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驚蟄一樣醒過(楊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像驚蟄一樣醒過》是中國當代作家楊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像驚蟄一樣醒過
三角梅是海南省的省花,可想而知，在這地要是哪處不見，倒會覺得奇怪。
就說我們小區，她們似乎沒有區別的家有戶落。比如我家對樓，陽台那一篷花,直徑快達兩米，單那個花盆，一盆花用盆來做量詞，不好想象。那隻塗綠釉盆直徑沒有一米也有0.9，而花開時你不會看到盆，一個大紅繡球擱在那裡。乍一走眼，會以為是個紅燈籠。據老伴說,那花重瓣，一年四時都有很惹人的紅紅火火，熱熱鬧鬧。
上一年，我住的小區被納入城區改造，家就搬到了一處新的院落，且住的是頂樓。按理我是不願住頂樓的，你想啊，這島一年總有大半日子像火爐，紅火大太陽炙得頂樓像個煉鋼廠。之所以住頂樓，是見那個樓頂平坦開闊，有人家在上面種了許多的花草。據說有花悅目提神還可以隔熱，一舉兩得。當然也有價錢便宜好多的優勢。
住進新家後，時而臨窗,一時不見那一團灼灼其華，竟然直覺地尋覓起她，悵然若失一定有之。
說起這種感覺，原先的鄰居朋友便斬釘截鐵：種，自己種！
種就種！
於是向朋友要了根枝，剪下幾小段插入盆中。
新家偏遠市區，到海口明珠廣場總要走一段將要改造的小路，路邊有寫了搬遷告示的廢品回收站。那路雖則不寬卻有開得極盛的三角梅。回收站旁就有好幾棵。
一天我從市區回家，發現回收站大門近處倒折了一株三角梅。未像是碾壓，應該是撞倒。這株三角梅與別的三角梅不一樣，高三尺許，粗若腕子，看似長了不短的歲月。她生得不夠油旺，僅剩的幾根枝，也是葉片見黃，有半邊樹皮還朽腐了。也許是人們覺着了她的不美便要剔除了她。
心酸漫起於胸。
又過數日路經那處，有人在測量，好像要修路。且活着的三角梅悉數移走，留下一個個坑。而倒折的那株竟被移離大門的遠處，更顯蔫黃,可能因她阻礙了車輛進出。園林工人們也似因其老朽而將她遺棄了。
心疼便這樣開始。
如此入眼後再過數日，我再次途經那段路時特意停下，只見開始掘路基了。而伏倒的那株三角梅，幾片葉全然枯萎。
救她回家！——這個心事起了就止歇不住。
帶回那株三角梅後，那麼長長的一根,再大的花盆也奈何不了她。
朋友就發言，三角梅既然可以扦插，你將她截成幾節不就可以了麼？
這便讓我恍然地有了一個大悟。
截分四個小節，分栽在四個花盆裡，接下來就是一日接一日地盼。我有每天早晨散步的習慣，每天早晨下樓散步之前我都要上樓去看看,三角梅是不是發了芽。但她總是讓我一天天失望，看過了許多的時日都沒有見到她生出一顆芽來，也許她是活不了的了。你想啊，她被扔在了路邊許多天，又被人移在了一旁許多天，我又在心裡可憐了她許多天。她本來就朽木一根，還受了斧鉞之痛，能活得下來麼？
正想着要拔卻了她再種栽些別的什麼，就在那一個早晨——那一個別樣的早晨，雖然有些雲絲卻充滿陽光的早晨，那天我未去晨練，只是帶了本書上樓去看她，但見一截約30厘米的樹樁上多了個小凸起。是樹皮原先就有還是後來生出？我趕忙回家拿了放大鏡。天雖是有不厚的雲層但在放大鏡下，那一突起竟然就是一顆小芽！小米頭般大小，初現嫩紫。
想起一個多月的等待我自然漫捲詩書，若喜若狂。
接下來就是在網上查閱三角梅的養護方法。知道了她是先發芽後出根因而不能澆太多水，水多了她的根會爛——這讓我理解了原來種下的幾根枝就是發了芽後卻又慢慢萎頓了下去。原因就是我天天澆水，拔起來就可見根部是黑黑一段，被水漚壞了！有了這點知識，我便多了一些耐心。
又過去幾天，另出來好幾個這樣的小芽。最早出來的那顆小芽漸然長大，葉的紫色已經顯目，如花一樣可愛。菩薩不負有心人——我沒有想到，三角梅的生機竟然這般強旺。
相隔沒有多少時辰，種栽下的四截樹樁，除開最頂端那截沒有發芽，別三截都在寒風裡孩子一樣搖頭擺手了。
今年農曆驚蟄剛過，由樹樁生髮的三角梅枝頭突兀地開放出艷紫色的花，不幾朵，卻在滿目綠葉里格外搶目，讓我不經意間一股暖流浸潤到丹田。
欣喜是必然的。
不過我未必欣喜於自己無意中的這一發現。我更是驚駭於三角梅與眾不同的綿韌的生機。
驚蟄本歲歲皆有，春來萬物皆發，想不欣欣向榮都不是可以做到的。萬物原始的生命力適逢季節的愜意，自然而然萌出一種偉力讓蟄眠中的生命向着榮盛湧來。這是自然法則的力量，歌頌可以，不讚美也順乎人情。而這株三角梅卻不同，在旁人看來，她不過一株朽木，生命已經在昨天定格。然而，她的偉大就在這裡，哪怕只有一個細胞活着，只要給她一點點的土壤，她就會把身上的暮氣甚至死氣全數抖落，盎然出一個全然不一樣的初生的生命。
個中有何秘密？
此乃並非我研究的課題。我只是從中感悟：我們自己也可以像三角梅一樣保持着生機的。在漫長的人生中，我們當然有耿耿於懷的煩惱，有四顧茫然的困厄，有死神纏繞的恐懼，有無以言明的委屈，還有了無希望的無奈。最為簡單的辦法，是把自己那根生命的燭掐滅。有人說，這樣的逝去是懦夫，相信不會有太多的人反對。不過我現在所要告訴大家的，我們何不像這三角梅一樣，哪怕遭遇九死，然而終究還有一生啊！我們為什麼不能讓生命的最後一個細胞，去等待——生！活下去的等待固然不是那麼美妙，但美妙的明天不是不會來到。只要過了這一山重水複，為什麼不能有柳暗花明！也許，你只要等待一個機會，——相信那是時刻都有的。你只要等待，生命的又一次綻放一定不會比這三角梅少一分美麗！
因此，我把從三角梅所得到的啟發，送給那些在人生中一帆風順或者飽受坎坷的同類，一帆風順的可以當她預防針，飽受坎坷的，她就是你的救生圈！你們想想，你們想想這株死而復生的三角梅吧！我想，她定然是讓我代言：無論這一生你們遇到了什麼，那都不重要，只要努力活下去，你就贏了！
不是嗎？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