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章(許衛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公章是中國當代作家許衛國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公章
本縣縣誌載:1967年2月,本縣造反派「踢開黨委鬧革命」,使縣委縣政府癱瘓。據說,一位造反兵團的高官還搶了縣委大印,釀成政治事件。搶公章者被視為大英雄。公章你敢搶?那是什麼膽子,流氓犯再流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家女子,他斷不敢搶大印。端的是大印即公章。那是要殺頭的,大頭不存,小頭焉附?所以,流氓也心知肚明。
玉璽以及當朝以下印章多是方的,港台的印章多為橢圓,大陸公章多為圓形。不少人習慣稱公章為大印。據說,大印還可以辟邪。明末清初,老家大傅莊一村民夜裡回家,遇到一美貌女子,隨與之聯歡,之後那女子夜夜如期而至,開始青年歡欣鼓舞,幾天下來扶牆也站不起來,找老中醫,老中醫說不出具體病因,又聽說還沒婚配,他就更加糊塗;於是找道士,道士嗅到妖氣,嘆自己功力不夠,需得泗州縣官老爺大印方能除妖。泗州縣官老爺雖不懂三個代表,但是體貼民生,聞之,遂親赴大傅莊,將大印揣在青年懷裡,果然,一夜不見妖女再來,只是有人看見一個小狐狸哭着逃走了。
公章在我們走上社會,參加工作後,就知道它是多麼重要。公章形似太陽,也就是太陽,照到哪裡,哪裡亮,她給你溫暖,給你光明;公章是地球,沒有你她照樣轉的歡,沒有它,你就原地不動了;公章是一個圓圈,雖小,但你出不了那個圈子。公章上有把子,拿把子的手不是一般的手,那是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手。保管公章的人,過去必須是立場堅定,大公無私,心明眼亮,守護公章如生命;現在保管公章的人,必須緊跟領導,言聽計從,如履薄冰。領導人的私章也當公章用。私章方的多,可能寓意做人做官要端正,或是內圓外方,放眼天下呢。
我第一次乞求公章那是在生產隊,會計從黑暗的抽屜里摸出一個紅紅的,油乎乎的,象棋子一樣上面加個感嘆號一樣的把子。會計是仔細的,看了表格,端詳片刻,嘴裡發出滋咋的聲音。我緊張,以為出了毛病。我無語等待下面事態。只見他把印章在印泥盒子裡,像對待異性一樣用力左右深入,拔出後還用嘴親吻似得哈氣,然後,重重地按在「生產隊意見」那一欄。到了大隊,大隊依然,並且把蓋章的意義和重要性深化了,我雖然剛走進社會也知道如此來之不易,從而感激涕零。公章又像車輪子,兩條腿再跑也跑不過車輪子。
公章是圓的,且印油滿臉,掌握公章的人也受啟發變得圓滑,五角星變成他五個手指,收支自如。我跟一個蓋房子的人是同學,他找我去幫忙,因為我認識幾個管房事的人。幾天下來,樓上樓下,東奔西走,南北穿行,報告已經蓋滿公章,接着填表還是蓋章,一個圓圈接一個圓圈,都是紅色圈套,如果說,有一個關口說,拿來,馬上給你蓋。求助者那就有飛天的快意。圖紙沒出來時,我就退卻了。那個老闆只是一個勁地說,沒事,沒事,該請就請,該送就送。我說,專家教導我們:累得口乾舌苦,苦到一瓶礦泉水的錢,去買一瓶礦泉水喝,是否值得?十幾個,幾十個個公章蓋完,不是萬里長征是什麼?老闆執着,他有他的延安。
公章過於神聖,就有人想侵犯神聖。按理說神聖是不可侵犯的,侵犯的就不是神聖,可能就是世俗價值。侵犯的手段不一。我一個死去的同學說,他那裡一個從來沒進過軍營門的人,因為公章齊全,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志願兵,如願以償地分配到當地工商部門,人家買魚要五塊一斤,他「買」只給兩毛。這還是他高興的時候。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一個王丹妮小姐的名片插在我的車上,她是「誠信證件公司」的經理,不僅一般證件能辦,乃至護照、身份證、房產證等高端證件也能辦,還聲稱網上可查詢,確保質量。還有鋼印。鋼印是普通公章的升級版,是為了強化證件、文本的絕對可靠性。過去,我的記者證上也有鋼印,當時主任還說,這個沒法偽造。現在,鋼印也不是壟斷技術了,電腦無所不能,可見公章的真假地位受到挑戰。
有個社會混子,他就靠公章過日子,仿真皮包里好幾個公章——是真的。到處開票,到處簽合同,到處貸款,日子過得像一首歌《好日子》唱得那樣。我也曾幼稚以為寫文章也是出路,其實後來基本沒什麼用,再後來明白,文章永遠不如公章,寫詩文永遠不如抄公文啊。
生死貴賤你逃不過一個公章。[1]
作者簡介
許衛國 江蘇泗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