風采依舊!寬闊晶亮的眉宇間透徹着智慧的光芒,見人依然喜笑哈哈,老遠就伸出他那雙飽經風霜的大手,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感,熟悉、親切、故舊……一一撲面而來。

「榮」哥的家世雖不顯赫,卻方圓聞名。「榮」哥的父親小時候就在自家的私塾中真的喊出了流傳至今的名言:「咱們家那麼多夥計,為啥不讓他們念書,就讓我念書?」成年時出奇的豪爽、仗義,人緣特好,是周邊方圍出了名的大孝子。「榮」哥的爺爺更是智慧超群,精明過人,理財能力傳奇,留下了許多佳話。老掌柜既是山硌硓里的小財東大鄉紳,也是大眾公認的開明人士。看開世事的老掌柜,一出手便拱讓出600多畝土地供鄉鄰們分享,也為新生的革命政權開啟過藏在田地里的糜谷窖,有意無意地為生逢盛世的孫男們鋪墊了道路,少了些曲折。

年輕時的「榮」哥是當時村莊中的風雲人物,十五、六歲開始當生產隊會計、接着干生產隊副隊長、生產隊長、大隊長,一直到80年代末。

七十年代中期,在我們那個的封閉小山村,「榮」哥是最早穿粗面牛皮鞋的社員。一米八三的帥氣「榮」哥,天生一副大家公子哥的氣質、身架和派頭,配上紫紅色翻毛皮牛皮鞋,可想而知有多麼搶眼!

那段羞澀的歲月中,本村連同周邊的鄰村,在我的記憶中,穿粗面牛皮鞋的社員還有一人,就是我們村的老隊長,那是他的大兒子去縣城開「群英會」時買的,也可見老隊長家風的傳承。不過那是粗面的土色翻毛皮牛皮鞋,並不怎樣搶眼!

「榮」哥時常還有一個標配,就是裝有算盤和紅色木表尺的黃帆布挎包,其中的大號「英雄牌」鋼筆和一些複寫紙、表格紙張是必不可少的。特別是挎包門面上「為人民服務」五個紅油漆大字熠熠生輝、閃閃發光,更增添了神秘和嚮往的色彩!當時,這些都是很少有人能駕馭了的物件,它是知識分子的代表與象徵,它是黨對人民公社好社員的獎賞,它是毛澤東時代積極分子的標誌!

每年秋後分糧或「決算」的時候,人們仰望「榮」哥如同夜晚仰望星空一般,都希望自家掙的工分多一些,能分到的口糧多一點!至於分錢,當時好像沒有聽說過。

「榮」哥的「算盤」,當時在周邊也大有名氣。在那個好多人不會寫姓名的年代,會打算盤的人很少,會雙手打算盤的更是鳳毛麟角!「榮」哥的雙手算盤既快又精準,行書字寫得也不賴,條據簽名還會簽橫式反寫體,既防偽又新潮,「榮」哥最拉風的動作自然是分糧食時的「量升子」了!

在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每逢集體場上分糧食,人們都死死的盯着「榮」哥手中的大木升子,只怕輪到自己家時,盛糧食的升子不滿,自己家的口糧少分了一星半點。

「量升子」既是個力氣活,也是個細心活、良心活,稍有不慎,便會招來不滿或責罵。

「榮」哥「量升子」時,一手托着大木升子狂舞,一手拿着紅色木表尺飛快地撥平,口中不斷重複着一升、二升、三升……

「榮」哥只看口袋不看人,與記賬的出納配合的十分默契。多天的鋪曬、碾壓、揚暢、掠掃、濾篩……得到的一大堆糧食,經過「榮」哥的手,一小會兒就進入了各家的毛口袋,家家戶戶又能有幾天「稀變稠」了,又能給老人和小孩改善改善生活了。

