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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散曲(黃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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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散曲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鄉間散曲》中國當代作家黃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鄉間散曲

(一)行走稻田

我從來沒有沿着稻田這樣走過。

稻穗已經開始低垂飽滿,顏色亦逐漸由綠轉黃。這種顏色的變化很是特別——它不是一蹴而就宣誓存在感的,而是靜默的,讓人忽視而又讓人無法忽視的。下面,就讓我來描述一下吧。

這種顏色變化的開端,一定是在晨曦微現的時候。稻田裡會升騰起一汪霧氣,搖搖擺擺,用耕作農人侍弄田地時候的姿態,飄飄蕩蕩,橫亘在水稻葉脈的頂端,一會兒薄,一會兒厚;一會兒往東飄去,下一秒或者又會在南邊積聚,像極了農人關於生活的思索。這霧氣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之前,一直會在稻葉的頂端盤踞,戀戀不捨的樣子,好似述說着對土地的依賴。當太陽再高一點,霧氣會在瞬間目露精光,仿佛之前的憨厚都只是表象,拽着光的線條,順着光的通路,似夸父一樣往太陽奔去。在這過程中,霧氣中的水珠會不斷沾染上太陽獨有的金色。這金色是有重量的,越往上越重,於是,水珠也變得越來越重,直到光線再也托舉不了這些被染了色的水珠。接下來,你會看見,稻田上的空間裡開始金光閃爍,那是被染了色的水珠沒頭沒腦地落下,落在葉子上,於是葉子黃了。落在稻穗上,所以稻穗也黃了。落在葉間穗旁,那也就只能轉瞬不見了。被染成金色的水珠居然是那樣地沒頭沒腦地落下,進而葉子的黃是隨機的,稻穗的黃也是隨機的。即便是同一株稻,總也是青黃交接的。

太陽喚醒的還有村莊裡的公雞,使命般的啼叫是所有儀式的終結號。霧氣不見了,水珠不見了,一切回歸平靜,除了悄然變色的稻以外,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然而,這稻的變化竟然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即便是旁觀者,居然也說不清這稻究竟哪一塊原本是青,哪一塊原本是黃,彷佛這稻原本就是眼前的樣子。向太陽沾染金色這種神秘的儀式要在一段時間以後才會把最終的結果呈現在世人眼前——熟透了的稻澄黃澄黃——是成熟的喜悅,亦是瓜熟蒂落前的有恃無恐——再也沒有比糧食豐收了更硬的道理了。

經過機械整理的水田被水稻塞得滿滿當當,田埂很窄,稻田很寬。放眼望去,天也很寬,和稻田在遠方相交成天際線,一邊是藍色的天,一邊是黃色的稻,或者,一邊是藍色的田,一邊是黃色的天,很和諧。嵌在稻田裡的村莊是飄在天空的雲,村莊裡人也就變成了天上的神仙,這是不是就是鄉村的終極奧義?

此刻我置身於稻田中央,周遭滿是黃綠斑駁的稻,人畜無害的模樣,只是偶然有幾株長在了田埂上,擋住了去路,卻也是一副昂然有理的面孔。抬高腿,跨過去,終究是免不了驚擾,於是那稻穗發出牢騷般沙沙的響聲。我俯下身子,想要聽清楚那稻的話語,卻看見泥濘的土以及與稻一同生長的稗草。 我從來沒有沿着稻田這樣走過。

(二)田間楊樹

這裡的楊樹也是與眾不同的,至少,與我之前對楊樹的印象是不同的。

在廣袤的稻田的夾縫裡,或者一簇,或者一片,生長着楊樹。它們是那樣的直,像梳子上的齒。樹冠不大,一個挨着一個,井然有序,在自己的周遭里向上,不打擾,不干擾,親密又疏離。入秋以後,這些楊樹,你黃你的葉子,我黃我的葉子,不攀比卻又不甘落後,勁總是使在暗處的。

楊樹是退耕還林時候種下的。因為一邊要保持耕地,一邊要增加林地,所以,這些楊樹就長成了現在的樣子,或者一簇,或者一片,在田間,在地邊,在村莊的裡頭。經過了十多年的時光,楊樹已經長得很高,是成年人的樣子。但身子還是很細,如待發育的少年。這種外貌很有迷惑性,總讓人不曉得它們究竟是小樹還是老樹——歲月在他們的身上施了障眼法,不知道該用哪個年代的觀念來相處。

