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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信術三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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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信術三題》中國當代作家杜國富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俗信術三題

民間信仰通過各種不同形式表現出來,即為俗信術。俗信術在高郵民間有着一定的市場,可謂形形色色,光怪陸離。升華到文字,其鄉土味又是那麼的重。不是「寶玉和湘雲哭賈母——各有各的眼淚」,就是「滾水泡茶——又濃又香」,亦或帶點「四大舒服事——穿大鞋,放響屁,坐牛車,上老丈人家去。」

一、站水碗

我小時候有個頭痛腦熱,一般是不去醫院的,不像現在小孩金貴得很,大老遠地就跑去迎接病了,一大家子人怕得要死。整天把個匣子(方言小孩)慣得不像樣,擺天上怕嚇着,放地上怕凍着,除了「挺屍」(睡覺)不知道井幹是好。我由奶奶在家俗信一番,一分不花,或者三文不值二文,也能好轉個七八分。季節交換時,天氣忽冷忽熱,我常跟一些「五王八侯」在外面瘋皮,回到家衣裳一剝,大水缸里舀上碗冷水一喝。壞了,第二天拋錨了,躺在床上安穩多了,學又上不成了。管他呢,睡在床上先小快活下子。

那時衣裳有點汗潮了,不可能立馬去浴室洗把熱水澡,換套乾淨衣裳的,除了拿不出八分錢澡資,人也不那麼考究,個把月才去一趟浴室呢,髒不死人的。只有人嫌水,沒有水嫌人,更不那麼假且大公雞,沒錢裝有錢,跩得六角真真。要像眼下家家「有錢天天年」,吃不了用不了,早上「皮包水」(吃肉包子),晚上「水包皮」(浴室泡澡),舒舒服服的多好。哪個不想快活?就跟大冬天走路一樣,都想望南走一千(天),也不向北跑一天,大北風把臉吹得生疼,凍得鼻塌嘴兒烏的。告訴你,那一切都是奢望,別做大秋夢。

這時,奶奶總喜歡幫我站水碗,用一隻瓷花小湯碗盛上半碗水,再用左手扶立三隻筷子往水碗裡一豎,拼成一個高高的三角柱體,然後虔誠地用右手在碗裡兜點水,小心翼翼地由筷頭往下淋。奇了怪了,筷子跟個死人似的,站得筆挺挺的。這就話來了,原來是「鬼」在作怪。於是乎奶奶一邊對筷子作揖,一邊跟我調侃道:「孫子,是你死鬼爺爺來看你了,他恐怕又要錢用了。」言畢,奶奶從米缸里抓上一小撮米將筷子擊倒,順勢拿起三隻筷子將我從頭敲到腳,旮旮旯旯敲打「鬼」,驅趕「鬼」。鬼是怕人的,怕響動的。敲打當然也是輕輕地拍打,不會下死勁的,那敲擊聲聽起來還有一種「痛並快樂着」的音樂節奏感。拍打完後,奶奶往堂屋心的老爺柜上的紫銅香爐里,畢恭畢竟地敬上一炷香,作上幾個揖,嘴裡禱告個兩三句,爾後在天井裡燒上幾張紙錢,燒紙錢亦稱「燒毛昌」,是紙又稱古箋,把兩個「錢」給爺爺。「毛昌紙」打着旋渦漫天飛舞,爺爺高興得手舞足蹈,「拿了人家的手短」,自然見錢眼開,歡歡喜喜地走了,老饞老饞地買的吃去了,不「壓」在我身上了。是的,與自家人作什麼對呢?不能「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不認自家人。」更何況用米將筷子擊倒,已經拿米與你換糕吃了。你還不懂啊,「吃了人家的嘴軟」,不開口早點揚掉算了,當真木屑屑的不知道為來為去啦?

接下來,奶奶讓我喝碗蔥白生薑老紅糖水,如若一摸頭有點兒發燙,上街買片「安乃近」吃下子,替我被頭掖掖好,發身汗換件小褂子完事。隔個天把,我又活蹦亂跳地「一天不死要飯吃,兩天不死要衣穿」,背着個布書包,唱着「小啊小賣郎啊,背着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風雨狂,只怕那先生罵我懶,沒有學問無臉見爹娘。」教我的私塾女先生還會再開玩笑地摸一下我的腦門子,逗上一句氣死人的話:你不要「廁所里的茅缸——裝死」噢。

二、燒冥錢

人死後,燒冥錢在我家鄉是件普通不過的事,我沒見過有哪一家子死人不燒紙的。這是「引路錢」。活着的人甚至把它作為衡量一個人有無孝心的標準之一。要不然人嘴兩塊皮,人言真可畏,非把你罵個半死不活,那個被人吐口水的活罪難受死了,一人一口唾沫會把人淹死掉。

燒冥錢有很多關目山,我小時候就曉得高郵話把這種「錢」稱作「毛昌」。它還有一層引申義也蠻好玩的,小孩子跟大人要錢買糖吃買洋畫的時候,遇到大人心情不好,而他又不識抬舉,還一個勁地死纏硬磨,這時一句耳熟能詳的話來了,「討債鬼,要錢?毛昌兩張。」你看看是識相快點走開,還是等「燒給你」討打?

