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父親(鄧世太)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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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父親》是中國當代作家鄧世太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寫給父親
父親：
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稱呼過您，也沒有聽到您招呼過我——因為我倆生命的交集只有短短的964天：1966年夏光山大旱，為了降服旱魔，使集體的水稻得到及時充足的灌溉，您連續幾個晝夜俯身在水車上不停地車水，最後累到吐血，不治身亡。從此，小夥伴們吟唱的兒歌「車水喲，栽秧喲，糯米乾飯淘油湯啊」，在我幼小的心靈中便成了另外一種滋味。
您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或者畫像，大人們在我跟前提起您都讚不絕口：身材魁偉、力大無比、為人謙和、待人誠懇。逢年過節玩獅子時，您總是鑽進獅套里擔當獅子頭，那活靈活現的表演，獲得鄉親們很高的讚譽。熟悉您的人都說我長得極像您，想您時我便對着鏡子揣摩您的模樣。
算命先生說，我的命是四兩胡椒四兩姜，又苦又辣還又香，時運不濟多磨難，不克父親克母親。沒想到，讖語從我出生百天患病開始應驗，以後是三年一災，五年一難，加上長期營養不良，整個青少年時代就像霜打的茄子，一點也提不起來精神。好在有奶奶全力呵護、母親盡力照顧，才一路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撿回一條命，但身體素質卻大打折扣。我6歲時政府開始修建潑河水庫，舉村外遷，跟着大人備受顛沛流離之苦，三年之內三易新居，最後流落到陌生的村莊。上學時因身材瘦小經常成為同學欺負的對象，隔三岔五被打得鼻青臉腫，嗓子哭啞了也沒人解救。9歲時相依為命的奶奶病故，寄住在新奶奶籬下。10歲開始掙每天3分半分值的工分，從插秧、鋤地、拾棉花等輕體力活，到暑假期間挑五六十斤重的西瓜走七八里山路到街上去賣，秋收時挑七八十斤重的稻捆上糧垛等重體力活樣樣都干。20年後穿西裝時才發現，我的肩膀比別人寬，右肩比左肩低——都是那時勞動留下的印記。日常生活中，別人可以在人群中放心大膽地與人交流，我只能膽怯地望着大人的臉，把想法埋在心裡或者小心翼翼地在一邊自言自語。別人都有父親或慈祥或嚴厲的回憶，我對您惟一的記憶是您出殯當天，我頭頂三尺白布，被人抱着向前來弔唁的人叩頭謝孝……成長過程中，當我身處困頓內心的痛苦無法排解時，真想對着您安息的方向大喊一聲，知道您埋在厚厚的黃土下面不可能答應，只能作罷。
打架沒力氣，干農活不行，好在讀書比較用功，經常受到老師的表揚，這是我惟一的心裡安慰。因為學習成績好，欺負我的人少了，尊敬我的人多了；通過書籍，我找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儘管有些幻想很遙遠很縹緲，但我始終沒有放棄。終於，我憑藉高考這個平台，讓沾滿泥濘的雙腳踏上城市的柏油馬路。
從農村到城市，與周圍的同學相比，我仍然是一個叫花子。好在童年的經歷給了我信心，我堅信憑藉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夠獲得成功，於是把全部時間和精力都放到書本中。等到畢業時，我以較好的成績留校工作，接着是在職學習、進一步提高。10年的努力沒有白費，1991年，市政府首次面向社會招考機關工作人員，我以優異的成績被錄取到市政府辦公室工作。在他人的眼中，這是榮宗耀祖、躋身上層社會、實現人生夢想的天賜良機，但對於秉性耿直的我，卻是一種災難的開始。整天與那些為名為利之人打交道，目睹爾虞我詐的現實，我的良心常常被痛苦噬咬。是昧着良心去迎合那些無規則的規則，還是堅守做人的準則決不同流合污？！——這是個沉重的問題。
特別是2000年12月25日，同胞手足遭遇不幸，整個後事處理過程中，面對領導的威逼、司法的欺壓、商家的絕情，我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清了這個社會猙獰的一面。經過痛苦的選擇和選擇的痛苦，我終於離開令人羨慕的官場，脫去華麗的外衣，復歸於平民，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緊張的工作之餘，備課教書、寫寫文章，將自己的所得、所悟與學生交流，希望他們的人生旅途少一些波折，多一些順利。家庭生活中，切實履行一個男人的職責，就這樣平平淡淡地安度此生。
如果您還健在，我這四十多年的人生肯定會改寫。偶得閒暇我也許會端起酒杯與您對飲，酒酣耳熱之際，一起敞開心扉，說說知心話。遺憾的是，這份溫情和安逸您永遠也享受不到。不過您放心，我已快到天命之年，此生對家庭、對社會、對國家沒有什麼特別的貢獻，但無論在什麼崗位從事什麼工作，從來沒有做昧良心的事，沒有給鄧姓人丟臉，那些傳自您身上的勤勞、正直、善良、無私的本性依然存在，並將在下一代身上發揚光大。
今天是您的祭日。往年逢年過節，我身處外地，只能把懷念埋藏在心裡。今天有機會回家，雖然水路迢迢，還是想辦法來到您所處的孤島，在您的墳前燃三炷香，燒些紙錢，供您在陰間使用。陰陽相隔，無法盡孝，只能如此。
如果真有靈驗，希望您的在天之靈，保佑子孫後代平安、健康、幸福。 [1]
作者簡介
鄧世太，男，出生於河南光山，求學於古都洛陽，供職於高等院校。