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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楊德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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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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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中國當代作家楊德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二姑

盲人二姑,與我是本家。因雙眼全盲,姐妹中排序第二,所以叫盲人二姑。上世紀三十年代,她十多歲時,因發高燒不退,引起眼疾,無錢醫治,導致雙目失明。數十年,方圓百里,人們叫習慣了,無論什麼族姓,都叫二姑,而且叫的親呢親切,似都與她老人家沾着親。

打記事起,就知道有個盲人二姑,她比一個視力健全的女子還要優秀,是女強人的代名詞,成了那一方父母教訓人的活參照。凡家有兒媳做事拖拉,不愛收撿,事無頭序,公婆就拿二姑作標尺,教導:你真不會事,兩個眼睛亮窗窗的,你還不抵人家瞎子二姑,門門事做得巴眼睛(指做事乾淨利索)。有姑娘不理家務,不會做飯、納鞋底、縫補衣服,母親就責怪:看你到婆佬的去了吃生的,把你貢起,你看,盲人二姑多能幹。二姑是眼盲,也是文盲,堂窩大的字,認不到一篩子。她除了不會讀書看報,其餘的家務、農活都會做。而且,能說會道,耳聰手快,天南地北,風雲人物,逸情故事,無所不曉。隨和,達理,交流沒有代溝,年長的、年輕的,都可與她說上三句半。她是周家的兒媳,丈夫周公是上門女婿。周公去逝得早,她一人獨自拉扯三個兒女長大,成家立業,各立門戶,都砌了大瓦屋,村里人把榮譽都記在二姑名下,說她聰慧能幹,巧里家務,善當家作主。說她比一般女子厲害,有心智,會算計。說她如果眼睛好,那更是不得了,定是女中豪傑。二姑常說:我不厲害,那全家人過到窩迷地里去(指撐不起頭來)。

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我還是少年,二姑四十多歲,看見她翻苕藤,紅苕藤一般有一米或數米長,牽牽絆絆,盤根錯節,碧葉油油,新藤如龍生爪,在土地上落籍,生出許多新根,她手握薅鋤,用手把一根根藤翻得井然有序,不曾弄斷一窩苕藤;她薅包穀草,包穀苗與狗尾巴草差不多高,她用手摸着一株株包穀苗,如扶着一個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扯去雜草,從不誤扯一根包穀苗,為了保持包穀苗的合理密度,她又準確地扯去多餘的苗。經過她薅出的包穀田,無一雜草,而且包穀苗如接受檢閱的士兵,整整齊齊,向着太陽舒展馨葉;栽秧季節,二姑與其他村民一樣,下田栽秧,一次栽五行秧,左手握秧苗,右手分秧落泥,如雞啄米,她栽出的秧行嚴整劃線,秧苗在泥水如神仙打坐,根基安穩;二姑門前有一條河,約百米寬,平時有一尺多深的水,水面有跳跳石礅橋,石頭與石頭之間約四十公分寬間隔,石頭形狀大小不一,二姑過跳橋時,就用一根竹竿在前面點擊石頭,跨石頭橋,一步一跳,準確而穩當。我懷疑,二姑的雙眼是不是失明了?真是神明,栽出的秧,不亂分寸,哪會比明眼人還栽得好呢?是不是手上帶尺,腳板帶規?有長輩告訴我:天爺誤壞了二姑的眼睛,但又給她指一條生存的路。我疑惑:那,眼睛看不見,就是看不見,指的生路在哪裡?那位長輩也說不清:反正,冥冥中,有一隻手,攙扶着、指引着她勞動。你看,她耳朵特別靈通,一點聲音就能捕捉到,她大腦反應靈巧敏捷,她可能是依聲音辯別方向。後來,我才聽說過,盲人不盲,雖然雙目失明,但他們大腦、心臟、眼睛裡,備存着一盞燈,也許是天然的思維視維觸角在為她捕捉、傳導信息。

