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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餘味(童曄)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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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餘味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人生餘味》中國當代作家童曄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人生餘味

餘味的日料店開在城南的一角,剛盤下店面的時候,曾邀我去看過。我見地段比較偏僻,行人寥寥,不禁有些擔心他未來的生意。我勸他趁着店鋪還未開張,趕緊搬到市口好的地方去,不想餘味卻笑道:「做小日本的東西還開在市中心,等着被砸吧。」

餘味是我高中同學,他是通過借讀途徑入學的,因此成績不大好。他爺爺是我們學校的退休老師,餘味住在與學校一牆之隔的爺爺家,卻老遲到,高中三年他的名聲真不好。他還特好吃,一對眯眯眼只有在吃的時候放出光芒,身上的衣服總有一股子油腔味。

他課桌抽屜里一天到晚堆的滿滿的零食。餘味的零食和大家不一樣,不是炸的金黃的薯片就拌着草莓和西紅柿丁的水果沙拉,都是他自己動手做的。他有次烤熟了一隻叫花雞,用泥土裹着,荷葉包着,帶到班上饞人,引得班主任大發雷霆,要不是看他爺爺的面子,早就把他轟出校門。

我和餘味深厚的革命感情是從某一個晚自習課上瞬間建立的。那次我生理期痛經,水焐子焐着肚子也不管用,同座位急得到處找為我薑糖。就在四處找薑糖未果時,餘味匆匆跑出去,端着一碗熱乎的紅糖生薑水來了,教室里一片沸騰。自此,我開始分享他的薯片和沙拉,知道了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高考後,我倆一個南下,一個北上。大學四年,我學的平面設計,揮霍着家裡的生活費,雄心壯志着要做個名揚四海的設計師。和我專業一樣的餘味,卻利用課餘時間和假期,穿梭在北方小城裡各個不同的餐館裡,養活自己之餘,還學得一手好廚藝。

我在QQ里逗他:「你這麼能幹,還真要感謝你父母離異呢。」餘味回我說:「爺爺老是問,那個喝了我家一碗生薑湯的女生現在怎麼樣了?」然後,他又跟我打趣,說他是廚子裡畫畫最好的,畫家裡燒菜最好的。

大學畢業後,我們雙雙回到故里,我進了一家設計公司,每天朝九晚五,忙得蓬頭垢面,恨不能三頭六臂。而餘味卻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餐館裡,把一把大勺揮得呼呼作響。

輾轉幾年後,餘味盤下了我公司對面破爛不堪的一間狹小無比的鋪子。那件小鋪子閒置了好幾年,地方小,位置偏,價格雖便宜,但一點商業價值都沒有。我隔着馬路都能聽見,那間擠在油炸臭豆腐和燒烤鋪中間的小鋪子,發出嗡嗡的求救聲。

我幾乎是捏着鼻子衝進小鋪子裡去的。我把餘味從頭到腳罵了一頓,在一番激烈的言語抨擊後,我看見他一臉坦然地把手臂撐在油膩膩的桌子上,身體隨着隔壁燒烤鋪放出的搖滾歌曲妖嬈着扭曲着,嘴裡還念念有詞。

這不為所動的樣子簡直氣得讓人牙痒痒。

傍晚,日落西沉。餘味打來電話,叫我去燒烤攤一敘,我嘴裡罵着「沒什麼好說的」,卻還是匆匆下樓。我穿過馬路,就看見黑成煤球的餘味穿着白色小背心,揮着扇子,扭着身子,鼓弄着燒烤。見我來了,他咧開嘴,忙舉着剛烤好的羊肉串向我揮着,期間撒了我一身的胡椒孜然,氣的我差點掉頭就走。

就坐後,餘味煞有其事地給我倒了杯茶水,扭着身子湊到我耳邊道:「我要開個果汁店怎麼樣?」

「臭豆腐味的果汁?」我反問。

餘味咂嘴,諂媚地向我遞來幾串羊肉串,一雙小眼睛在黑夜裡亮閃閃的:「我尋思着你們工作忙啊,我可以鮮榨果汁,做水果便當啊,還送貨上門。」

我接過他遞來的羊肉串,內心暗自悱惻這個主意不靠譜。見我沉默,餘味以為我贊同了他的看法,滿心歡喜地又叫了二十串羊肉串,接着道:「那我天天給你免費送果汁去,但是你記得要在你辦公室里擺滿了我的名片啊!」

第二天,餘味果然給我送來果汁和水果便當。他竟然從籃兜里舉出好幾個水果便當,在所有實習生驚嘆的目光中打開,我瞥了一眼,也被震憾得不輕——草莓和車厘子被芒果片包圍着,青葡萄散落其中。即使是這樣,我也興趣泛泛,只是用牙籤叼了幾塊芒果後就不再吃了。

