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你吃殺豬菜了嗎(張鵬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今冬,你吃殺豬菜了嗎》是中國當代作家張鵬飛寫的散文詩。
作品欣賞
今冬,你吃殺豬菜了嗎
幾年前,我在鄂爾多斯參加當地的一個論壇,聽說會有眾多企業家雲集,我到達會場時,卻感覺氣氛怪異,只見幾頭肥豬倒掛於場外,幾人圍成一群刮毛洗豬、割肉涮腸,會場入口處赫然寫着「殺豬菜論壇,豬酒論英雄」。此情此景,真有些滑稽,卻又讓我思緒紛飛,三國時,曹操劉備二人圍爐而坐,煮酒談天下,自稱「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曹耳」酒後微醺,憑几分醉意,執幾句誑語,兩個君主的對話一越千年,豪氣萬丈。而眼前這場論壇真是讓人大跌眼鏡,來客六百多人,場面宏大,現場甚至有人請來上海大世界吉尼斯總部評審官員為活動頒發了「規模最大的殺豬菜品嘗活動」證書。
這些具有傳奇色彩的煤老闆們,身上倒真有着一種草莽之氣,自稱英雄也只是一種自我調侃,吃着殺豬菜,滿桌子都是油乎乎的嘴,這個論壇自然沒什麼大事可論,倒是作為消遣娛樂、暢談敘舊頗有幾分新意。
陝北與蒙西南地區,地理相連,風俗相近,每近寒冬,這一帶處處都是這種場景。
小雪殺羊,大雪殺豬。節氣和嚴寒提醒人們磨刀霍霍,迫不及待投向豬羊。在陝北農村,家家戶戶都要在寒冬到來後殺一兩隻豬,稱為殺年豬。殺豬場面熱鬧非凡,只見三五壯漢,跳在豬圈裡圍追堵截,將驚恐的肥豬堵在死角,一人衝上前兩手死死拽住豬尾巴,另外幾人一齊擁上,將豬按倒五花大綁,屠手在一旁威風凜凜,吆五喝六。
屠手一般由村里掌刀經驗豐富者擔任,他不慌不忙,牙深深反咬着刀背,卡着兩腮,摸准穴位,抽刀利落,下手麻溜果斷。
殺豬一旦找不准穴位自然成為眾人笑柄,臘月殺豬忙的季節,屠手炙手可熱,請不到有經驗的老者,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便被委以重任。有一次,一年輕人硬是被「趕鴨子上架」。豬叫人慌,一刀子捅下去,自以為圓滿收官,哪料,手一松,豬撲騰翻身將圍住的眾人撞開,慌不擇路,徑直奔去。人在其後狂奔大喝,「快圍住,刀還在豬脖子上插着哩」,豬被追的滿沙梁跑,直到血流淨,一頭扎地,方才被趕上。眾人又像是狩獵獲得了勝利成果般,將豬扛回來,而屠手也自然少不了被一陣嘲笑,「吃了女子奶了,咋手上甚勁兒也沒。」
豬宰好後,麻利的屠手開始蛻毛、刮皮、割肉,卸掉一隻豬遊刃有餘,毫不費力。北風凜冽,寒風中的男人們幹的火熱,家中的婆姨們也將灶火燒得通紅,等待男人們割肉回家。
陝北人將殺豬這天的菜叫做「殺豬菜」,中國南方也有很多地方殺年豬,在這一天請客歡聚,稱之為「喝殺豬酒」,邀一些親朋,用當天的豬肉炒幾個菜,喝點小酒,歡慶盤點一年的勞作成果。
陝北人不習慣炒菜,祖祖輩輩吃醃酸菜覺得還是酸菜順口。雖有調查報告顯示,陝北人因吃酸菜成為全國胃癌高發人群之一,也沒能擋住他們對酸菜的熱情。與平日所吃的的「熬酸菜」略有不同,這一天的殺豬菜雖然也僅有酸白菜、土豆、當日鮮豬肉幾樣原料,但特點是油大、肉多,肥而不膩,油肉鮮香,味道妙絕。
吃殺豬菜,酒當然不能少。陝北人好酒,寒冬來臨每逢哪戶殺豬,便邀請鄰里鄉親、城中親朋到鄉下歡聚,嘗鮮喝酒。每次與殺豬菜「遭遇」,人們總是難抵誘惑,將那些現代文明帶來的富貴病拋之腦後,忍不住大快朵頤,風捲殘雲。喝着高度數的麯酒,划拳唱曲,盡情歡暢,屋外寒風朔氣,屋內豪情似火。
「回農村吃殺豬菜吧?」這是城裡朋友在冬天經常說的。吃殺豬菜已經成為一個讓大家心照不宣的回家理由。
每次回家歡聚,逢遇此景,我便會想起鄂爾多斯的那一幕,會被現場氣氛包圍,一種情緒從胸中升起!古人將「豬」叫做「豕」,在「豕」字上面加「宀」不就是「家」麼,「宀」代表房子,有房子有豕才像個家。
在外風雨飄搖,淹沒在城市的喧囂中,夜深人靜,總會想起某個地方,除了有兩孔窯洞,我們的親人,還有一個豬窩,兩頭肥豬流着哈喇子,用嘴拱着石頭槽子,唧唧哼哼,唧唧哼哼。
我突然明白,對殺豬菜的記憶就是對故鄉印象的一遍遍回顧溫習。我們念叨的未必真是「殺豬菜」,或許是為了回鄉拾回一種遺落很久的記憶或某種情愫吧。[1]
作者簡介
張鵬飛,80後,神木市爾林兔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