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那一輪禪月(孫元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仲秋,那一輪禪月》是中國當代作家孫元禎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仲秋,那一輪禪月
八月十五仲秋夜,雖說秋不是很深,畢竟是秋,已經有了秋的寒,秋的冷。
半夜,有些秋燥,半睡半醒,朦朦朧朧。忽然記起今天是仲秋夜,探頭向窗欞處覓了半天,竟不得半點月光。索性不睡,披衣出門。冷也不是太冷,微風,微寒。冷熱之間剛剛好,恰好是舒適的季節。在小區裡的院子閒轉,竟是暗色多於亮色。也有樹,也有花,也有草,只不過空間逼仄,花草樹木擠在一處,玲瓏成微縮的盆景,看了,有些虛假的做作。城市越長越高,樓房高高低低,錯落成群,已成遮天蔽日之勢。想找一份清新淡雅的意境,變成了一種奢侈。尋了半天,壓抑着,只能看細細窄窄的一線天,不能望月,也就毫無生氣的無聊。
罷了。遠處走走,擺脫囚禁快樂的牢籠,透一口清涼的空氣。
在海邊踱步,果然心情大好,大連東港商務區,新建的旅遊觀光區,緊鄰海邊,一條五公里的木棧道筆直寬敞。夜色朦朧着,海面漆黑一片,白天海濤浪涌的壯觀,幾乎不見。只有來自船上,或岸上的微弱的燈光,星星點點。鋪陳在水面,被湧起涌落的海浪,切割成一道道橫向的光影,一波波碎的熒光,忽隱忽現,宛若鬼魅的睡眼。不遠處的綠化帶里,樹團或臥,或立,在黑影中,模糊着細節,只能影影綽綽看個大致的輪廓。雲層折射了月亮的清輝,很亮,很白。像一群草原滾動的綿羊,又像千里冰封的積雪,一堆堆,一簇簇,凸凹不平,倒懸於天際。
我是來邀月,賞月的,月亮是主角。不緊不慢地走,不急不躁地看,月亮不賞臉,羞澀地躲在雲層里,猶抱琵比半遮面。
在所有的節日中,中秋節是個異數,也是唯一。它是唯一不過白天,只過夜晚的節日。中秋節屬於黑夜,屬於黑夜天空中,那輪清秀明亮的圓月。其實,月亮一直都在,一直在東升西沉,按照天公規劃的軌跡,劃一個半弧,默默行走。可惜,今夜無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中秋被奉為節日,只有今日被仰視關注,只有今日被文人騷客在古舊書堆里翻出歌頌月的唐詩宋詞,吟唱幾句老掉了牙戲文酸曲,平常被冷落,不管不顧。月有月的秉性,月有月的脾氣。今夜,她隱着,藏着,躲着,浮在雲層的背後,偷窺人間,變成一個綽影。
人分三六九等,月亮也是。有人把月亮送給別人,有人把月亮留給自己。
忽然,羨慕起古人來了。始終不知道古人過中秋節啥樣子,很熱鬧?很喜慶吧?我想。至少不會像我今天這樣,獨自躑躅於海邊,在陰冷的秋風中虛度流年。或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或許「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衢千里明。」或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從唐詩宋詞中尋找痕跡,瞭然古人中秋時節的心境。找到了,辛棄疾的(滿江紅.中秋寄遠)「快上西樓,怕天放,浮雲遮月。但喚取,玉纖橫笛,一聲吹裂。」原來,古時也有「浮雲遮月」,也有「月涼如洗」,也有「星稀月冷逸銀河,萬籟無聲自嘯歌」的蕭殺秋寒。
於是,釋然了。不再苛求,不再勉強。世間事物大抵如此,終不得兩全,俏了月,人不得悅之。人之歡愉,月則寥寥孤寂。兩情相悅,似乎僅存古戲的曲調里,才子佳人,咿咿呀呀哼唱半日,纏綿過後,卻不得善終。「寂寞嫦娥舒廣袖,吳剛捧出桂花酒。」便是最好的註腳。月光普照人間,銀光瀉地,如佛如禪。卻未解世俗之繁瑣,太過陰險之勾連。也許,美好只存於天上,存於月亮里。我們欲得,而不得之。崇拜,歌頌,將月亮奉為神靈。
月兒的美,是陰柔的美。自古以來,月是女神的化身。各種神話,各種傳說,莫不如此。但看女孩的名字,也可略知一二。若女孩的名字里,大凡有個月字,望月,紫月,水月,未謀面,先聞名,無論胖瘦美醜,便有了千般萬般的美好,便有了美麗的猜想。如是,朱唇輕啟,輕輕喚一聲「月兒」,恰似梨花滿地,霜葉漫天。即使月兒不清明,不鮮亮,即使殘月如勾,月兒總歸是月兒,依然窸窸窣窣,磨消了多少文人墨客的頹筆,擠破了多少名詩佳作的紙張。但看唐詩宋詞,月兒也是住屋的常客,再看崑調元曲,月兒也是站在亮處的花魁。
今日不得月,尚可想象月的好,如何如何圓潤,如何如何清麗,如何如何柔美。現在明白了。世間的萬般美好,不止在天上,在行雲流水的美文里。也在我們思維空間的意象。我們大腦存儲的硬盤,各種好的,壞的,統統刻成一碟。如果有一天,靜下心來,看看山,看看水,望望月,把思維的模式,清理一番,刪除一番,格式化過後,善良,勤奮,助人成為主項,也不妄了這有月色的清秋。
虛幻與現實,文學與現實,層疊着進程。虛幻也好,文學也罷,總是要駐足於今天,植根於當下。總是要用理想牽掛着前程,無怨無悔,一路向前。如此,月兒便不是隱沒在雲層背後的那個月,而是作家筆下的那個月,充滿意象中的想象,無限美好。那天,恰好在讀白落梅的散文《現實安穩,歲月靜好》,於是,這月亮從天上掉下來,落到紙上,生生地印成一行文字。虛幻與現實,融為一處,合二為一。化作禪宗,化作佛緣,化作筆墨丹青,化作經世流年,化作無解的秘境。
佛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白落梅說:「夢似駝鈴驚明月,心如紅葉染青山。」
一個天上月,一個水中花。清明,禪靜,天上地上,殊途同歸。仲秋寒涼的月色,正契合白落梅散文的佛禪意境。靜而雅,清而淡,無不浸潤着無際的銀光,禪意與月色相溶,互嵌入骨。無月的夜晚,讀白落梅的文字,如是,剛剛好。
不忍心踏破夜的靜,月的影。躡手躡足,無息潛行。仲秋夜半,霜花滿地,清涼如水,滲人肌膚。
作者簡介
孫元禎,現居住大連。荒野村夫,販夫走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