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絕密計劃(陳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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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絕密計劃》是中國當代作家陳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公社絕密計劃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牛頭山公社大門兩旁的紅漆標語，在午後陽光照射下益發鮮艷奪目，熠熠生輝，給這莽莽群山平添了無限精神。
面對這兩幅標語，淤塞於心，困擾老王好幾天的塊壘霎時煙消雲散。他兩口吧完煙鍋子裡的水煙，胡亂地把煙荷包纏在煙杆上，反背着手，大踏步走進了公社大門。
正焦急地等待書記拍板的公社社長老張，見他回來，立即迎了上來：「王書記，您決定了？」
「決定了，干！執行絕密計劃！既然買不到，我們就自己組裝，出了事，我擔着！」
「不，我倆共同承擔！大不了回家種地！」張社長見書記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血涌腦門，豪氣干雲，兩雙長滿老繭的手，又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牛頭山公社座落在巍峨的牛頭山腳下，一個四合院的瓦房便是公社總部。周圍依山擇地，橫七豎八地建了幾排磚頭墊底，竹籬笆做牆，草筋泥和白灰抹面的簡陋房舍。入住的是公社食品站、畜牧站、供銷社等七七八八，為農業生產和農民生活服務的機構。
在離公社大門兩百餘米遠的地方，聳立着一個大石包。大石包旁邊有幾間帶圍牆的房子，這裡，便是牛頭山公社農機站。一條泥結石路順坡而上，左拐右繞，開了個岔口後，又繞過農機站前面的糧食加工房蜿蜒而去。
一輛汽車駛進了農機站大門，還未停穩，老王便率領公社幾個領導圍了過去。汽車碾起的黃色塵土隨風揚起，飛了大家一臉。大家早就習以為常，無視肆意妄為的塵土，目不轉睛地盯着駕駛室那扇半月形的車門。
門開了，從裡邊跳下來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最搶眼的，是他那一身已經洗得發白的工作服。老王熱情洋溢地伸出雙手，抓着中年人的手使勁搖晃：「終於把您們給盼來了！終於把您們給盼來了！」這時，汽車箱上的篷布被人從裡面掀開，又跳下來兩個穿着工作服的師傅。老王趕緊把瘦削的中年人交給張社長，向那兩位師傅走了過去。
公社絕密計劃正式啟動。車上的帆布篷被全部揭開，滿滿一車零亂的機器設備暴露在了大家眼前。特別是那架被摔得七翹八拱的的汽車大梁，讓人一下就明白了，這是一車廢舊的汽車配件。看着這些還帶着黑色油泥的汽車零部件，公社一幫人樂開了花。老王更是笑得來合不攏嘴，連說了三個 「好！好！好！」
忽然之間，老王又皺起了眉頭，在心裡問自己：「摔得這麼扭曲的大梁，沒有大型機器設備怎麼校得伸展？」 他把農機站站長老李拉到旁邊，講了自己的擔憂。老李說：「王書記，您放心好了，沒有金剛鑽，他們不敢攬這瓷器活。這些都是川藏線二郎山上摔下來的報廢汽車零部件，緊俏得很。新配件在哪裡去找? 一生產出來就直接調撥給了汽車生產廠家，沒有國家計劃，天王老子都買不到！」老李怕書記還不放心，又補充說：「王書記，您放一百個心好了，既然公社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我來辦，我比您還懸心吊膽呢！萬一有個閃失，您拿我開刀問斬就是！」
農機站院壩里挖出了個兩米見方的大坑。大坑兩頭用硬度極高的條石砌了兩道一米多高的石牆，石牆上又各自順着放了一塊長條形的加厚型鋼板。那架七翹八拱的汽車大梁，被懸空擱置在了厚厚的鋼板上。大坑裡堆滿了熊熊燃燒的焦炭，大梁被燒得通紅，火星子直冒。哪個地方不伸展，師傅們就專燒哪裡，然後用大小鐵錘輪換着敲打。左一鐵錘右一鐵錘，輕一鐵錘重一鐵錘，叮叮噹噹，每一錘落下去，牛頭山上就會發出一聲凝重而振奮人心的迴響。