我觀察過城市裡站在道路兩旁的楊樹。儘管根很淺,只能扎在磚塊水管水泥地里,但主杆又粗又壯,即便是被「砍了頭」,只消一個春天,又能長成「爆炸頭」——那些樹枝樹葉,迫不及待的冒出來,不顧後果的躥出來,爭先恐後、你追我趕的長出來。這裡的楊樹可不一樣,竟然長出了一副全天下都虧欠了它們的樣子。它們只長個頭,不長葉,仿佛每一片子都是金子做的,要保留着長,多長一片子都會被無聊的人惦記去。它們也不長「腰身」,生生擺出一張這塊土地給了它們無限委屈的嘴臉——土地把所有養分都給了稻田,而涼薄了它們。

後來想着,這些委屈可能還是人給的——楊樹林成了天然的墳場。密密扎扎的樹林子裡,修葺着也許豪華,也許簡樸的墳塋:有家族的,也有單人的。這些人,活着的時候生活在樹林邊的村莊裡。死了,就從樹林外的村莊搬進了樹林裡的「村莊」。終究是陰陽有別,時間久了,楊樹免不了就變成現在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再後來,有人跟我說,這些楊樹長成現在的樣子,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種得太密了,樹冠沒有發展空間,樹幹也就長不粗壯。我恍然大悟,難怪連楊樹,長在泥地里的都沒有長在水泥地里的好。

因而,這裡的楊樹也是與眾不同的,至少,與我之前對楊樹的印象是不同的。

(三)暮色柿樹

農村戶家的前庭後院多數會有兩種樹,一種是棗樹,一種是柿子樹。與棗樹不同的是,柿子樹彷佛永遠長不直,我尋着的這株亦然。說尋着,是因為心裡惦念着,即便是路邊偶見,可加了心力的緣故,總也覺得是費了一番周折。從這個角度來說,城裡人其實很可憐,因為連最尋常的柿子樹,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見得到。

走在村舍之間的水泥路上,看見房前屋後的零星土地被圈在白色的塑料矮柵欄里,心裡驀得騰出一陣悲涼,彷佛自己正與那孱弱的農菜一起被圈住了似的,倒是沿着溝梗路邊攀爬的黃豆一片興旺。黃豆不挑,於是就被點在犄角旮旯零星的泥地里,這是農人因為愛地而生的計較。同黃豆一樣不挑的,還有柿子樹。傾斜的牆角,殘破的斷垣,無人的閒院,偏遠的路邊,柿子樹都可以生長,彷佛從來不需要被關注。

褐色的樹幹,微微透露出些許的青色,遊走在樹幹的脈絡里,是等候有緣人時暗藏的情緒,有試探的意味,若對了眼,這些情緒會變成岫玉般油亮的葉子,用力地端着,彷佛端着的空氣都是至寶,絲毫不敢馬虎的珍重的態度。若是不對眼,葉子會慢慢變成灰綠色,垂向地,悄悄地把花開了,悄悄地把花落了,悄悄地把果子接出來,情消了,愛冷了,冬天就要來了。樹的生命是如此的綿長,長到可以讓時間忘記等待的苦,什麼不甘,什麼不公,什麼委屈,都消融在蕭瑟的時光里。於是,柿子紅了,把苦澀變成甘甜。鳥兒來了,蟲兒來了,被柿子的芬芳吸引來了。然而柿子樹,只是悄悄的把葉子落了,悄悄的把果子重了,悄悄的把樹枝彎了——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但有些終究還是改變不了。

很多人喜愛柿樹,這種喜歡不是討來的,不是要來的。那紅澄澄的嬌憨,在清冷的天地里,在空寂的孤獨里,靜默的,是讓人忽視而又讓人無法忽視的。然而,這並不是柿樹最迷人的樣子。當夜幕從土壤里升起,由下而上,由濃漸淡,向天空氤氳。柿子樹也隨着暮色,斷了電,熄了燈,把含蓄的青,把嬌憨的紅,甚至是沉默的赭,都收了起來,只留下與天地一般的藍。暮色中的柿樹,把所有情緒的色彩都濃縮成線條,畫出內心最真實的剪影。夜愈深,山川、河流、村莊、大地,被月色織連成了錦緞,模糊了輪廓。唯有這柿樹,似筆走龍蛇,在傾斜的牆角,殘破的斷垣,無人的閒院,偏遠的路邊,靜默成長——望蒼穹,攜花如夢,以素心見星辰。從這個角度來說,城裡人其實很可憐,因為連最真實的柿子樹,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見得到了。[1]

作者簡介

黃敏,女,82年生人。工科女博士,卻在文山書海里不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