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蜂蜜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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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在陪伴女兒成長的過程中,笛安記憶中的碎片如顯影般漸漸尋回。這些碎片讓她意識到那些童年時代困擾她的疑問,其實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解答。養育孩子,就是重新認識自己。笛安說:「我在這部小說里的野心並不算大,但是非常的私人。」《親愛的蜂蜜》是一部對於笛安來說zui為親近的文本,孩童的柔軟消解了成人世界的堅硬和理性,在孩童中間,我們再次成為自己,願意等待一朵花開,願意在午後打盹,願意用好奇的目光展露十萬個為什麼?願意邁出一步去認識另一半,即使有各自的過往,也會有新的序章。孩子的小世界,即是我們叩問自己的心靈答卷。
「人民文學獎」得主笛安最新長篇小說,給這個堅硬世界的一點溫柔。在第三次約會之後,熊漠北得知崔蓮一是位單親媽媽,於是這段戀情變得懸而未決,毫無生養經驗的他該如何應對這個陌生的小女孩成蜂蜜?愛情是勇敢者的遊戲,如斯年紀,對自我的想象總是帶有一點權衡,一點試探,一點退守,愛情重建生命的想象,孩子亦可以。這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照耀,孩子與成人,互為鏡像,彼此輝映的故事。笛安以孩子為起點,讓我們再次思考我們的人生,辨識我們的過去和來處。孩子是這個世界的溫情謎語,這個謎語中也藏有答案。好好去愛,或許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作者簡介
笛安,本名李笛安,生於山西太原,畢業於法國巴黎索邦大學、法國高等社會科學研究院。著有長篇小說《告別天堂》《芙蓉如面柳如眉》《南方有令秧》《景恆街》,「龍城三部曲」《西決》《東霓》《南音》;中短篇小說集《懷念小龍女》《嫵媚航班》。曾主編《文藝風賞》雜誌。二〇一八年獲「人民文學獎」長篇小說獎,是首位獲得該獎項的八零後作家。
原文摘錄
不過是痛苦而已,痛苦生生不息,總會過去。 過不去也是平常事,總之死不了人,怎麼都能活下去。 只要我還活着,漫長歲期中,我有的是時間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做過的所有選擇都合化,實在不合理的就用「當時還年輕」一帶而過。在心裡的某個角落暗自懺悔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疏漏——這種懺悔類似於健身,給自已的心靈可以製造一些絕對能夠克最的因難,而真正可怕的錯誤,就慢慢忘記一忘記有誰省正剝奪過我們,忘記我們曾深刻率負過誰,忘記你曾對心肚明的災難視而不見,忘記你曾如何毀滅自已一生中僅有的次獲得幸福、獲得改變、獲得新生的機會真正實現「忘記」,最有效的手段便是「曲解」,將剝奪曲解為愛,將辜負曲解為驕傲,將冷漠和怯懦曲解為隱忍,將愚蠢、殘酷曲解為不得已—一到這一刻,我就活成了一個豁達的老年人,開始寬容而愉悅地欣賞年輕人把這個過程從頭再來一遍,一點都不難。可以說,我們從小接受的關於「體面」的教育,全都是為了這一刻而準備。
書評
「苦海回身,早悟蘭因」出自京劇《鎖麟囊》,這句唱詞在小說《親愛的蜂蜜》最後一節出現,那時熊漠北和崔蓮一將要結婚,熊漠北家人因疫情無法到現場,熊漠北母親發來外婆的視頻,年邁的外婆對着鏡中的自己,用損毀的嗓音唱《鎖麟囊》。唱詞中還有其他幾句: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這幾句話可當作小說《親愛的蜂蜜》的一個總結,概括出了小說的情感內核,若是用更平實一些的詞語來形容,當是「和解」與「成全」。我想《親愛的蜂蜜》就是一本「和解」與「成全」之書。
一、笛安的「和解」
《親愛的蜂蜜》這部長篇小說體量不大,野心似乎也不大,而閱讀的過程卻很享受,最大的感覺是溫潤、平和、鬆弛、自然,有一種很多年前讀《西決》時的熨貼。當然,《親愛的蜂蜜》在情感內核上,比《西決》,比笛安的其他小說,都要溫和一些。