師傅們技藝精湛，駕輕就熟，組裝工作有條不紊地按計劃進行。還有一些欠缺的零部件，他們便根據圖紙參數，借用農機站簡陋的設備現場加工。大梁架起來了，前橋後橋裝上去了，發動機裝上去了，駕駛室裝上去了，輪胎、油箱、電氣總承都陸續裝了上去，汽車漸趨成型。半月後，擰緊最後一顆螺絲釘，噴上草綠色的油漆，一輛嶄新的解放牌大卡車就停在了牛頭山上。
老王和張社長，以及公社的幹部職工們，是每天都要跑去瞧上一眼，白天沒去成的，晚上打着手電也要去一趟。這車開得動嗎？造汽車那麼容易? 又不是打把鋤頭鐮刀，可別被這幾個外地人給騙了喲！不算購買汽車零部件材料的錢，單是每天好吃好喝的費用都是好大一筆喲！看着看着，大家心裡的疑問越看越大，各種閒言碎語也越說越響，攪得老王和張社長的心七上八下，連續好幾天寢食難安，但又不好開口說點什麼。
預定的試車日期到了，平時沒幾個人的公社機關和各單位駐地，一下湧來了許多看熱鬧的老百姓。說是絕密計劃，光天化日之下組裝汽車這種開天闢地的事情，就是神仙來也瞞不了多長時間，又特別是在這遠離城鎮的偏僻山溝里。大家擠在農機站門口的公路兩旁，嘰嘰喳喳，各自發表着各自的高見，說什麼的都有，五花八門。有的甚至還打起了賭，兩眼直勾勾地盯着農機站大門，等待自己預期的結果出現。
老王和張社長被邀請坐進了駕駛室。那個瘦削的師傅上得車來，呯，把門拉上，側臉看了一眼書記社長，說，可以試車了嗎？老王有些惴惴不安，語音發抖，說，可以，便迅速轉回臉來，透過擋風玻璃目視前方。前方，是無數雙緊緊盯着他們一舉一動的眼睛，和一座座聳入雲霄的山峰。
慶功會在公社食堂舉行，老王和張社長，以及其他公社領導們，都高度評價了師傅們的手藝，並一一向師傅們敬酒道謝。大家正喝得熱火朝天時，公社辦公室的電話嗚喧喧地響了起來，非要叫書記社長兩人接電話。老王和張社長面面相覷，遲疑了片刻，叫過公社副書記讓他先陪着，又給師傅們說了聲對不起，忐忑不安地向公社辦公室走去。
原來，是有人傳遞消息，說區派出所根據縣公安局的指示，馬上要到牛頭山公社來抓人。說這些師傅們是非法包工，公社是非法僱工。說公安局的消息來源於一位區幹部。說前幾天，這位區幹部到公社辦事，看到那些師傅在吃大魚大肉，而公社既沒有安排他參與吃喝又沒有一個解釋，便心生疑惑，四處打聽原由。
老王和張社長臉上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單位職工外出干私活掙現錢，特別又是乾的違法活路，派出所照章辦事，抓人有根有據，站得住腳。怎麼辦？他倆惶恐不安，十分為難。千想萬想，左防右防，沒想到會在這個環節上出了紕漏。公社與師傅們是有協議約定的，堂堂一個人民公社豈能出爾反爾，不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雖然說，公社可以強行阻止區派出所把師傅們帶走，但這樣與派出所正面對抗的結果是什麼，是把事情越整越大。怎麼辦？怎麼辦？
兩人措手無策。張社長回身把農機站老李找了來。老李稍作思索，便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老王臉上立刻有了喜色，扭頭跟張社長交換了一下眼神，說：「好，就這麼辦。區派出所到公社至少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還來得及。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老李，你馬上帶着師傅們抄小路離開牛頭山，只要現場抓不到人，後面天大的事情，都由公社來承擔！」
第三天，攬下全部責任的老王和張社長被一紙紅頭文件免除了所有職務，安排到偏僻的生產隊挖土挑糞，參加農業生產勞動。直到兩年後，因牛頭山公社有了自己的汽車運肥送糧，事事搶占先機，樣樣穩拿全區第一，他倆才得以官復原職。[1]
作者簡介
陳良，四川威遠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中國鄉官》《熱血忠誠》《十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