同座的幾個剛畢業的實習生卻兩眼放光,口水泛濫。餘味見此,又從身後的背包里拿出好幾個便當,一一發放至手中,一邊發着一邊掏出手機道:「這些就送給你們吃啦,我的店就在對面啊,我們加個微信啊,以後你們想吃什麼,就直接微信我啊。」

我坐在隔間裡,看着在一群實習生里扭動着黑得發釉的煤球,啞然笑開。

餘味的鮮果店生意越發地好起來,這貨還頻頻在微信里發他低頭畫畫的狀態。那憂鬱的小模樣,更是把公司里的一票子實習生迷得昏頭轉向,整天果汁水果便當買個不停。

就這樣一連過了好幾個月,夏風散盡,冬日清冷。某天我正收拾檔案時,餘味一個電話打來,神神秘秘的說要有個大事要宣布,所以今晚燒烤攤一敘。我在電話那端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應聲下來。

深冬的燒烤攤人煙稀少,燒烤爐也翻不出什麼火花。餘味穿着一件深紅色的呢子服端坐在被擦的油光可鑑的桌子旁。我掀開帘子一屁股坐在餘味旁,見他正襟危坐,不禁打趣道:「幹啥啊?今天穿成這樣,要結婚啊。」

「這個事情可是比結婚還大。」餘味左顧右盼了一番,小心翼翼的靠近我的耳朵,輕輕的說:「我貸款了五十萬。」

「結婚啊?」我以為他在開玩笑,抿了口茶水後再次打趣道。

「我要開間餐館。」餘味咧嘴一笑,端起手中的茶杯晃了晃:「我想開間檔次高點的日料店。」

「你果汁店不是開的好好的嘛?怎麼又去開日料店啊?」我還未反應過來,吶吶地問着。

「實話說啊,我當初盤這家店就是想着以後開餐館向銀行貸款的時候有東西抵押。」餘味把手攤開,拽了拽上身皺起來的衣服,一雙濃眉舒展開來:「果汁店太小了啊,做不大啊。」

我沉默,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驟然起風,燒烤攤的營業燈被吹的搖搖晃晃,纖細的電線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掉一般。我順着光的方向看見了對面的公司,已是夜深時分,每間格子般大小的窗戶都發出亮亮的光,光亮之大,仿佛日夜顛倒。我望着窗戶,仿佛看見了自己,穿着正裝,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寬寬窄窄的過道里。

心弦猛然被繃緊。

餘味的日料店叫「人生餘味」,倒是真的有一股日式風味。開業那天,掛在門口的風鈴很少響起,我對他說:「生意不好吧,讓你把店開到人跡罕至的地方來。」他沒吱聲,熄燈,點燃了包廂里的一盞小小的蠟燭。窗戶大開,遠離城區的嘈雜,初春花朵的氣息隨着飄進了整個包廂,我聞着細細碎碎的花香,睡意昏沉,便靠着靠枕沉沉睡去。

第二天雖是周末,但木板硌的我很早就醒來。推開竹門,赤着腳向內堂走去,就看見餘味穿着潔白的羽織,在案板上做着壽司。我坐在客座上,盯了他一會,捂着臉哀嚎道:「餘味啊你怎麼活得這麼恣意啊。」

餘味不搭腔,繼續做着手上的活。

一碟壽司做罷,餘味擦乾淨了手,把壽司遞給我後又給我倒上滿滿一杯開水:「不是恣意,是把最喜歡的事情留在心裡,不去驚擾它。」我抿了口水後,沾着芥末一口吞了一個壽司,瞬間,辛辣的味道充斥着整個鼻腔。

餘味接過他剛剛未說完的話:「我很喜歡畫畫啊,可是我怕有朝一日,把我的喜好變成我的工作,然後就陷入無盡的痛苦中,雖然我現在這雙手,充滿着油煙味,可是當它拿起畫筆時,又是水粉的味道。」

我望着他,想起我這幾年,耷拉着黑眼圈,頭髮枯燥無光,一個文案接一個文案地完成,早已忘記畫畫的滋味。也許,握着畫筆,卻再也找不到當時的感覺,那種年少時期,心無雜念,只管畫畫的赤忱之心。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告別餘味後,我開車來到了公司,坐在自己的小隔間裡,打開電腦,瀏覽着幾年前的照片,看了半晌,我捏着鼠標,顫抖着點下了刪除鍵。

閉眼,仿佛又是年少時,一個個為夢想奮不顧身的青澀模樣,那些模樣,大概才是人生餘味。[1]

作者簡介

童曄,江蘇句容人, 1997年6月出生,就讀於齊魯理工學院視覺傳達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