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味是清歡(舒明雄)
作品欣賞
人間有味是清歡
在生命的長河中，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不同目的，不同心境，我們遇到不同的人。無論是山一程，還是水一程，能夠攜手共走一程，緣分，足已。
一 鮮衣怒馬少年時 ， 一日看盡長安花。
在被折騰和折騰了一番後，在沔陽中學的文科班，1994年的高考我考了540分。那一年，考試前幾個月就填了志願，志願不當，感謝偏安一隅的湖北師範大學中文系收留了我。
雖然我心情不怎麼好，但在當時那個大學生被譽為天之驕子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氛圍很濃的時代，我們整個家族整個村子沸騰了，都為我高興。甚至連家裡養的那頭準備為我請客的大肥豬在我的高考分數出來後，一個激動，投進了屋後正在漲大水的玉帶河的滾滾洪流之中。家裡用一場農家盛宴一場露天電影答謝了親朋好友和父老鄉親後，我踏上了自己的他鄉求學之路。
黃石是個好地方！有好山——白鷺歡飛的西塞山和古剎千年的東方山；有好水——秀美的青山湖和壯闊的長江；有好老師——黃瑞雲黃群建石麟馮廣藝等一幫在漢語言文學領域聲名卓著的專家學者；有好夥伴——丹青高手圍棋怪咖乒乓健將足球達人，當然也少不了愛吟詩作賦的文藝青年。
於這樣的山水中，於這樣的人群中，一起上課，一起遊玩，一起聽講座，一起踢足球，一起追女生。四年時光，轉瞬即逝，大幕落下，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
1998年回到仙桃，來到仙桃一中，開始了自己的高中語文教師生涯。
二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2014年2月17日，星期一，晚九點三十分，仙桃一中高三五班教室。站在教室的後面，看着前面的高考倒計時牌，距離高考：110天。
忽然，想起這天下午學校開會時方烈暴校長的講話，說新一中已有十年的歷史了，真的有十年了麼？三千六百五十多個日日夜夜啊！就這麼過去了麼？有些不敢相信，拿出手機，看看上面顯示的時間：2014年2月17日。沒錯，十年的光陰，已經過去了！
看看自己，已然由過去的花樣年華的小清新變成了白髮點綴的大叔了，自己工作的地兒，仙桃一中，也從一個飽受爭議的改制學校發展成江漢平原為老百姓所認可的教育航母了。
時間，就是這麼神奇的利器，雕琢着世上的萬事萬物。
十年，校園裡的香樟苗已然綠樹成蔭。十年，校園裡的玉蘭花白了又黃，黃了又白。十年，校園裡的杜鵑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十年，學生，來來往往。老師，亦是去去來來。世事變幻，白雲蒼狗。
而我在一中教書，已經十六年了。如果理性一點，用數字說話，對，數字比較靠譜，就是：十六年，五度輪迴，六屆畢業生，近一千弟子。
十六年了，我，還在這裡。
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們，你，你，還有你，在哪裡？
三 山下杏壇老師在，他年應記弟子心。
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是我們的祖師爺爺孔老夫子的教育成就。
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沒那麼高的要求，自己就希望，桃李滿天下吧！對，就是它，桃李滿天下，雖然很俗，但很在理。
作為一個教了十六年高中的教師，不敢說桃李滿天下，但是，可以說我的「桃李」已經遍布中國大地了。
無論是沙漠戈壁的西塞，還是杏花春雨的東土；無論是地迥天長的北國，還是山靈水秀的南疆，都有我的學生在了。
學生，不是我們分數冊上的一個個阿拉伯符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我一直這麼認為，也一直這麼跟他們這樣交往着。
2006年，搬家到了一中花園。湊巧，有個2001年高中畢業的學生張磊在小區做安保。每次碰面，都笑容滿面地跟我們打招呼。一次他說，舒老師你家的房子是最安全的，我每次巡邏都要特意看看你的房子。聽了這樣暖心的話，覺得這小伙，長大了。他是我1998年剛上班教的第一屆學生，當時很是調皮，我給他上「政治課」比較多。沒想到，我們在這再度相逢。沒多久，小伙子結了婚，自立門戶，開了家店，做起了小老闆，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2010年9月10日，教師節。在辦公室，一個年輕女孩捧着一大束鮮花出現在我面前：「您是舒老師吧，這是有人給您預訂的鮮花，請簽收！」作為男性，送花的經歷不少，收花的經歷好像還真沒有，一下子有些發蒙，咋回事情呢？是不是搞錯了？這時候，電話響了，原來是2005年高中畢業的一個叫夏鄭中的男生，說當年我幫過他，現在大學畢業上班了，表示感謝。這一束意料之外不期而至的艷麗的鮮花，讓我心情愉悅了好一陣子。