那時候生產隊集體場上分糧,大都是按人口分糧,誰家多少,心裡都清清楚楚,更何況家家戶戶的代表都急不可待地站在一塊,相互監督着。

紅色木表尺是當時各級各類會計的標配之一,村中僅有一把。有時因故沒有那個獨一無二的紅色木表尺,「榮」哥就用手代替了木表尺。這個時候的議論聲,明顯就多了些,人們的眼睛盯的就緊了點,有時候也會出現復量的現象,最後都會得到很好的解決。當時我們的小村莊,已經很好地「融」為一體,像一大家子人一樣,並沒有太突出與過分激烈的矛盾。

1975年,村兩屆班子換屆時,在當時社員群眾心目中,如果不是「成分論」的影響,「榮」哥會計後直接干隊長,是最合適的人選。當時的人民公社黨委,大膽破格選用人才,一個十七八歲的回鄉知青當了生產隊長,一個同齡的生產勞模做了會計,「榮」哥落了個生產隊副隊長。一年後,因績效突出,回鄉知青被推薦繼續求學深造,「榮」哥自然過渡為生產隊長。

1977年的冬季,一場「最後的批鬥會」後,大隊長的人選空缺, 「榮」哥被推選為村委會主任,從此連任多屆,期間兼任過多年的信貸員,群眾口碑很好。後來鄉黨委有意讓「榮」哥再干一兩屆村支書,「榮」哥考慮到年老體衰的老母親,身邊需要有人陪伴,幾次推辭,才從村主任的崗位上退下。

「榮」哥完整地見證參與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始終站在時代的前列,走在時代的前列,時不時還要經受住時代風口浪尖的考驗。每逢大小批鬥會,別人批鬥他那三個近親,他可以強作鎮靜,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如果讓他表態發言,倒還罷了!如果讓他事實批鬥,就是放在火上烤「榮」哥,那是一種怎樣尷尬的境地,簡直無地自容!

農村改革開放,生產隊大化小,土地責任制承包,村集體由有形變為無形、由無形變為有形……大大小小,是是非非,「榮」哥完整地參與過、調解過、理順過、領導過。為了村莊整體的利益,為了平衡村民的利益,「榮」哥出過力流過汗,也挨過罵流過淚,最終還是得到了村民的理解支持和肯定。

「榮」哥見證了農村土地的「私」與「公」, 見證了農業生產的「合」與「分」, 見證了階級鬥爭的「是」與「非」, 見證了許許多多的「興衰」與「興旺」。經一事、長一智,智慧的「榮」哥現在更加睿智了!

我上初中以後,與「榮」哥見面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只是偶爾有些零星的道聽途說,也大都忘記了。但早先的一些傳說,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1958年前後,也即合作化初期,當時我們村所在的生產合作社(後來的生產大隊或村)很大,包括徐硌硓子、白土坬子、柳崾蜆、王彪台、康莊等多個自然村,後來一個生產合作社分成了三個生產大隊(村),可見當時的空前盛況。

為了扶植新生的合作社集體經濟,合作社組建了由幾十頭牲口組成的規模龐大的集體運輸隊,主要負責咸鹽、皮毛等日雜的運輸與買賣,為新生的人民集體積累經濟、穩固政權做保障。

「榮」哥的祖上就是靠「馱隊」起家發家的,所有的門道路道都是熟悉的,「榮」哥的父親自然就擔任了當時生產合作社運輸大隊的隊長,帶領一幫人馬,把運輸大隊搞得風生水起、生機繁榮,使人們看到了新生人民集體的錦繡前程。

1960年冬季的一天,運輸隊在王彪台的郭彎彎隊部休整時,多時沒有回家的「榮」哥父親,抽空回了趟家,到家後就徑直去了小窯的老母親處,伸手揣老母親的炕不太熱,方知自己出門已多時,家中的柴火早已捉襟見肘,老母親的熱炕都難以維持。

我的爺爺對周邊的山山水水十分熟悉,第二天早上,「榮」哥的父親便聯繫了我的爺爺一同去二里之外的四灣溝掏柴,並帶上了十一歲的「榮」哥打下手,讓老婆和女兒一同去拾地軟軟。「榮」哥的老奶奶怎麼說服和阻止也沒能擋住這次全家出行,下午便出了不幸。

