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診(宋宣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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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診》是中國當代作家宋宣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候診
八九雁來春又近。雖已雨水時節，冷空氣頻繁上場，天陰沉沉地，風不大，雨也不大，稀稀落落，落在臉上，冰冰冷冷。天氣預報說，距離溫暖的春天還需等待些時日。
十字路口那些刷了白石灰的樟樹，枝椏往外斜伸，遠遠望去，就像在人行道上撐開了一把把遮風擋雨的傘。路口轉角，是醫院門診大廳，大廳往外挑出一米左右圓弧形廊檐，檐下六七個中年男子圍在一起，脖子縮在豎起的衣領里，雙手插兜，在互相聊天。離他們不遠的樹下，四五輛摩托車並排停放，紅頭盔黑頭盔掛在摩托車後視鏡；藍色的綠色的畚箕，齊刷刷倒扣後背箱蓋；長長的鋤頭柄用帶子綁在腳踏處。此時已近中午，路上行人稀少。這樣清冷的天氣，找他們幹活的主顧自然不多。
「請30號徐小昕到XX診室就診。」大屏幕的叫號機傳來甜美的聲音，小昕收回遊離窗外的目光，把攥在手裡已揉成一團的就診單子攤開，30，黑體大字，確認是輪到自己了。有人打開門診大廳的玻璃門閃身進來，小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時感覺雙腿有點發軟，肚子咕咕叫，她把單子放進口袋，搓了搓手。見裡面問診的人微微欠起身，趕忙推門進去。
去年夏天，小昕也來求診過幾次，那時門診部還在二樓。一間不大的診室，沿牆有八張椅子，椅子坐滿人，沒座位的就擁到醫生旁邊站着。玩手機的，刷抖音的，打遊戲的，總有人毫無顧忌把音量調得很大。坐在走廊上候診的人，一會把門推開一條縫，一會又把門推開一條縫，塞進腦袋詢問：現在看到幾號了？
小昕有時站在走廊候診，有時也會擠到醫生旁邊。醫生問診時，習慣性地用左手捏住貼在鼻翼的口罩上下移了移，然後環視四周，卻什麼也不說。以致醫生說的話，小昕幾乎一次都沒有聽靈清過。這些人，素質真差，一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難道就沒人管管嗎。每次看完病回家，小昕心裡都這樣忿忿不平。
直到有一回，碰到一個扎着馬尾、年齡四十上下、走路帶風、臉上掛笑的婦人，她進門就和醫生打招呼，和候診的人打招呼。她喜歡站在醫生右側，那裡有台打印機，打印機出來一張報告單，她就麻利地取出交給病人。醫生給病人扎針，她就站一邊幫扎針的人提包，拉衣服，擋身體，還不時扭過頭提醒「你們聲音輕點」。
「我今天第一次來看病，6點不到就從宣平出來了，一直沒掛上號。」
「今天沒號了，這個醫生很忙的，得提前一周預約掛號才行。」
「今天不能看了？那要怎麼預約啊？」
「年紀大的人真可憐的，現在看病都要手機上預約，怎麼操作的來，還是回家叫你兒女幫忙預約掛號吧。」
「兒子在杭州工作，不方便哦。」
小昕站在新診室的走廊上，溜達一會，看一會窗外的樹，樹下的摩托車，和檐下等待生意的人。小昕今天早上8點到醫院，不知道門診室換了地方，跑上跑下問了三次才找到。新的門診室比原先的寬敞明亮，一人一診室。走廊兩邊放了兩排長椅，牆上的大屏幕滾動着就診人的名字。候診的人三三兩兩或坐着或站着，閒聊家長里短，素不相識，居然也能聊到一起。
聽到半土半洋的家鄉普通話，小昕循聲走過去，說話的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口罩耷拉在下巴，耳背通紅，不知是被口罩勒疼的，還是被風吹紅的。老人一會兒去取號機上按按，一會兒轉身盯着叫號機，一個上午，就在那裡轉過來轉過去。
「我幫你預約吧。」
小昕走到老人跟前，老人抖抖索索把手機遞給小昕，嘴裡一連串「謝謝」。對小昕來說，操作流程很簡單。可老人的手機不知何故，最後一步實名登錄就顯示0。小昕操作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成功。小昕沒轍了，把手機還給老人：沒辦法，你還是去導醫台問問吧。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去導醫台要怎麼說？」老人拿回手機，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咕噥，雙手抖索得更厲害。
「把手機給我，我幫你看看。」一個頭上身上包裹地嚴嚴實實的矮個子女子說道。
「沒用的，我已幫他試了很多次了。」
女子一試，果然如小昕所言。
「那怎麼辦啊，今天看不了，下次什麼時候能約上也不知道。」老人着急起來。
「本來用我手機也可以幫你預約，只要就診人添加上你的名字就行，可是下次你還是要用自己手機掛號的。這樣吧，我帶你去導醫台。」
許久，女子帶着老人回來了，終於預約到一星期後的號。老人眼裡漾出笑意，對我們一個一個道謝。
「現在可以安心回家了。」
大家都為他高興，小昕也為他高興。至於女子如何幫助老人登錄成功，如何搶到號的，小昕不好意思細問。
來到配藥處。「先掃碼取袋，然後在一旁等下。」配藥醫師一邊接過單子，一邊提醒。小昕取了塑料袋，站一旁等待。
「袋子怎麼取啊？」
「我教你掃，先打開支付寶……」
「我的是老年機，掃不了。你幫我掃一個，可以嗎？」
「好的。」小昕一口答應。嘀嘀，小昕掃出塑料袋。「怎麼要錢的？」小昕輕輕嘀咕了聲。
「多少錢？我還給你。」
「不用不用，可能一個人只能掃碼一次，第一次掃碼免費領取，第二次掃碼就收費了」。
「你幫了我忙，還要你貼錢，不行的。」
「沒關係，才八毛錢。」 小昕把遞過來的一元硬幣硬塞了回去。
「現在出門不會用手機真不方便，還好這社會好心人多。」
取了藥，騎行在溫泉路，想起自己剛才的傻樣，不自覺嘴角上揚，撲哧笑出了聲。
沿街的玉蘭花開了，天色明朗了，風吹得也舒服了，暖融融的春天更近了。[1]
作者簡介
宋宣娥，金華市作家協會會員,曾在各地報刊和網絡平台發表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