2011年4月17星期天下午我到武漢辦事。公汽上，給我帶的2008年高中畢業在華中科技大學讀書的一個學生李陽打了個電話，叫他找找幾個同學，我們聚一聚。大概是五點多鐘吧，等我到華科大門時，有七八個學生等着我了，三年不見，都好像也沒啥變化，看着這些熟悉的面孔，突然感到很溫暖，很親切。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吃飯，又陸續趕過來五六個學生，還有個以前讀高中時常常和我踢足球的小子，帶來了他的漂亮女友。手機沒電，關機了。不時有其他學生打來在這的人電話，說老師來武漢了，武漢在建地鐵，到處開挖，實在是趕不過來，不能見面，問個好啊，隨便聊上幾句。吃飯的時候他們紛紛給我敬酒。那個時刻，那個融洽的氛圍，很有了點做老師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2014年7月6日晚，北京，2005年畢業的學生崔雪鳴及其男友請我和我兒子吃飯。小崔告訴我，已經在北京奮鬥了四年，做網絡媒體，現在年收入20多萬。她的男友，北京大學畢業，現在在阿里巴巴公司工作。她談了些在北京打拚幸福的事，也談了些煩惱的事。我說古人說成家立業，成家在前面，立業在後面，是有個時間順序的，你們現在要解決的事情是把婚事辦了，讓家人安心。小崔立刻對她男朋友嗔怒，你聽聽，你聽聽，我老師的話，你聽到沒？於是約定，他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到場送上祝福。哈哈，這十六年來沒有機會教出個上北大的學生，自己教的女學生，找了個畢業於北大的女婿，也不錯啊。
說起北大的女婿，也是無巧不成書。我教的另外一個女學生，找了個畢業於清華大學的女婿。是這麼回事，幾個月前，2008年畢業的女生阮芳聯繫上我，老師，我現在武漢讀研，還準備繼續讀博士。聽說女博士很難得嫁出去，我含蓄滴表達了我的關心，阮芳聽了哈哈大笑，老師，我老公是清華大學畢業的，現在我們過的很幸福，你沒想到吧。變化真的是太大了，想起她讀高中的時候頗為調皮，真可謂女別三日，亦當刮目相待。
我培養的一個個學生，猶如種下的一株株幼苗，假以時日，定能長成參天大樹，成為民族之精英，國家之棟樑。
四 新竹高於舊竹枝，全憑老乾為扶持。
如果說很多高中老師是紳士氣質的話，仙桃一中的老師，絕大部分就是農民作風，嗜好就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精耕細作。
胡常木老師就是個代表人物。胡老師個子不高，肚子不小。喜歡穿件不是很合身的黑西服，背着手，在教室里威嚴的踱來踱去。
他關愛學生，對學生要求嚴格，凡事親力親為，以身作則。因機緣巧合，我和胡老師合作共事六年帶了兩屆畢業生，培養出了不少優秀人才。他做班主任，我做語文老師。上朝讀的時候，他自己總是提前十幾分鐘到，要求學生提前十分鐘到，我呢，則是按時到。要知道，要做到這樣，他必須在早上五點鐘起床！他常說「紀律交給我，教學交給你」，的確，他的班乾淨整潔紀律良好，科任老師要做的就是把課講好就行了。湖北招生考試院辦的《出彩作文》2005年7月號一下子發表了我們班梁露花王慧尹惠等三位同學的優秀作文，史無前例。
如今，胡老師業已退休，可是他老人家退而不休，到另外一所學校繼續他的教書育人生涯去了。
五 天機雲錦用在我，剪裁妙處非刀尺。
學校的硬件條件一直比較好，早在2000年左右，別的學校剛知道多媒體這個概念的時候，我們就用上了多媒體教學。搬家到了新一中，在別的學校還在把自己擁有幾個多媒體教室作為亮點宣傳的時候，一中的每個教室都成了多媒體教室。那個時候，為了適應新的教學形勢，我製作了許多課件，講了幾次公開課，傳了些自己製作的課件到到網上，其中，《荷花澱》和《（寬容）序言》在互聯網上引起了較大反響，被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網站收錄和傳播。
由於長年在一線教學，對學生的學習實情非常了解。針對高三學生語文複習中的對聯和成語這兩個難點熱點問題，我寫了《對聯撰寫五法》和《成語誤用五大類型》兩篇論文分別發表在《語數外學習-高考語文》雜誌的2008年10月號和2009年1月號上。這兩篇文章加起來收到了近兩百塊錢的稿費。2011年的時候，寫了篇《原創作文試題審題立意》的文章發表在省考試院主辦的《湖北招生考試》2011年23期上，水漲船高，稿費有三百多塊。2011年5月湖北天門某樓盤以上聯「彩虹飛架天仙配」徵集下聯的結果出來了，全國應徵的有近2萬比下聯，湖北省楹聯學會選出了26比獲獎下聯，我寫的「碧水笑看琴瑟和」位列其中，獲獎金1000元。2016年首屆「聞一多杯」全球華人懷鄉徵文大賽，獲獎金500元。
六 偷得浮生半日閒，人間有味是清歡。
上課，下課。
上學，放學。
送走畢業生，迎來新生。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默默的做着自己的教學工作，日子過得簡單平淡，在這簡單而平淡中，又有着些味道在潛滋暗長。和平年代，教師生活，大抵如此吧。
想起了蘇軾的《定風波》詞，抄錄下來，以之作結。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1]
作者簡介
舒明雄，男，1974年生人，1994年9月至1998年6月學習於湖北師範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