據「榮」 哥回憶,那天天氣不錯,四灣溝的柴也好掏,他們在前溝,我的爺爺在後溝,相距並不遠。不一會兒,「榮」哥的父親就掏好了兩捆子硬柴,我的爺爺也掏好了一大捆子硬柴,相互招呼着準備返回。年輕力壯的「榮」哥父親麻利地捆好一捆柴送往了前溝,從半山腰扔下,準備從溝底背出。返回後又捆好了第二捆柴,按原路行進。其實並沒有路,只不過是相對容易點的行動點,連羊腸小道都算不上。「榮」哥的父親背着柴捆艱難地前行着,幼小的「榮」哥抱着钁頭繩索吃力地跟進着。到達站點後,「榮」哥的父親鬆開一直肩膀的繩索準備向下扔柴時,另一隻肩膀的繩索沒有及時脫落,「榮」哥眼睜睜的看見無奈的父親打了好幾個趔趄,還是無濟於事,最終連同柴禾一同滾下了山溝。

「榮」哥一邊哭喊着告知了我的爺爺,一邊不顧一切危險的跑了下去……一切都為時已晚,「榮」哥父親的後腦勺撞在溝底一泛水泉結冰後的冰稜子上。就這樣,小有名氣的大孝子英年早逝,留下了無窮的遺憾,換來了人們無盡的悲惜!

也有傳說,前一天的晚上,「榮」哥的奶奶就夢見了兒子騎着高頭大馬、駕着五彩祥雲回來了,事後人們都說,一些事情的出現,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徵兆的,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估計是多次添油加醋後的口口相傳。

我五六歲時跟着大人拾豬草,每在家鄉鳳兒彎子勞作時,歇工間隙,「榮」哥父親的墳塋就成了人們議論的中心話題,還會夾雜着一些傳說。人們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榮」哥的父親是個好人,是個大孝子,「榮」哥父親的墳塋地是個少有的風水寶地,墳塋的「靠山」大而厚實、「蹬山」穩而雄健,左右「扶手」或「福壽」,實實在在、穩穩噹噹。

還有人說,當時的劉陰陽老師傅選擇的穴位就是個「聚寶盆」。還信誓旦旦的指着墳塋說,不信你們看,一年四季墳地的草木最旺盛、掩蓋了墳塋。遠處任何一個角度都看不到墳塋,即使到墳塋邊上,不知道的人也不容易看清這裡埋着一座墳。更有上了年紀的老年人說,那是要「出人」的塋地,不信你們等着瞧!

有沒有「風水寶地」一說,不敢妄加評論,但陰陽看墳地與選 「陽宅」道理大概相通,都是看山看水看風光。「榮」哥父親的墳塋距離我們不知年代的祖墳,上下只有幾十步的距離,後來周邊又添過好幾處墳塋。只不過「榮」哥父親的墳塋恰在山勢回眸環抱的燕窩處,這裡一年四季風不會過大,雨水都會向着燕窩集中,雨水蒸發量少,氣溫相對濕潤陽光,得天獨厚的小地理環境使得這裡的土地更肥沃。多年後,墳頭已融入山體,旺盛的草木顯現了人們美好的願望,也是生者對死者的一種懷念與痛惜。

由於世事的變遷、家庭的變故,「榮」哥讀書並不多,僅僅讀完了小學四年級,但「榮」哥一直把讀書看得很重要。他的小男孩,小學一年級初始,就由家人陪讀上了姬塬中心小學,之後定中、榆中、「985」名校,一路順風順水、心想事成。兒子現在是某省會城市一家控股集團的財務高管,人們更加堅信了那塊「風水寶地」祥光瑞氣的力量。

現在每年寒暑假,「榮」哥夫婦都要上兒子那裡小住一大段時間,享受天倫之樂!