死了人的人家,除了披麻戴孝外,燒毛昌是一項硬碰硬的工作,馬虎不得,絕不允許可有可無。家人一邊哭喪,一邊着個男人跪着燒紙,而女人是不讓插手的,也不作興燒的。民間有一說法,女人燒的是「碎錢」,到了陰間冥行兌換不到。不要成了「上河蝦子——白芒(忙)。」亡人拿不到一釐一毫非跟你急不可,不恨你個洞才怪呢,一定記下這筆「血淚債」,隔個三天兩頭,定來找你麻煩。最常見的手法是托個夢把點顏色給你瞧瞧,亦或到家中來找你,「附你體上」,讓你說胡話,夢遊,沒得勁,渾身冒汗,骨頭疼。

這是一種迷信說法。不過,遇到沒兒子的人家,不等於說就不燒毛昌了。遇事總好商量,姑娘也不要怕,「妹妹大膽往前走」,遇到紅燈繞道走,硬着頭皮燒唄,只不過燒時比男人多了一道手皮子,要用嘴咬住衣服下擺一角。方言「角」和「家」同音,即「家子」——家裡孩子(女兒也是「咬」在家裡的兒子)。這是多少年傳下來的一份陰陽間的「合作意向書」,是對沒兒子亡人的一種特殊照顧,也屬於「特事特辦」,既然是家裡孩子燒的紙錢,亡人是一定收得到的,且不是零散數字,而是整數字,是大數字。亡人在陰間拿出的票子也是大大的,也是很有面子的。私下說得難聽點,這也是變相欺人,欺人家「絕八代」,要人家「招女婿」。

說鬼不得錢用是不行的,說活人富要帶動死人富,說前人富要帶動後人富,說男人富要帶動女人富。「毛昌錢」的做法是用特製的鐵鏨子,將黃橙橙的「毛昌紙」打成一溜溜的月牙元寶型。家中男主人左手扶鏨子,右手握斧頭,叮叮噹噹對準「毛昌紙」,整齊劃一地鑿打成連着的銅錢窟窿式樣,然後一張張剝開再疊成比信封大點的長方體,四張一沓子,摞成「十字型」,一刀(量詞)毛昌摞一沓子,一沓一沓地燒。

每逢「燒七」、「燒周年」、清明、七月半、大冬、辭年、冥壽等,都要在「毛昌錢」上寫上幾個字,諸如:「ⅩⅩ冥中收用,陽上XⅩ孝男拜叩。」不這樣寫,陰間的野鬼就要瘋「搶」,見錢眼開。鄉城一理,鬼和人一樣,跟什麼作對也不會跟錢作對的,且合理合法,還好聽地叫作「拾到拾到,拿錢買到。」錢的光芒把眼睛都灼傷了。因此燒冥錢時死鬼名字非寫不可,這跟開會簽到一樣,嘴上還要不斷念叨親人名字,喊諸如「ⅩⅩ家來拿錢用」的話,不然真的拿不到,有點亂了套。

至於你馬馬虎虎交個差萬事大吉,那是你自家的事,與別人無關。「燒紙塌人心,不燒不放心。」勸你一句,你還是「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為好,免得碰上晦氣,吃後悔藥遲了。世間也沒有後悔藥賣,只不過花點小錢求個大安。人都圖個心裡安慰,有時辱絕人的話還是要聽的。

我記得魯迅還跟郁達夫大笑着說過:「海嬰這小搗亂,他問我幾時死,他的意思是我死了之後,這些書本都應該歸他的。」 郁達夫雖也在高笑,但暗地裡一想到了「死」這一個定命,心裡總不免有點難過。這或許是「喪文化」的厲害。