笛安以前的大部分小說,情感上都有比較激烈的衝突:內心與世界的衝撞、對抗。或者說,是一種不甘平凡平庸卻又無可奈何的悲壯的抵抗。從二零零三年發表在《收穫》的處女作《姐姐的叢林》,就是如此。那部中篇里寫道:從一開始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到明白自己的天賦其實只夠做一個不錯的普通人,然後,人就長大了。再比如發表在二零零七年《人民文學》的中篇《請你保佑我》,開頭就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等我長大以後,我會顛倒眾生。而結尾是:生活已經完全杜絕了出現傳奇的可能性。這種情感內核貫穿在笛安大部分的小說當中。
笛安這兩年發表的作品不多,《親愛的蜂蜜》之前面世的作品,應該是二零二零年初發表在《花城》雜誌的中篇《我認識過一個比我善良的人》。在這個中篇當中,笛安小說的那種情感衝突依舊存在,比如故事裡的章志童,在生活的重壓和原生家庭的傷害下自殺。不過,從這個小說中,能嗅到一絲與世界「和解」的蛛絲馬跡。小說中的「我」這樣描述自己:我骨子裡是個刻薄的人,所幸我知道這個。就是這個「刻薄」的「我」,一直用波瀾不驚的寬厚對待他人。小說最後寫道:我希望雪夜住在那裡,最終會進化成一個比我善良的人。所有住過花家地小屋的人,都應該比我善良。——這裡的「花家地小屋」,未嘗不是一個善良的烏托邦的象徵。作者已然突破了個人的局限,將情感與胸懷投放到更加寬廣的地方——眾生。她放過了自己。
到長篇《親愛的蜂蜜》,笛安的「和解」更加清晰了。這部長篇小說沒有強烈的戲劇衝突。小說有兩條清晰的線索,一是「我」(即熊漠北)與崔蓮一的愛情故事,二是「我」與崔蓮一的女兒成蜂蜜之間的「友情」故事,在這兩條線索下,還有一條線索:「我」的回憶——回憶童年的故事,與父母的故事,與好友的故事,與老師的故事……所以,讀《親愛的蜂蜜》,很多時候,覺得仿佛是在讀一本回憶錄,那個歷經滄海桑田的敘述者,在娓娓道來他的心路歷程,他曾經解不開的結,放不下的事,都在他與天真孩童成蜂蜜的相處中,一一找到了答案,或者說,找到了自洽的方法。他與過去的時光和解了,他與現在的時光和解了,他也將與未來的時光和解。他與自己和解了。
他曾經不理解童年時代那個嚴厲的語文老師余老師,不理解那個余老師用嚴厲的方式教他們朗讀現代詩《回答》。而現在,他與成蜂蜜相處之後,他理解了一切,理解了那件事,理解了老師,也理解了《回答》,也理解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他說:我還想告訴余老師,我現在有一個女兒,她就是那首詩里說的未來的人,專注凝視着什麼的時候,眼睛就像星星一樣澄明。他理解了他一定是要做一個「高尚者」——一個善良的人。
成蜂蜜是上天給熊漠北的珍貴禮物。小女孩是上天給笛安的珍貴禮物。
二、愛情的「成全」
《親愛的蜂蜜》講述了一個愛情故事。小說從熊漠北和崔蓮一相識開始,到二人步入婚姻殿堂結束。儘管這個愛情故事中間有一些波折,但總體來說並不複雜。笛安先前作品中的愛情,大體都可以稱得上支離破碎,而這一次,笛安難得地少有地,寫了一個這麼圓滿的愛情故事,給了這個愛情故事一個「大團圓」式的結局。
笛安在《親愛的蜂蜜》這部小說中,有意地與《我認識過一個比我善良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聯繫,不單是在情感內核上,還有在人物上。兩個小說都寫到了同一個叫「雪夜」的女作家,也都寫到了同一個編劇,那一個叫章志童,這一個叫章至童,是的,這兩個編劇都自殺了。在《親愛的蜂蜜》中,章至童在死前,還記着要「成全」別人:他將劇本最後的十集完成了,發給了崔蓮一——這對崔蓮一來說,是特別重要的一件事。他在給崔蓮一最後的短信中寫道:實在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希望沒有造成太多的不便。所以當崔蓮一給熊漠北看這條信息時,熊漠北說:我想我記住了這位名叫章至童的兄弟。他真是平靜,就像他一時興起決定出去旅行。
死亡在這個故事中,是柔軟的。還有墮落,也是柔軟的。熊漠北的第一任前妻,在經歷各種艱難困苦之後,終於墮落成為一個眾人口中的騙子,她也終於騙到了熊漠北身上,只不過,熊漠北明知道她是在騙,卻並沒有揭穿,而是善良地「成全」了她。還有疾病,也是柔軟的。在這個故事中,熊漠北和崔蓮一的好友楊嫂得了癌症,她在住院的前一天,還記掛着要成全熊漠北和崔蓮一:熊漠北想要求婚,買求婚戒指,卻不知崔蓮一的戒圈號,楊嫂就故意帶崔蓮一去蒂芙尼,試戴時也讓崔蓮一跟着試戴。熊漠北和崔蓮一兩人的求婚,也是在楊嫂的病房中會心地完成。最終,楊嫂自然也是戰勝了癌症,重回正常生活。