「榮」哥的孫男從小聰明伶俐,頭角初露,現在是某知名名校的六年級學生。據說為了使這個小孫男從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一連貫就讀這個名校,「榮」哥父子兩人託了不少關係、耗費了不少的力氣,前後置辦了兩次學區房,孩子推遲一年上學,才算妥當。兒媳為了照看她的小寶貝,放棄了優厚的待遇,已停薪留職多年,全身心投入到下一代的培養中。這裡送上美好的祝福,祝願小寶貝早日成為一棵參天大樹!

「榮」哥的兒女們陸續有了自己的小家後,「榮」哥老兩口又在自己的責任田中辛勤地耕耘了多年,村莊中的好多人都不理解,跟「榮」哥開玩笑說:「老先人留下的「老鼠咬不動的」,你一點都沒有動,兒子又那麼優秀,你還這樣辛苦,幹嗎?」「榮」哥只是笑笑,十分熟悉的人,略作解釋,不太熟悉的人,「榮」哥只咧嘴笑笑:「存銀行」。現在我才有所理解,什麼叫「故土難離」!

上了年紀的「榮」哥,先是在小縣城和家鄉來回跑,後來在縣城較穩定地住了下來。再後來又在縣城和兒子居住的城市來回流動,兒子為了留住年老的父母,單獨買了房子讓其居住方便,無論如何就是住不慣。

「榮」哥在兒子那裡居住的一個冬天,一夥不知來路的「探寶隊」,將「榮」哥老宅的舊羊圈、爛豬圈、窯洞的土炕灶膛等地方,都挖了個底朝天。「榮」哥知道後,不得已僱傭鏟土機也將老宅翻了一遍,結果不得而知,新的傳說又一撥一撥又一撥!

1983年,我高中畢業要外出求學,父母為我準備外出的行囊時,看到我的衣服皺皺巴巴、破破舊舊,而且已經十分短小,父親首先想到了「榮」哥有一套新買的灰色中山服,想借來為我送行,母親不讓,只好作罷。

那個年代,村莊中能買起套服的沒有幾個人。「榮」哥當時正值村主任,外出機會比較多,那套中山服一定是「榮」哥外出時的行裝,一定還有一雙黑色牛皮鞋和黑色的手提包。這些都是那個時代村幹部的標配。

在小縣城的街道旁,樸素的「榮」哥幾乎按時按點、常和一幫新交玩老紙牌,俗稱「掀花花」。輸贏不大且是小事,圖的就是個快樂高興、心情暢快。

幾十年來,「榮」哥始終保持着一顆平常心,踏實做事,低調做人。幾次看到「榮」哥的着裝,不破也不新,新潮一點也沒有。唯有那副水晶墨鏡還能找回一些當年的「派頭」,還有那件「榮」嫂手工密織的紅色毛背心,雖然有些年代感、依舊紅潤鮮亮,向人們述說着無盡的故事

現代社會,人們的精神需求早已遠遠大於物質需求。看到「榮」哥,就似乎看到了幾代人生活的縮影。「榮」哥的衣櫃裡一定有成套成套未摘吊牌的內衣外套,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隨身自己的衣服就是舒適舒服,我也有同感!

近年來,「榮」哥又在老宅的院中蓋了兩間小平房,每年祭祖前後回來住住,短暫停留、小憩幾天,也找找丟失的鄉愁碎片。

改革開放中期,「榮」哥就在自家的幾處墳塋墓地周邊都植了楊樹,後來又添了松樹,現在的楊樹顆顆高聳雲天,松樹也生長茂盛,特別是鳳兒彎子和老頭子灣那一片桃杏林,清明節前夕就粉紅花一片,特別搶眼,使人想象無限、聯想無窮……貧瘠的故鄉、難忘的故鄉,這裡有撿拾不完的鄉愁碎片![1]

作者簡介

寇玉苹,四川邛崍市貓兒愛斑魚莊合伙人《新蕾》雜誌編委。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