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幾隻狗的故事(天漢雲柏)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關於幾隻狗的故事》是中國當代作家天漢雲柏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關於幾隻狗的故事
（一）
我是一個不喜歡講故事的人，因為有聲有色的情節描述太浪費口水。這使我變得很木納，像一根木頭，只喜歡枝頭鳥兒的歌唱，陶醉鳥叫的人們，往往一不小心與我相撞。但今天我要追思幾隻作古的狗，因為不在的緣故，我說好說壞，也不用擔心它們背後咬我。這也使我悟到點國人強調「生不立傳」的精妙之所在。
首先我要講的是狗的老祖的故事，現在的人們很喜歡尋根問祖，不知狗類是不是也有效仿。小時候我們懲罰狗的時候，媽媽會嚴肅地說，狗可是人類的救命恩人呢！很多年前，天下洪水泛濫，屋舍被淹沒，田地被毀壞，莊稼顆粒無收，沒有了種子。天狗不忍心看到人類活活被餓死，就偷偷地鑽進玉帝的糧倉，打個滾，沾滿一身的穀物，奔向人間。誰知在趟過天河時，一身種子被河水沖刷的乾乾淨淨，只有那捲曲的尾巴上倖存了幾粒，這幾粒種子帶給人類生存的希望，帶來了歷年的五穀豐登，可惜天狗因違反天條再也回不到天上。
這個直線型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但它卻把一向自以為是的人類置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我們一直辱罵那些人品有缺陷的同類為「狗東西」，不想這狗的祖宗卻如此仁義、高尚，是狗投奔人類變得低賤了，還是我們人類恩將仇報了？我覺得這個故事有些終極的意味，同時也怕這流傳民間的東西失傳，於是把它整理出來，放在文前，權作祭拜作古狗們的一支「高香」。
（二）
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夕陽還沒完全落下，東邊的月亮卻早早地露出蒼黃的臉。這引起一隻大黃狗的莫名煩躁，它站在碧綠的田畦上開始了新一輪的狂吠。狗的叫聲總會引起人的警覺，何況這條狗每天都會對着遙遠的月亮吠叫。各種傳言開始風行，有的說這條狗瘋了，有的說村子裡鬧鬼了，有的說天下要發生大事了……對這些傳言，我不屑一顧，我知道它看到月亮上那隻猴子而已。關於月亮裡面有猴子的事情是爺爺告訴我的，當時恰好那隻大黃狗警衛般的跟隨在我身邊，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當它發現這個秘密後狂喜不已，以這種最直接的語言來告知它那些孤陋寡聞的同伴，但它的同伴們對亘古以來的新發現似乎沒有對油骨頭的興趣更濃，沒狗分享，沒狗參與，更沒有一隻狗來安慰勸解一下。一隻雞下一個不大的小蛋，也要自鳴得意半天，主人還會賞它一把米粒，而這隻大黃狗有了這麼重大的發現，卻沒有得到一聲喝彩。這條狗堅持不懈地整夜吠叫，最後在一個大家都覺得有些不正常的早上，在它每晚狂吠不止的秧田裡發現它僵硬的軀體。
大黃狗死了，一個被村人視為不祥的聲音消失了，人們期待或恐懼的各類傳言漸漸平息，村子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我卻一直記恨爺爺的沒山向。媽媽說我和這條狗是老庚，它陪我朝夕相處七八年，不想卻因爺爺一句無意的話而葬送了性命。每當聽到我的責怪，爺爺總是抖着雪白的鬍子嘻嘻笑：「它能活到這個年齡也算高壽了！」
很多年後，和一位學醫的朋友閒談，無意間說到珍貴藥材「狗寶」，以及有狗寶的狗的症狀，其中就有「犬夜吠月」，這使我恍然大悟，原來那隻大黃狗是死於病魔！一種無端的悲涼瞬時將我包裹，一隻深受病痛折磨的狗，得不到主人的醫治，得不到同類的同情，得到的卻是主人的棒喝，村人的猜疑，更可惡的是它朝夕相處的夥伴卻滑稽地認為它是為了邀功請賞！白天沒有人在意它的存在，它只有在寂寥的夜，對月長嘯，來釋緩無邊的疼痛和對這個世界深深的不滿與絕望。
（三）
