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的東西好比一個院子(徐海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傳統的東西好比一個院子》是中國當代作家徐海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傳統的東西好比一個院子
篆刻和書畫大家韓天衡先生又有新書《硯邊藝絮》(文匯出版社,2024年1月版)面世。文藝**家毛時安先生為該書所作序言《壯心不已健筆凌雲》,汪洋恣肆、情理俱備,與《硯邊藝絮》交相輝映。毛時安是「外說自己是篆刻藝術的「門外漢」,那麼,此刻我真不知該自稱什麼「漢」了。借「外」字打個比方,如果說韓天衡是「百老匯」大師,毛時安是「外百老匯」**大家,那鄙人至多外百老匯」觀賞者。
我年少時與篆刻有一段小小的緣分。我受一位同學的影響,嘗試過用刻刀在廉價的石料上刻刻鑿鑿。儘管對篆刻「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的基本章法也知道一丁點兒,更明白這不是無師可自通的藝術活兒,但是也沒能再玩下去。總算有過一件自己還看得上眼的玩意:一枚隨形閒章,不規則的橢圓形青田石上,歪歪扭扭地刻有「閒雲不成雨」5個篆體字,直排陽文。我後來知道,「閒雲不成雨」出自陸游的晚年詩作《柳橋晚眺》:「小浦聞魚躍,橫林待鶴歸。閒雲不成雨,故傍碧山飛。」這首詩抒發了詩人懷才賦閒、壯志未酬而生的幾分哀怨。遺憾的是,我極為短暫的篆刻經歷留下的唯一成果,搬家時竟然和幾塊凍石放在一起被弄丟了!
值得慶幸的是,近60年來,我一直對繪畫、書法和篆刻懷有欣賞的興趣——好比當不了廚師,做個食客也是種享受,這份興趣給我帶來精神上的怡然。我不習書法、不畫畫,但偶爾會讀碑帖和與書法相關的書刊,會觀水墨丹青和中外油雕畫冊,也有幾位寫字畫畫的朋友。我對韓天衡的大名早有耳聞,對其作品集古出新的成就和藝術特色也有所了解。
前些年,我到位於嘉定的韓天衡美術館參觀,雖行色匆匆,卻得以飽覽韓天衡的作品和他收藏的名家書畫精品。記得有一幅燈箱圖片特別令我矚目:圖片上是20方姓名鈕章,這些鈕章是2001年中國APEC峰會在上海舉行時韓天衡為APEC成員領導人精心刻制、作為禮品贈送給他們的。當代多邊外交盛會成為有兩三千年歷史的中國篆刻題材,大概還是第一次吧。
去年,我有幸參與《硯邊藝絮》的編輯事務,拿到書稿後發現部分文章原載於報刊,我大多讀過,此番集中瞻閱書稿後又有收穫。毛時安先生在序言中將書的內容與價值闡述得相當完備了,我的一點見解權當狗尾續貂。
全書分為「懷師憶友」「談藝論道」「豆廬課堂」「品說收藏」四部分,有敘事、論說,有長文、短章,其核心皆為「藝」,堪稱篇篇璧坐璣馳,含金量高。書名「藝絮」,根據序言的解讀:「藝絮,是關於藝術的'絮語』。絮語者,一是嘮叨之語,一是連續不斷地低聲說話。然而,真理的聲音,有價值的言說,哪怕柳絮般的'絮語』,也會牽動讀者的心,牽動整個春天。」誠哉斯言,我試作補充:「絮語」有時也可當謙辭用,指自己對某方面的見解或主張屬於「嘮叨之語」,期待讀者評說。
實際上,韓天衡的這本「藝絮」,尤其是「談藝論道」部分,讀來深感先生學識博古通今,議論高屋建瓴,思慮縝密而辭趣翩翩。其中分別寫於1981年和2019年的《不可無一不可有二——論五百年篆刻流派藝術的出新》和《理念的輝煌——再論五百年篆刻巨匠的出新》,被業內人士認為首次從傳承、風格、技法上對明代中期以降五百年間的文人篆刻史進行系統梳理,歸納總結其發展規律,指出並演繹了印壇巨匠出新的理念、源頭,回答了五百年來篆刻「何以出新」的歷史之問。這一研究成果「對當下的篆刻創作、理念的出新與人文精神的生髮有大的裨益,有大的推動」,系印學領域「填補空白之作」。
竊以為,在篆刻和書畫領域,既能動刀揮毫且擅鑑定,還能從道與史兩個維度命筆屬文的高手中,倘若將韓天衡列為第二,當下恐怕難以有人能居首席。「懷師憶友」部分,對前輩大咖,述行狀、談交往,得名師親炙,懷感恩之心。說軼事、論性情,顯率真豁達,多涉筆成趣。其間折射出他陟遐自邇、修成正果的歷程;「豆廬課堂」部分,主要是韓天衡講學實錄和「後記」「雜說」「獨白」等。其中談書畫印真偽鑑定之難篇,通過一個個故事,告誡須有六種「力」方能攻堅克難,令我印象尤深;「品說收藏」部分,品評文房器具、美石雅物和書畫印章,娓娓道來,真知灼見俯拾皆是。凡此種種,即便圈外人讀來也會覺得趣味盎然。
全書遣詞造句常文白相間,皆斐然成章。韓天衡反覆強調,藝術的生命力在於推陳出新,須辯證地對待傳統與創新,正確處理好師與徒的關係。在其筆下,「硬道理」被闡述得很有黏度。比如,「傳統萬歲,出新是萬歲加一歲」「傳統的東西好比一個院子,我們踏進門,在院子裡兜熟悉了,要留個心眼,開扇邊門,隨時可走出去,需要時再走進來」「創造時髦者是偉大的,趕時髦者是平庸的」……所謂「真佛只說家常話」,大白話同樣蘊含藝術創新的哲理。不妨將韓天衡深入淺出、輕鬆活潑的話風比作柳絮之「輕柔」;而究其內涵、實質,那是「舉重若輕」之「輕」,「百鍊剛化為繞指柔」之「柔」。
要言之,韓天衡先生德藝雙馨,從書名中的「藝絮」二字,便可見一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