生產隊辦養豬場時,隊裡照顧二姑,安排她去餵豬,隊長想,二姑拉孩子上灘,已經不易,餵豬,勞動時間靈活一些,豬吃草,加點糠,吃不吃得好,豬娃也不會提意見。可二姑不這樣想,讓她去餵十多頭豬,是集體資產,她覺得是生產隊照顧她,也是信任她。在困難年月,家家戶戶過年時能分幾斤豬肉,都會記着二姑的好。她每天到生產隊田裡割來苕藤,剁得細細的,把谷糠面絆均勻,加點鹽水,用瓢舀進豬槽,嘴裡吆喝,念念有聲:來來,來來,快吃,好長膘。那豬兒聽見二姑號令,都埋頭啪啪貪食草糠,大耳朵隨着吃草的動作,上下扇動,吃飽了,就打着誇張的嗝,躺在稻草上哼哼嘰嘰睡大覺,二姑就用水沖洗豬圈。村民都夸,二姑餵的豬白白淨淨、圓圓滾滾、膘肥體胖。過年時,家家戶戶多分好多斤肉,都念着二姑能幹,托着二姑的福。

那年初冬的一天,二姑的兒子在公社學校讀書,因交不起三塊錢的書本費,老師將他留在學校,不讓回家。到晚上九點鐘,兒子還沒有回來,二姑放工時,肚子餓得咕咕叫着,聽說兒子還沒回家,有同學帶信說是欠三塊錢的學費,二姑心裡一聲悶響:家裡一分錢也沒有,已吃了上十天淡的。她想着,兒子還是早晨上學時吃了三個冷苕,沒帶午飯,也餓了一天。她眼睛流着淚,沒進屋,就拄着竹竿,到對河生產隊出納那裡借了三塊錢,走十多里路,趕到學校,兒子已哭累了,睡熟了,眼淚與灰塵融合成漿,糊着滿臉。二姑向老師道歉:讓您久等了,兒子交不起學費,跟着我遭孽(受窮)。老師說:學校知道您家有特殊困難,可這書本費,實在不能再免。二姑向老師交了錢,才將兒子搖醒,拉着兒子回家時,已是午夜。

二姑眼睛不看見,洗衣服卻從不馬虎。那時沒有洗衣粉,也買不起肥皂,就是在山上打來山皂果,砸碎,放在袖口、衣領、膝蓋處,用手慢慢搓着,搓出潔白的泡沫,就將衣服提到河邊清洗,回來晾在竹竿上。孩子們一年四季只有一套或兩套換洗的衣服,有時是晚上洗了,借月亮曬乾,早晨又穿,卻洗得乾淨,粗藍布洗得掉色,發白,破線,但質地一塵不染,有村民說:二姑,您視力不好,卻能把衣服洗乾淨,真不簡單。二姑說:孩子們要穿着衣服到學校去,太落悚(指衣服髒)了,別人怪,也只怪我不理事。他們穿撐頭(指乾淨利索)些,也是給我長臉。她深怕孩子們在學校受欺負,怕同學說孩子家有瞎子媽,而受委屈,要讓他們穿周正些,活出志氣來。

平時,二姑一人在家,晚上點盞燈,孩子們回家就說:媽,您一人在家時,就不用點燈,費油。她說:一個家,再窮,也要點個燈,你們以為我是點給自已看的?我是點給你們看的,點個世人看的,讓世人知道,我們家有燈,就有光亮,就有奔頭,日子有盼頭。

孩子們成家後,基本實現小康。二姑一直勞作,幫着照顧孫輩,打理責任田,做飯洗衣,做家務,支持孩子們從事農業生產或創業。她身體一直硬朗,不生大病,沒上過醫院。她常念叨:孩子們成家立業,孫輩也漸漸長大,還考上了大學,她對逝去的丈夫周公總算有了交待。能有這樣的局面,她比常人多付出幾倍的辛苦勞累。直到九十三歲那年,她像圓滿了所有願望,安安祥祥到了另一個世界[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