早春的太陽惺忪着眼睛，發出淡白的光，與門前那片潔白的梨花、鵝黃的麥芽緊緊粘合在一起，製造出淡雅的清香。我常變作一隻小牛、一隻小羊，盡情吞噬着春的嫩芽，滿嘴流淌着春的瓊漿。在這個時節，家裡迎來了另一位「小客人」，它一身灰裝，圓而亮的小眼睛，胖胖的身子，像所有小動物一樣，又憨又萌，讓人頓生伶愛之情。初來乍到，對着陌生的環境它很是不適，整夜叫個不停，堅持一段時間後，見沒有人照顧它的情緒，它也似乎知道了掙扎、抗議的徒勞，也就很快自我調整了。「小灰」很聰明，很快學會了打滾兒、直立行走等特技，給我掙足了面子。同時，也帶來一些負面影響。它會跳上灶台品嘗自己喜歡的佳肴，會從食客筷頭叼過沒來得及「進口」的美味。
長大後的「小灰」四肢頎長，跑步如飛，像吉普賽姑娘般熱情活潑。它每天的職責除了看家護院外，還自覺承擔起了迎送我上學的重任。我上學時，它緊隨其後。我放學後，它總是以最快的速度竄到我面前，用頭蹭我的腿，用牙咬我的鞋，有時還會跳起來，兩隻前肢搭在我肩上和我親吻、擁抱。它的強吻使我十分反感，尤其是下雨天氣，經常整的我滿身泥漿。為此它也吃了不少苦頭，但它修復挫折的能力似乎特別強，每次挨打警告後，隔不了幾天又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狗畢竟是狗，對它的健忘，對它的不計較，我們也無可奈何，我們不能總拿人的規範來要求它。
但很快不幸的事發生了。那是夏天一個多雨的日子，家裡一下子來了好多客人，使本來就不寬敞的堂屋顯得更加擁擠。「小灰」愛熱鬧的毛病又犯了，一身濕衣，在有限的空間裡擠來擠去。在多次警告無效後，我的飛毛腿把它打個正着。它一聲慘叫，逃出屋外，那天再也沒看到它進來擾亂。至於它去了哪裡，沒有人關心。大概兩周以後，「小灰」死了。媽媽說，它最近一直不咋吃東西，可能那天我那一腳給了它致命傷害。我無語，心裡頓生深深的負罪感。
這是一隻恪盡職守的狗，它忠於主人，聰明活潑。但我卻對它如此粗暴，難道它只因為它僅僅是一隻狗嗎？我想，假如這條狗沒有那麼活潑，沒有那麼聰明，也許它會活的更長一些。國人凡事講求中庸，講究不瘟不火，不知這狗再聰明些，它可會明白這些國粹的東西？
（四）
關於「小拐」，本無名字，純屬行文中指代方便，以它的特徵命名，這隻狗肯定不知道自己死後，主人竟送它這麼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綽號。「小拐」生來四肢健全，但它十分挑食，用母親的話說，不吃白米細面，要吃也必須得有菜餚、鮮湯，這使它和很多挑食的人一樣長的骨瘦如柴。因為嫌嘴，它挨餓的時候就多些，母親健在時，還好一些，母親不在了，父親自己的一日三餐都很難有質量保證，那還顧得上它？它只有自謀生計，經常拖着飢餓的軀體四處尋求可吃的東西。那條腿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不知被誰用利刃差點砍斷。父親給它簡單包紮後，斷腿竟然重新長在了一起，但那條腿卻再也不能伸直，每天只能三條腿跳來跳去。想來都市的太太小姐們整日抱着小狗，「兒子、女兒」地親熱叫着，而「小拐」為了討口飯吃，為了活命，卻是如此不易。
「小拐」生來就很怕生，看到人總是遠遠地吠叫，來釋放內心的不安。我們每次回家它也是咬個不停，有個朋友說，這狗好敬業，還六親不認，是不是包青天轉世，來世做高院院長吧，老百姓就少受些欺負。不過想來這狗身上還真有一點「貴族」氣息。慘遭斷肢之痛後，它見人總是躲得遠遠地，我們每次剛到家，離它距離近了，常會看到它瑟瑟發抖，很是驚恐。
有段時間，「小拐」連續不斷地出現在我的夢裡。似乎在暴雨之後，天空像失血過多的產婦般虛弱而蒼白，田野里一片狼藉，我看到「小拐」耷拉着一條腿在門前的小道上奔跑着，我大聲的呼喚，它卻向相反的方向跑的更快了。母親走了，每當回家大門緊鎖的時候，也只有「小拐」站在門口「招呼」幾聲，出於這份特殊的感情，我特意打電話詢問了一下「小拐」近況。父親在電話里說，「小拐」失蹤好久了，四處找不到，最近收狗的很多，也許它早已成了人們口中的「美餐」……
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對於「朋友」這一詞的註解，我覺得還是政客們看的真切，「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對一直講求仁義的國度，似乎被人一把撕下溫情的面紗，露出猙獰的本相。事實的確如此，一旦利益的鏈條斷裂，很多被我們冠之「朋友」的，最終都成了我們虐殺的對象，成了我們口中的美味佳肴！[1]
作者簡介
天漢雲柏,男。1980年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