三、火燒頭

過去人晾曬衣服很講究規矩,容易褪色的和淺色的要分開來,要把衣服翻到反面來晾曬,不能影響衣服面料壽數,不要晾曬在行走路線上,女人的褲子要朝邊子晾晾。不像現在個別年輕人沒大沒小沒臉沒皮不知害羞,將女人的內外褲、長短褲、大褲衩、臭襪子、巴掌大的三角褲、文胸什麼的隨便晾在人來人往的走路口、走廊上、屋檐下、窄巷子中間,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德性,影響行人通行,讓人一點不好避讓,讓人心裡堵得發慌,讓人氣得腳丫子冒煙。而她(他)到好,還覺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參差不齊的,隨風搖曳煞是好看,完全讓走路的人把這些寶貝東西當成街心公園的風景來看了,以為映入眼帘「悅目賞心」,殊不知惹得大人匣子(小孩)眼花繚亂嘴上不說心裡痛罵不成,還一個勁地望着這些「牛皮癬」躲貓貓,像過「一人巷」。

這事拿去幾十年,放在「文革」前,肯定會被老人罵個底朝天,河池歪子(河蚌)要被罵爛呢。特別是哪家慣寶寶男孩不小心從哪一位婦女的褲子下面走過,就等於在這個女人的褲襠下躬過,那被跨的滋味怪怪的,真是不爽。做家長的一定要弄一張擦屁股的草紙(舊時糊在牆上曬乾的那種純槳紙)點上火,快速地在孩子頭上繞上三圈,一邊繞,一邊望着竄着的火苗,一邊連吐三口唾沫——呸!呸!呸!如此,就能去掉孩子頭上的陰氣,確保「皇兒吉祥」。讓你這個不自覺的亂晾衣服的傢伙,也好沒趣地拍拍屁股,「賣麻團跌跟頭——要多遠滾多遠」,害人如害己,「火燒連營」到你家了,一切悔氣統統帶回,哪塊來歸哪塊去。

小時候,我常跟父親去上海走親戚,看見一些里弄的居民常常弄一根長竹篙子將女人的褲子穿起來,搭在兩個屋頂的中間晾曬,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濕侉侉的,水滴滴的,不像現在有了甩干機。我這個「鄉窩寧」也從這些好看的不得了的,很時髦的海派的褲子下面走過,因為實在繞不開,有的里弄屬死胡同,沒有第二條通道。開始心裡也毛怵怵的,生怕晦氣上身,「放屁砸着腳後跟——要倒霉了」,「城隍奶奶燒柴灶——鬼火直冒。」回家悄悄告訴母親,母親自然「寧叫做過,勿叫錯過」,為我補上「火燒頭」一課。再讓我「拍磚拍地——三年不得晦氣。」

其實高郵民間家庭主婦在疊衣服時,也都是一代一代地教育女孩子,將來到婆家去,衣廚櫃裡的衣服在擺放時,要擺放有序,要把上衣下衣分開來放,男人的衣服一定要放在女人的衣服上面,女人的褲子要放在最底層,男在上女在下是千年的風俗。不能晦氣不堪的。就連洗衣服也都是一遍遍地關照姑娘,男女衣裳要分開來洗,大人的和小孩的要分開來洗,深顏色(易掉色)的和淺顏色(不掉色)的要分開來洗,學會手工洗,學會用搓衣板洗。不像現在圖省事,統統往洗衣機里一放,大呼隆作業,人跑外面玩去了,實際上攪在一塊洗既洗不乾淨也不大衛生。

晾曬在外面的衣服,太陽落山前是要收回家的,是不允許放在外面過夜的。一來外面有露水,二來夜黑「不乾淨」。清明、七月半、大冬「三大節」忌洗曬衣服,不能與鬼掙日子晾曬衣服。除夕日也是不能洗曬衣服的,鬼神會在除夕夜纏身在晾衣繩上,會帶來厄運的。

這不是鬼話,是上代傳下世的人話。我是不相信的,但現實很骨感。我確確實實走過了這麼一段路,記住了不知對錯有無道理的舊風俗老習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反正書本上是不得,我也未曾看過,課堂上老師又不講,我也沒有聽過。民間一般都具有現實的、淺顯的實用主義目的。改變不了它就先了解它唄,凡事想早點沒壞處,想想也不算多大的壞事。有時風俗民情也是美麗如畫的,「文明連着你我他」,「白富美高富帥」都要知道文明城市,共建共享。

瞬息萬變的都市生活里,也有一息尚存的傳統風俗舊痕。有時「修舊如舊,以新補新,原汁原味」,不僅時尚,也屬「瀕臨消失的老傳統保護」。「高郵的塔,高郵的橋,高郵的風景一條條。」寂寞如此,冷暖自知。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改變能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看官你說呢?好醜就全當作「羊兒瘋過河——學三分不把過河錢」吧。「大家排好隊,不要亂擠,溝邊洗菜頭——一個一個來。」「你是誰,誰是你,你應該認識自己。」

踮起腳尖,幸福更近。 [1]

作者簡介

杜國富,網名東方郵都,江蘇省高郵人,供職於中共高郵市委黨史辦公室。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