小說的故事背景,就是當下,我們身處的疫情時代。小說中還提到了俄烏戰爭,還提到了熊漠北和老楊他們的一個烏克蘭朋友。故事的背景,似乎告訴我們,這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世界。笛安通過這個小說,給了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一些暖意,一些溫柔,一些體諒,一些成全。她成全了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中的一份愛。小說中,熊漠北和崔蓮一的感情遇到過一次重創:熊漠北要被外派到倫敦,熊漠北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而崔蓮一不可能帶成蜂蜜隨他一起,於是這份感情面臨結束。不久,疫情來臨,倫敦的外派暫緩,這份感情又重新出現轉機。
這其實與張愛玲的《傾城之戀》有些立意的相似。先前笛安與張愛玲也是多少有些相似的,她們都有一些「冷眼看人生」的態度,只不過,笛安沒有張愛玲「冷」得那麼徹底。《傾城之戀》和《親愛的蜂蜜》卻都是兩人的成全之作。《傾城之戀》帶着張愛玲少有的暖意和少有的成全,《親愛的蜂蜜》帶着笛安百分之百的暖意和百分之百的成全。這,又是兩人的不同了。
《親愛的蜂蜜》結尾寫道:我和崔蓮一會百年好合,一定會。因為我們這些倖存者別無選擇,百年好合,是唯一的出路。
三、兩個名字
第一個名字是「北北」。「北北」這兩個字,第一次出現,是在小說的第五節。熊漠北三十六歲生日那天夜裡,打電話給母親,告訴了母親他交了一個女朋友,女朋友還有一個小女兒。母親很激動,但是又謹慎,說先不要告訴父親,怕父親保守,於是熊漠北回憶起童年時代關於父親的一個畫面。那天母親在做飯,父親看晚報,熊漠北在寫作業,忽然熊漠北回頭,看見父親在凝視着他,然後父親得意地笑着說:北北,你已經長大了……在這裡,猛然看到「北北」這兩個字,一陣鼻酸襲來。我想這是作為笛安的讀者才會有的一種特殊的感動時刻。
是的,在曾經的那部《西決》的結尾,鄭家降生了一個新生命——鄭北北。後來,笛安又陸續以鄭家人「東霓」「南音」為主角,完成了「龍城三部曲」的另外兩部《東霓》《南音》,再以後,鄭家人的故事結束了,沒有《北北》。
所以,當讀到《親愛的蜂蜜》第五節的這裡,「北北」出現,很多情緒剎那間湧來,會心一笑,熱淚盈眶。熊漠北,他也叫「北北」。這,或許也是笛安的一個成全吧。
第二個名字是「蜂蜜」。熊漠北的母親很想要一個小女兒,她也曾經懷過第二個孩子,那是在熊漠北小時候,即將從小學升入初中。她固執地認為肚子裡的孩子會是一個女兒。有一天在飯桌上,她和熊漠北討論起未出生的孩子該取什麼名字,她取了好幾個,但是似乎都不大好,因為姓「熊」,所以女孩兒不好取名。熊漠北說:看看熊喜歡什麼東西嘛?母親眼睛一亮,半開玩笑地說:熊蜂蜜,怎麼樣?母親還說過,她之所以認定懷的是女兒,因為她夢見過,小女孩在站台上,穿一件深藍色水手裙,搖搖擺擺向她衝過來……不過,母親最終沒有能夠生下這個孩子,因為那是」計劃生育「時代。二十多年以後,母親老去了,熊漠北已經三十六歲,遇見崔蓮一,也遇見崔蓮一的女兒,這個女兒,她叫「蜂蜜」。熊漠北和崔蓮一準備結婚,兩家的家長第一次見面。熊漠北給蜂蜜買了一件深藍色水手裙,告訴崔蓮一讓蜂蜜在跟母親見面的時候穿上。當母親見到這個跟夢中的小女孩一樣穿着深藍色水手裙,名字叫「蜂蜜」的小女孩時,她的眼睛又亮了……這個情節的「巧合」恰到好處地舒服,是一種暖心的成全,成全了一個母親擁有女兒的夢想。因為這個女兒,一切都雲開霧散,豁然開朗。對熊漠北的母親如是,對小說的作者笛安,應當也如是。
親愛的蜂蜜。親愛的小女孩。因為小女孩,讓這世界有了可以和解與成全的理由。「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這大概就是這部小說要表達的。就像蘇東坡寫過的: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對了,《親愛的蜂蜜》中,熊漠北特別跟蜂蜜說他最喜歡的古人是蘇東坡,想必,他也一定喜歡蘇東坡的這首《定風波》吧。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