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兼美」(周淑娟)
作品欣賞
他們的「兼美」
《水滸傳》，是男人的英雄夢。《金瓶梅》，是女人不堪入夢的「英雄夢魘」，也是男人不好意思言明的「脂粉香」。
金瓶梅，是三個女人，也是一個男人的三個女人，更是男人對於不同女人的欲望。潘金蓮的放浪形骸、李瓶兒的軟弱溫柔、春梅的潑辣大膽，成為一個集合體，納入男人的視野和內心。金瓶梅，是三個不同個體，也是三位一體。是一個女人最好，若不是三個女人的精華，把三個女人都據為己有也不錯。於是，就有了臭名昭著的西門慶。
古時，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無論對於做臣子的還是當皇帝的男人，都是道德的，不是不道德的，只有西門慶玩着玩着就壞了男人的名聲和特權。
金瓶梅是西門慶的孽債，釵黛湘是賈寶玉的良緣。釵黛湘，指薛寶釵、林黛玉和史湘雲。史湘雲和賈寶玉結合是後話，釵黛合一一直沸沸揚揚。林黛玉痴戀賈寶玉，是婦孺皆知的事實；薛寶釵嫁給賈寶玉，也是毋庸置疑的後續；史湘雲後嫁賈寶玉，更是固執地堅守在傳說里。這三個女人，薛寶釵是山中高士，林黛玉是寂寞仙姝，史湘雲是豪爽俠女，個個都是賈寶玉所喜愛的，割捨不下的。
賈寶玉不是西門慶，釵黛湘不是金瓶梅，三個女人不能同時娶進門，三個女人不會一起分享賈寶玉，賈寶玉便在不同的時間段擁有不同的女子，先黛玉再寶釵後湘雲。
在賈寶玉那裡，如果三個女人能成為一個女人就好了，這個女人叫「兼美」就更好了。在賈寶玉預兆分明的夢裡，寶釵和黛玉兩個大家閨秀竟然一起出現，一個明媚鮮妍，一個風流裊娜。
寶釵沉穩，太淑女了；黛玉聰慧，太才女了；而史湘雲的豪爽和仗義，那是男子對於女人的另一種貪念。這個女人要有知己的感覺、中庸的態度，更要有中性的行為。是賢妻，還是哥們，可以和你一起大吃大喝，也可以為你生兒育女，可以陪你吟詩作畫，也可以像蘇東坡那樣隨意醉臥在哪塊石頭上。
金瓶梅，是西門慶眼裡的女人。釵黛湘，是賈寶玉心裡的女人。而，悟空、八戒和沙僧則是唐僧的多面性。悟空的聰明能幹、八戒的好吃懶做、沙僧的低調沉默，讓耳根軟、六根淨的唐僧更為立體更加多彩。昨晚，在微博里看到一段話，覺得頗受啟發。
「真經不在西天，而在路途；佛祖不是如來，而是自我；那成群結隊的妖精乃是人心生出來的欲望和執念，三大徒弟其實是唐僧多面的性格和天賦秉性。生活平波無瀾不外人心已死，你還憤恨，你還痛苦，你還迷茫，你就是那個時時刻刻跟妖精鬥爭的取經僧，你腳下的路，永遠是通向自我的路。」
既然唐僧和三個徒弟「四位一體」，那三打白骨精、七十二變、八十一難便都是一人的劫數和緣份。總是被妖精迷惑的唐僧、愛和妖精搭訕的八戒、熱衷打擊妖精的悟空、對妖精毫無感覺的沙僧，也許是一個男人的不同心境，或者，不同階段。
金瓶梅組合和釵黛湘組合，是一男對三女。唐僧的四位一體，是一男對三男。永遠的糾結，永遠的慾念。西門慶縱慾而死，賈寶玉出家而去，唐僧修成正果。
在欲望面前，一個男人一條路。
為女人迷惑，拒絕女人迷惑，是男人的兩大主題。
兩個主題必將化為一個核心，那就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不管他是丑是俊，是胖是瘦，是六根清淨還是耳根太軟。大雅之賈寶玉、大俗之西門慶、大德之唐僧，三個不同的男人形象，三種層次的男人，都恨不能集三種女性於一體或者是三種不同的性格於一身。一為三，三三九，發散成普天下的萬千模式。
我們都是那個時時刻刻跟妖精鬥爭卻又總是心軟的唐僧，始終在尋找通向自我的道路。我們的性格里有別人，別人的存在里有我們，所以，善待他人、擔待別人，也就是原諒自己、堅守自我。
沒有了別人，我們的存在毫無意義。沒有了女人，賈寶玉的人生發生重大轉折。沒有了痛苦，我們怎會熱心尋找彼岸花，怎會潛心西天取經？而痛苦，是我們認知世界的能力，也是我們面對自己的勇氣。
你看，《紅樓夢》的作者就勘破了紅樓夢魘，《金瓶梅》的作者也了悟了紅塵萬丈，《西遊記》的作者則找到了自由世界。
作者簡介
周淑娟，女，畢業於華中科技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